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三次。
灵汐一次次起手运灵结阵,都被墨白投来的风雷劈得粉碎。
她纵然再多沉厚仙灵,在这一次次的猛摧之中,也几近耗竭。
第四次!
灵汐将周身全部力气凝在掌心,趁安歌奋力冲杀、迎击风雷掩护的当口,终于再次结阵。
终于初得无字诀雏形。
然而,无字诀虽已渐成,却根本抵不过墨白接连砸下来的风雷。
灵汐竭力抵顶终还是落了下风,不消多时,必定又要被他逼到绝境。
“怎么办,安歌,咱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
安歌一阵冲锋陷阵,也是遍体鳞伤,刚想让灵汐再撑一会儿,回身却正望见她艰难控住已经抖如筛糠的双臂顶着法阵,几乎已经力竭。
头顶猛力冲压下来一波强过一波的风雷,次次都有千斤重,她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流出一股鲜血,那必定是死命咬牙坚持逼出的血痕。
而她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似乎只一阵清风就能将她吹倒,脚底也已深深嵌入地面,就要脱力了。
颓势显露,看来她们仅凭这点修为终究敌不过墨白,安歌自知伤重,再战确也是帮不到灵汐多少。
目光所及最远处,穿破浓云惊雷和不时乍现的闪电。
思由那边情况也不乐观。与她对战的仙生越聚越多,看似各自为战,纷繁混乱。
实则却是各有章法,个个都使出看家本事,即便思由再怎的师出名门、法术高绝,毕竟人单势孤,左右应对分外艰难,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万分情急之下,安歌伸出手来,犹豫着从袖底摸出那三颗破山钉。
摸出来,却也未敢妄动,只紧紧攥在手里,一再下不了决心。
可眼见着灵汐嘴角渗出的鲜血一点一点滴落在衣襟,迅疾洇出一片血红,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摊开手掌正要催动破山钉,一个不防躲闪不及,瞬间而下的滚雷突然在安歌身旁崩裂,直接将她震飞。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狠狠撞在安歌头上,令她一阵眩晕。
她耳朵登时被蒙住一般,此前轰隆隆响彻天际、震耳欲聋的雷鸣电闪明明就在眼前,却都好像远隔山海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如游丝般轻飘又有些刺耳的鸣音一线穿行,划破周遭混乱却又静谧的时空。
她勉力扶着身旁石壁,站起身,眼里看着身边如梦似幻的一切,似是一下子懵住了。
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迷不悟,非要带着灵汐生闯这般绝境。
她难道真不知天族仙生到底实力几何,当真以为自己和灵汐凭借这点儿单薄灵力功法,再加上些不值一提的小聪明就能侥幸夺青?
还是觉得退一万步讲,即便最终确是未能入阁,至少自己这般拼死一搏过,就也算对自己、对父帝母妃、对族人有了一份交代?
可是,反观本心,扪心自问,她当真能坦然面对吗?!
她到底是在帮灵汐夺青入阁,还是在利用她的勇毅单纯和天生神力?
她到底是为族类拼得荣光,还是为自己搏一份心安?
她到底是真心求教拜望山门,还是只想被看见、被认可,借此找回那一再被无视、被践踏的尊严?
一连串的问题连同漫天轰雷一起向她袭来,字字句句叩问藏在她灵魂深处的那只小狐狸。
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幡然醒悟,自己绝不能再在这样可怕的私心驱使下一错再错了!
这样不仅会毁了自己,更可能害了灵汐。
“灵汐,我们…打不过他们的,认输吧。”
安歌终于认清的现实,在她看来,悬崖勒马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觉不出受伤的手臂在流血,身上的伤口在流血,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在流血。
“安歌?…你…你说什么?”
灵汐适才瞥见她被滚雷击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震飞好远,怎不担心得紧。
可一听到这话,本就快要不支的身子好像被迎头电了一下,顾不得身前霹雷电闪,木然回头望着她。
“认输?为什么?”
一万个不解顿时笼罩在她心头,一路上来,她想过此去必定千难万难,想过可能会遇到各种恐怖如斯的奇绝功法,想过自己大概会被打得很惨,却独独没想过认输!
她更一万个想不通,安歌不是向来最执着于护妖族体面,更最念着要让天族对他们另眼相看的吗?
此刻便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这是她自己说的。
更何况眼下明明只要打败墨白就有登顶的机会了,虽然确是艰难非常,但也不是绝无胜算。
她还能拼,就算没有再好的办法,至少她们还剩这身力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安歌为什么突然就……!
“不行!我不认!没到最后一口气,我们就没输!”
灵汐被安歌的话搞得心里一阵绝望,难过得忍不住流下泪来。
可即便如此,手里的灵力依旧没停,竭尽全力护着好不容易成型的阵法,一力顶着墨白攻击。
“灵汐,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我都明白,一开始就注定的,我们赢不了,至少这首青,我们夺不到。”
安歌拖着浑身伤痕还在滴血的身子,亦步亦趋艰难走到她身边,似在安慰她,也在说服自己。
“可是……”
灵汐还是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就快撑不住了。
“好了,思由师姐那边估计也撑不住了。刚才都是她在帮我们,或许这会儿我们也能去帮帮她。”
安歌上前抚着她手臂,轻轻施力,示意她收势落阵。
“难道我们妖族真的就没资格夺青?”
灵汐倔强地扭了一下,别过头甩开一滴泪,手底却还是不肯放下。
“至少,仅凭我俩的能力,敌不过墨白。或许……”
安歌没再拗着她,只在一般轻声安慰。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山下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凭你们俩当然不行,那是因为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