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象，他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是不是他在很早之前，进来矿山之后，就已经和地上的尸体一样，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张启山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张家族人这一层身份的真正含量是什么。
张日山看着这一幕，对张启山唤道：“佛爷。”
看到张日山目光中传达出对他劝谏的意思，张启山内心五味杂陈，看向明玥的目光，也多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思绪。
明玥起身吩咐道：“十九、长真留下，负责陨石搬运，在长沙城外面的官道等候。”
收起躺椅，明玥抬步踏出，步步在虚空上行如平地，长白官跟在明玥身后，借助明玥散溢出来的能量，同样在虚空中行走。
张启山和张日山看见这一幕，瞳孔一阵紧缩，对明玥如临大敌般地戒备，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快逃的意图。
明玥路过张启山和张日山等人身边，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直直从他们面前走过。
长白官看向张启山，朝他打出一个[跟上]的手势，就在明玥身后，前后脚一起出了矿山。
矿山外，已经有来自张家本家的族人等候，张瑞桐和另一名族老张瑞林，一同在矿山外恭迎出来的明玥。
“拜见宗主。”
明玥看了张瑞桐一眼，道：“回长府处理张启山除族一事。”
“是。”
等明玥走远，张瑞林看了看，没有动身意思的张瑞桐，又看了看矿山空洞的出口，还没有从矿山出来的张启山他们，默默地留张瑞桐在原地，自己转身跟上明玥的步伐。
明玥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张瑞桐的方向，察觉到明玥动作的长白官，向明玥问道：“宗主，要不要······”
明玥抬手制止长白官未出口的询问，有些深意地道：“让他们祖孙二人，好好地聊一聊，说不定这会是他们这一辈子，仅剩下唯一一次的谈话机会了。”
听明玥这样一说，长白官也回头看了一眼张瑞桐所在的位置，正好看见从矿山出来的张启山，与张瑞桐见面，两人相顾无言的场景。
两个外表看上去年龄相仿的两人，只要不说破，完全看不出这两人，实际上的关系是祖孙。
在明玥回长府的路上，张瑞桐和张启山祖孙两人，开启了自张启山出生学语后的第一次长谈。
张瑞桐看着从矿洞中出来的张启山，问道：“你提交了除族申请？”
张启山看着在他小时候，随他父亲见过几次面的祖父，神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张瑞桐对视，他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张启山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张瑞桐的询问。
张瑞桐沉着一张脸，问道：“你想要除族的理由是什么？”
已经知道张家族人这个身份重量的张启山，不可能将最初的自己，认为是张家束缚了他的理由，就这样对张瑞桐给说出来。
张启山语气硬邦邦地道：“没有理由，若真要说一个，是因为我要娶妻了，对方是外族人。”
在某些时候，孩子和长辈之间，有着某种莫名的较劲行为，张启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尹新月给扯进来，或许他自己也有着某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期待张瑞桐会对他做出什么行动，来平复某些他心里不自在的别扭。
只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在期待的同时，也忽略了他父亲，之所以会从本家变成旁支，就是因为他违背了族规。
现在他自己也要走上这一条路，在族中就已经没有了后退的路。
就算他现在真的生出悔意，一旦与尹新月成婚，他也不会被留下，信任一旦产生裂痕，想要修复起来，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他这一辈子都付不起的东西。
听着张启山给出的理由，对张启山有关注的张瑞桐，多少明白张启山在做什么。
张瑞桐拧了拧眉，对张启山道：“启山，现在的张家和以前不一样，很多族规都被修改，你现在撤回除族申请，还来得及。”
张启山看着想要说服他的张瑞桐，心里那点没有升起的期待，悄然熄灭。
张启山一脸不在意地道：“我不需要。”
张瑞桐看着不听他劝的张启山，最后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会失去什么吗？”
张启山垂下眼睛，轻声道：“我知道，所以你不用问了。”
张瑞桐慎重地问道：“你真的知道？”
张启山抬头直视张瑞桐，声音提高一分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张瑞桐看着劝不回来的孙子，最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张启山一眼。
他已经能够预感到，这一次的见面，会在今日之后，成为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们此生或许都不会见面了。
张瑞桐最终转身离开，他和张启山之间，已经无话可谈，也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张启山看着张瑞桐没有丝毫变化的背影，或许是年轻人的自尊心和脸面作祟，亦或者是其他赌气之类的什么原因。
已经对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知道有可能会给自己，酿成不堪的苦果，张启山还是坚持自己冲动下做出的决定。
等张启山带着，跟自己进入矿山的旁支族人，回到张府，就被人请去长府，不仅是他，所有属于张启山这一支的旁支族人，都被人带到长府的府院中。
府院中的一个宽阔空地内，这里已经被人放下桌椅，成府衙会审格局摆开，明玥坐在客厅上的主位中。
前来负责处理除族事务的张瑞林，和旁听的张瑞桐，坐在明玥的下首，其余本家族人，依照间距，守在空地两旁，这是直接要对张启山进行会审。
来到庭院的张启山、张日山、以及张启山这一支中的其他旁支族人，看着这里面的这种架势，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由怀疑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本家过来对他们进行处理，脸上也带上几分沉重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