大驼山上苍翠竹海、宝塔点缀、禅音萦绕,清晨的一缕柔和光线透过葱郁的树冠照进永安寺的后院
碧草穿一身灰色长袍正站在这微雾将散的晨光中手扶着禅房门朝通往前殿的拱门处张望。二十出头的年纪,脸庞已显憔悴,眼角已有了细纹。
她已经替夫人在这永安寺修行了六年了,这六年里她最盼望的日子就是每月初一,夫人身边的红梅姨娘会来寺里送香油钱,每次来她都会带来她爱吃的张记酥酪,还有小少爷萧麟的近况。
不多时,拱门处出现一个身穿水蓝色袄裙的小夫人,臂弯处跨个篮子。
碧草快步向前喜道“红梅,你可算来了”
那个叫红梅的小夫人面色有些苍白,双目似有些红,看了碧草一眼到“进屋说吧”
简单的禅房里,碧草与红梅坐在方桌前,碧草舀了一勺酥酪放进嘴里“还是张记的酥酪最好吃,”
她又放下勺子笑道“快与我说说,麟儿他这一月过得如何,上月你来说他启蒙了,如今学了几个字了,可有什么写好的字帖偷拿出来我瞧瞧......”
红梅面色更白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她望着满是期待的碧草哽咽道“麟少爷......他没了”
什么?什么意思
她有些愣怔,手里的碗掉在地上也不觉,乳白的酥酪颤巍巍的扑在地上沾满了灰。
胸腔好像忽然哽住了似的,又疼又闷,眼睛又涩又胀,脑子一片空白,她缓了缓思绪,艰难的问到
“怎,怎么没的”
红梅过来扶她,摸了把腮边的泪“前日,少爷说要出去骑马,那小马驹子是伯爷让人选的,往日最是温顺,那日不知怎的竟发起狂来,将少爷甩了下来,那马夫没接住少爷......少爷他......摔断了脖子,当时便断了气”
碧草好容易上来一口气,心痛如绞,她那一面都没见的儿子,她每日这样青灯古佛的熬日子就是为了能每个月听听儿子的那点消息,他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会讲话了,他什么样子,像伯爷还是像她,夫人对他好不好,这一生她还能见他吗,能听他喊一声姨娘吗?他才六岁......
红梅忙给她顺着气“碧草,你哭出来呀,你哭出来,别这样......”
碧草喉头翻涌,一大口血吐了出来。身子软软的便往下落。
她只觉心好疼,好疼,好似正在撕裂,胸口也好闷,她大口喘气,越来越闷,越来越晕,慌乱的红梅抱着她哭,她紧紧的抓住红梅的手“......我的......孩子.....”,渐渐的也没了力气,她好晕好痛,胸腔的那颗心好像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乱哄哄的仿佛听到几句“悲伤过度....心碎之症......救不得了”
碧草再次有了意识时,发现自己竟飘在空中,风一吹便飞出去老远,她飘飘荡荡飘了几日找不到回伯府的路她,她好想回去看看儿子。
正苦恼着,却不想忽的被一股巨力拉走,到了一处府邸上空远远看到几人站在那里。
庭院中间摆了一根条凳一个姑娘趴在凳上一动不动似是晕了,地上跪了个脸被打得高高肿起的丫鬟正在哭。
一个壮硕的嬷嬷正狠力挥舞着板子一下一下沉重的打在条凳上姑娘的身上,甫一靠近那股力量便更强大了,吸着碧草扑向条凳上的姑娘。
迷迷瞪瞪中她似乎觉得那沉重的板子一下、一下、好像是打在了她身上,好痛呀,每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每一下都不由得打个激灵,但是动弹不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仿佛听见那个丫鬟哑着声音吐字不清的哭喊“老爷别打了,小姐晕过去了,再打命就没了。”
又听到一个男娃娃哭道“爹爹、爹爹别打了,求求您了,初儿再也没有姐姐了。”
失去意识前一个中年男声气急败坏道“别打了,将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女关起来,给她请个郎中,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府门半步。”
碧草便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姐姐......姐姐......。”
碧草问“你是谁”
那声音缓缓的“我便是这身体的主人,因为犯了错被父亲责打,我本已死了但我实不甘心就这么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有等到魏哥哥的答复,我要是走了谁照顾我的弟弟,我那个继母人面兽心,她见不得我们好。她害了我,下一个就是我弟弟了,我求了阎王老爷。”
“可阎王老爷说我阳寿已尽,他又算出你本命不该绝,只是身子已被掩埋数日救不得了。我便求了阎王老爷将你引来此处。
你便用我的身子继续活下去吧,我乃官家小姐的身份,你一辈子都可衣食无忧,虽你享了我的荣华富贵但别的我也不要你做了,只一样,你要照顾我的弟弟,护他周全。”
“再者,再者......若是魏哥哥他答应我了你便嫁给他吧,好歹让我这身体陪伴他一辈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也是便宜了你了,魏哥哥是很好很好的......”
碧草听她说了这样一大段才有机会插嘴道“可是我也不想活了,我儿子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面没了声音。
她又问魏哥哥是谁?你又是谁?喊了几嗓子都没有回应。
“扫姐,扫姐......”
碧草只听有人又在哭泣,吵得慌便想睁开眼。刚有知觉便觉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动弹不得。
“扫姐你醒了”碧草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一身粉红袄裙,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女孩,肿着半边脸,满脸泪水的趴在床边口齿不清道“扫姐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喊那喔公子。”
这不正是在院子里被打巴掌的那个丫鬟吗。
她抬手给她擦掉脸颊的眼泪“莲儿,别哭了”
她好像记得这具身体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