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纪言心的脚步僵站在蒋霆桀身后的位置,她轻不可见的转身望向他,可是她的视线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蒋霆桀的面容。她没有在这里停留是因为她混乱的思绪确实需要安静的时间思考,尤其是她和蒋霆桀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抹去,所以纪言心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脚步便慢慢走上楼回房。
可是在纪言心的视线没有看到的地方,蒋霆桀的失控是久久都克制不住的表情。
然而,翟一正好看到蒋霆桀在转身之后的神色,心里就很清楚蒋先生在意纪言心的感情,从最开始纪言心的出现,他并没有预料到纪言心竟然能一步步走到蒋先生身边,或许连蒋霆桀自己都没有想到。在经过上次的事件后,他发觉蒋先生的原则和底线好像都会因为纪言心改变,明明应该毫不留情的决绝,结果却是一次次心软不舍的挽留,甚至连翟一都觉得蒋先生应该很生气,但是他的反应却只是因为纪言心的态度而喜怒形于色,所有的理智和失控都只在纪言心造成的影响里。
在这个时候,翟一不敢轻易揣测蒋霆桀的想法,顿了片刻询问道:“先生,被沈彧抢走股份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沈彧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他应该是准备在下周一的股东大会上向我宣战,翟一,你去查清楚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有没有转卖给沈彧,他不可能是只拿到安意的股份就暴露了身份。沈彧的复仇计划就是想夺回他认为属于自己的蒋家继承权,是我疏忽,没有早点发现他竟然会对安意下手。沈彧接下来应该会有大动作,是我低估了他,这场游戏玩的太被动。翟一,从今天起,你要24小时安排人跟踪监视沈彧的一举一动,我要清楚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
翟一正准备走突然又记起什么事情,脚步停顿,蹙眉询问道:“先生,公司股东变动的事情会不会惊动到蒋老先生?”
这句话确实提醒了蒋霆桀。
“等我掌握住沈彧的行踪计划后,会将这件事情和爷爷说清楚。”
“好,有任何消息我会随时向您汇报,那您就先回房间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情吧。”
“你是八卦还是催我?”
“没有,不是,先生,我走了!”
翟一早就绷不住停留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转身疾步就走。
然而,蒋霆桀并不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主卧室房间,他的心情和情绪确实有些乱,都是因为他无法掌握纪言心的想法,更是他无法掌控克制自己的想法。不管是理智还是失控,都不能改变他在处理和纪言心这段感情里越来越被动的趋势,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态俨然已经不是他能抽身撤离的结果,动了心,动了情,就无药可救了。
一门之隔。
纪言心回到卧室房间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没有理会楼下隐隐传来蒋霆桀和翟一对话的声音,空荡荡的房间,如同她被困住的灵魂在黑暗里苦苦挣扎。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压抑窒息的感觉慢慢吞噬而来,她甚至觉得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旋转。
倏地,纪言心突然非常想吐,她疾步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的位置吐到浑身颤抖。
明明胃里什么都没有,可是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她吐到直不起身,泪腺受到刺激,双眼通红的流泪水止。
在这个时候,纪言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委屈到极限,泪水就好像控制不住,变成歇斯底里的痛哭。可是,她不想听到自己痛哭的声音,她打开浴缸的水龙头,顺势沿着浴缸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蜷缩着将脑袋埋在手臂抱不住的温暖里。
水声,哭声,互相掩盖。
纪言心的情绪就在这样平静的情况里崩溃,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锋利的碎片在她身体里肆意凌迟。沈彧的圈套算计,安意的误会怀疑,还有童小遇潜伏在她身边的欺骗和背叛……纪言心觉得她的身体已经承受到极点,为什么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到现在她身边甚至都没有能倾诉的人,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委屈,是席卷而来的失控。
在浴室里,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纪言心,可是她的身体却置身在冰冷地板传过来的寒意,如同坠落地狱,深不见底。
直到,纪言心轻不可见颤抖,是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来自蒋霆桀。
她不知道蒋霆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在她情绪混乱的时候,她没办法真实的感受到蒋霆桀的视线在表达什么。这一刻,纪言心好像是不愿意面对蒋霆桀,她微微僵硬着身体抱紧手臂,没有抬头,因为哭到鼻塞没办法呼吸,她不得不张开嘴急喘气,情绪和呼吸都是久久不能平复。如果是之前的话,纪言心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和蒋霆桀哭诉,可是现在,她在蒋霆桀的面前是想要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仿佛用一种拒绝的姿态在让两人曾经亲密的关系变成陌生人。
“纪言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霆桀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纪言心始终抗拒与他沟通的姿态,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很平静,窥探不出喜怒。
闻言,纪言心好像是防备的将脑袋埋的更深,声音沙哑的小声说道:“我没有想到沈彧会欺骗安意的感情……我知道安意是真的很喜欢沈彧,安意不会听我说话,你要告诉她不要再接近沈彧……”
“除了安意和沈彧的事情,你就没有其他事情想要告诉我吗?”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不断。
倏地,蒋霆桀缓步走上前关掉水龙头,顺势坐在浴缸边缘,靠近纪言心,却没有触碰她。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听我的解释。”
“你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听?”
