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纪言心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蒋霆桀居高临下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周围光线的影响,她好像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在那种汹涌澎湃又竭力克制的黑渊漩涡里,倒映着她的面容。那一瞬间的错觉让纪言心觉得蒋霆桀是在心疼,不是心疼失去这个孩子,而仅仅只是心疼她。
可是,纪言心怎么能让自己去相信她看到又不确定的事情,尽管她的微笑撑不住,她已经绝望的心情都没有任何起伏。
“蒋霆桀,你是不是很恨我?就像我恨你一样。”
“你想让我怎样回答?”
蒋霆桀蓦然失笑的声音里隐藏着微微颤抖的痕迹,他看着纪言心,却看不清楚纪言心,这种距离来自彼此之间的决裂疏远。尤其此刻,蒋霆桀是竭力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情绪,是眼前纪言心太过虚弱的模样让他连责问都说不出来,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和表情面对她。
“恨就恨,你又不需要骗我。”
纪言心似笑非笑的敛眸,声音好像碾碎在空气里,微弱的说道:“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有这个想法,原因是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感情,这个孩子会拖累到我将来的生活,我能这样坦诚的告诉你,是我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你会不会生气。反正我都没办法离开你的身边,反正我只是你的囚禁俘虏,反正这个孩子是不是存在都不会改变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吧。”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呢!”
在蒋霆桀的心里,他对纪言心肚子里的孩子寄托着太多的期望和感情,原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转机,可是这抹希冀都泯灭在纪言心的怀疑里面。她的决绝无疑是残忍的彻底结束,就算他对她的感情还舍不得放手,但是在失去这个孩子后,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闻言,纪言心忍不住冷笑嘲讽的说道:“我凭什么……因为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不想要他,是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的决定。更何况,以前你不是总强行替我做决定吗?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你要求我留在你的身边,你甚至用我弟弟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一次次都向你妥协,就像是傀儡,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你就应该让我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我真的觉得好累,没有这个孩子也好……你恨我,那就继续恨我,反正这辈子我和你就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纪言心的绝望在声音里都藏不住。
此刻,蒋霆桀看着她,连表情都维持不住的说道:“纪言心,是你不相信我,是你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我和你之间没有这种机会,蒋霆桀,别拿这个孩子当作是借口,既然我能来医院打掉他,就是想结束你以为我们会破镜重圆的可笑想法!所以你现在会放我走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做错了事情,要把我囚禁在庄园里一辈子当作惩罚?都不重要了,我斗不过你,你能控制一切,就由得你。”
“你是早就想好来医院里做流产手术,你担心我会报复你,所以你才会早早让纪言泽离开A市,是吗?”
“是啊,小泽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难道这个孩子就不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吗?”
这一刻,蒋霆桀像是控制不住情绪的质问全程对孩子都是冷漠态度的纪言心,眼瞳深处慢慢掀起的波澜,是隐忍的痛楚。
可是在这个时候,纪言心抬头看着他,慢慢站起身,她好像站不稳,双手紧紧捂住小腹的位置,身体呈现有些蜷缩的姿态,目光看着他,霎时间又好像携带着难以言喻的笑容,对他解释说道:“蒋霆桀……你真的认为这个孩子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不相信我和沈彧之间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关系,既然是这样,那么你有没有怀疑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你的。我知道你和沈彧是互相的敌人,你很介意我和沈彧扯上一点点关系,你心里非常不满是不是?所以你怎么会对我没有半点怀疑呢。”
“纪言心,我和你的事情,不要提沈彧的名字。”
“难道沈彧不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吗?在我曾经那么努力的试图向你解释证明的时候,你说不相信我,到现在,沈彧的名字就依然是我和你之间不能提起的致命问题,这样自欺欺人的举动,可不是你蒋先生的风格。既然你认定我和沈彧上过床,以你这种极端的占有欲,怎么还会留我在身边?当你看到我睡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厌恶我很脏吗?留下我,能证明你赢过沈彧吗?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是你和沈彧的赌注,不管是你,还是他,你们都在伤害我……在我看来你不会比沈彧好多少,你给我的痛苦让我永生难忘。”
这一瞬间,纪言心仰首看着蒋霆桀,滚-烫的泪水落下来,因为她唇角上扬的微笑弧度,这些苦涩的泪水都流在她的嘴里,苦到她想要呕吐。
“我想和你谈沈彧的事情,是你在回避我。”
“谈什么?谈我和你沈彧有没有计划出现在你的身边,还是谈我和沈彧有没有上过床?”
纪言心的姿态渐渐变得尖锐防备。
闻言,蒋霆桀蓦然想到沈彧上次拿出来的照片,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件事情的最好时机,可是面对纪言心的咄咄逼人,他终是冷笑了一声,声音低喃的问道:“纪言心,那你回答我,你和沈彧上过床吗?”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我要你亲口说。”
“我说……我和沈彧上过床,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自始至终,纪言心都不知道沈彧曾经偷偷拍过亲密照片的事情,当她向蒋霆桀承认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笑得更灿烂一点,可是,突然让她控制不住的委屈情绪令她的泪水都决堤了。并不是纪言心想要报复蒋霆桀,而是她必须要承认,必须要让蒋霆桀彻底厌恶她,这样她才能在之后还不能离开蒋家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蒋霆桀听到纪言心的回答,像是重重一击落在心上,令他久久都没办法缓过来。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纪言心。”
她今天的举动就是想彻底毁掉两人之间最后剩下的关系,这是真正令蒋霆桀心痛的事情。
然而,纪言心虽然没有回避蒋霆桀的视线,但是眼里的泪水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蒋霆桀没有震怒的反应,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话。当她缓缓垂下眼眸,声音近乎沙哑的说道:“如果你肯放我走,我就不再恨你了……”
不恨。
那么纪言心和蒋霆桀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蒋霆桀不能接受的结果。
“纪言心,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会让你离开吗?不管是你恨我,还是我恨你,都应该是继续互相折磨一辈子都不罢休。没有这个孩子,我和你的关系都不可能结束,乖乖跟我回家,这是你没有选择的决定。”
话落,蒋霆桀蓦然盛怒的拽住纪言心的手腕,突然用力,导致纪言心本来就站不稳的身体徒然跌倒。
这一瞬间,蒋霆桀当即想到纪言心的身体刚刚做完手术很虚弱,她根本就站不稳,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动作,但是,他没有去拥抱她的勇气。
所以,纪言心跌倒在地上,久久都站不起来,周围的冰冷像是洪水般蔓延而来,她一笑,笑得泪流满面。
“我和你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这是你的选择。”
“嗯,我不后悔。”
纪言心在蒋霆桀的面前已经不会再露出任何受伤的表情,等她紧咬着双唇,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一抬头,她正好看到翟一疾步走过来。尔后,纪言心抬手撑着身旁的墙壁,紧咬着苍白的唇,深呼吸,好像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身体状态。
与此同时,蒋霆桀就站在她的身旁,像是袖手旁观的残忍。
“先生,管家打电话说,老先生刚刚回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接到管家的电话很重要,翟一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和蒋霆桀说话,虽然站得有些远,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两人刚刚说的对话。他同样没有想到纪言心会突然到医院里来打掉孩子,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蒋霆桀对纪言心和这个孩子付出过多少感情的人,他不敢想像蒋霆桀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再面对纪言心,他不敢说任何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假装没听到。
闻言,蒋霆桀将异常混乱的心绪强行缓过来,蹙眉问道:“爷爷回来了?”
“是老先生的私人飞机,查不到航班,不过您之前就说过老先生会因为公司的事情回A市,果然老先生并没有提早告诉您。管家说,现在是安意小姐陪着老先生在庄园里,他要您马上回去见他。”
说话的时候,翟一的视线下意识望向旁边虚弱的纪言心,好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蒋霆桀蓦然敛眸叹息,他像是已经控制了情绪,直接抱起纪言心,低声对翟一说道:“现在回庄园,我不希望其他人会知道爷爷回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