“那你想要听我解释什么?”
这时,纪言心缓缓抬眸望向坐在面前的蒋霆桀,她经常用这个角度看着他,很熟悉,却已经不是她心里依赖的熟悉。所以,纪言心任由着自己哭得双眼通红,鼻音和哽咽让她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无助,可是她说话的口吻却显得有些嘲笑。
“蒋先生,你把我抓回来的时候,我就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应该乖乖留在蒋家庄园,我不应该和安意出门。如果沈彧没办法见到我的话,他就不能让我来偷你的印章,我知道印章和安意都对你很重要。沈彧这次的计划这么成功,我是功不可没,可是沈彧觉得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告诉我原来童小遇是他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童小遇监视着,那些让我承担的罪名,多多少少都是因为我的愚蠢,我要负责……我唯一庆幸的是,安意能看清楚沈彧的真面目,至于那些关于我的事实真相,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纪言心在向蒋霆桀倾诉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凝视着他的眼眸里没有放半点感情,平静的,好像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可是她的解释没有试图替自己辩解被沈彧算计的真相,她一笔带过,这种回答的态度简直是对蒋霆桀的敷衍。
此刻,蒋霆桀微眯了眯邪眸,眼底蓄起的暗潮卷起凌厉的飓风漩涡。
“纪言心,你是想向我承认你和沈彧的计划有关是吗?”
“你想怎样理解就怎样理解,反正,你只会相信你相信的事情,不会相信我向你解释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纪言心好不容易撑着手臂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浴缸里的热水,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对蒋霆桀说道:“我想洗澡,蒋先生是想在这里直接惩罚我?还是想把我扔到床上去?我有点累了,可能我的反应会让你不太满意,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想做什么事情都行,我会乖乖听话的。”
纪言心微微倾身将赤-裸的身体贴近蒋霆桀的面前,她阖着眼眸,半点挣扎的意图都没有。
倏尔,蒋霆桀轻不可见的笑一声,仿佛压抑着情绪的紧绷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字说道:“纪言心,你说我不相信你,难道你现在就相信我吗?”
“是你先不相信我的……”
声音突然哽咽颤抖,是纪言心没有预料到自己想哭的反应。
然而,她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她没有看到蒋霆桀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没有让蒋霆桀看到她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会相信你?”
话落,蒋霆桀说话的温热气息突然在耳边撤离。
纪言心不受控制的睁开双眼,这一眼,她看到的是蒋霆桀转身离去的高大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幕画面里定格。
在纪言心的眼里,她觉得蒋霆桀是掌控一切的神,她永远都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是她爱的太过小心翼翼,每次都要试探得到蒋霆桀的回答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猜错。或许是因为从最开始,纪言心就觉得自己与蒋霆桀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段距离,不是单单靠一段感情就能跨越。所以在感情开始的时候,纪言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自己变得卑微,她爱的软弱,蒋霆桀爱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