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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空气寒凉,周围行人三三两两。
甘棠牵着秦屹淮的手,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兜里,两个人走在香樟路上。
自出来以后,她一直沉默,秦屹淮什么也没问,不打扰她,只静牵着她。
旧事重提,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方艾婷来找自己,她要跟她说些什么。对待陆一舟大抵也是一样。
她以为自己的心情应该会有很大起伏,可是出乎预料,并没有。
从他口中听见那些话,她当然会有波澜,但到后面,甚至心如止水。
很小的时候,陆一舟就什么都让着她。她跟方艾婷有矛盾有冲突,他也总是护着她。
要说他是偏心自己吗?是,也不是。
他只是站在一个公正客观的角度,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也确实足够喜欢她,陆一舟护着她太正常。
可方艾婷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要他放弃方艾婷,他也根本做不到。
她身边有许多人,方艾婷身边只有他一个,他不会不管她。
甘棠知道的。
她也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爱她。
周围回归宁静,缓了好一会儿,甘棠忽然轻声问道:“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秦屹淮牵着她往前走,低声重复一遍,“我会一直爱你。”
这个答案在很早之前就被确定过了。
他会回来,就代表他只会爱她。
往后有一阵子,风波过后,网络上很少再听见方艾婷的消息。
没有黑料,也没实绩,像是完全退圈一般,人间消失。明明是事业心极强的一个姑娘,却好像不在乎那些光芒了。
偶有人提到她,网友话语里也是满满的嘲讽与评判。
或许是她不想回去,或许是她经此一遭事业崩盘,很难再回去。
但不重要了。
过年这几天,榆城升温,甘棠在家里过完年,跟着秦屹淮回了一趟北城。
飞机一落地,甘棠才发现北城依旧在下雪,空气又冷又干。
秦老爷子摔跤住院从医院出来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腿伤着了,要扶跟拐杖,原先整个人精神矍铄,现在不免有些疲惫,周围时时刻刻有人跟着。
他之前定好去榆城的计划只能泡汤,甘家人倒也不介意,两边商量好重新定个时候,在北城聚一聚。
甘棠先跟着秦屹淮一起,其他人过几天才回到。
北城的雪飘扬落下,秦屹淮撑着伞,搂着甘棠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之前的比赛到底对她还是有影响,机场时不时会有人朝她投来目光,但她之前发了一条微博:【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这几天消息太多,我都有一一看过,先对大家的支持表达感谢。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对事业暂时没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欢迎大家有时间看我的独奏。】
最近有蛮多人问她要不要
进娱乐圈,甘棠实在没兴趣,就此婉拒。
但那阵子她的曝光量太大,有人认出她实在是一件太正常的事。
机场有人给她拍照,她倒无所谓,要是拍照时她心情不错,兴许还能对着镜头比个耶。
太甜太软了,像是快乐小狗,也像快乐小猫。
秦屹淮瞧见她的手势,唇角微不可查勾起,如冰山融化一般。
这张照片当然是被人发了出去。
【原先我还觉得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她,现在这么一看,还是有例外的】
【看起来好像年龄有点儿大,会不会有三十了?】
【不知道,但三十确实是大了点儿,棠妹才24岁】
【你们管那么多,她喜欢就好】
世界不总是美好的,下面当然会有一些恶意猜测,诸如傍大款嫁入豪门之类,但好在三观正的网友较多,直接给他骂了回去。
路程较远,一路舟车劳顿,甘棠坐在车上,脑袋一歪,晕晕乎乎差点睡着。
秦屹淮手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甘棠低声说了句什么,秦屹淮让她别担心。
晚上七点多,四平居里十分热闹。
甘棠迷迷糊糊被秦屹淮叫醒,她上次来过这里,再次回来时,才发现屋里多了些人。
她只认识其中一个秦江雪,但她跟秦江雪关系又不算好,不免有些紧张,秦屹淮握紧她的手,领着她叫人。
主要亲戚就秦家大伯一家人,她一一喊过去。但秦江雪应该没在他们面前讲她坏话,或者是没几个人听秦江雪的话,反正甘棠跟他们呆的还算不错。秦江雪插科打诨,秦家大伯母不满她没个正形,但不能出声责骂,只能轻瞪她两眼。
怪好笑的。
秦老爷子拄着拐杖进来,甘棠站起来喊了一声爷爷。
她心有些虚,她前不久才知道秦老爷子有过问她比赛的事情,还多问了几句方艾婷。秦江雪在一旁嘴巴没个把门,她听得清楚,担心爷爷会把这事算在她头上。
但秦老爷子只是点了个头,态度和之前并无不同:“不用拘谨,坐。”
甘棠微松口气。
吃过饭后,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秦家大伯母早有准备,出声问道:“你妈妈回来吗?还是跟你外公和舅舅他们一起?”
秦屹淮剥了个橘子给甘棠,轻声道:“她今年会回来。”
甄淑华很久没有回过北城,这次也是为了孩子的婚事。
秦家大伯在一旁搭腔:“那正好,你弟弟肯定也跟着一起回来,这个年算是过得团圆。”
甘棠配合着笑,拘谨中不免有点无聊。
秦屹淮出声问了一句:“小征呢?”
“带着你弟弟去陆家玩去了。”秦家大伯母说完,倒是善解人意,指着甘棠和蔼道,“棠棠也可以跟着他们出去玩儿,年轻人比较有共同话题。”
“我也去。”秦江雪把抱枕往旁边一扔,起身道。
秦家大伯母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腰,叮嘱道:“别太晚回来。”
“知道。”
几个人去了另外一家玩。
甘棠不认识他在北城的朋友,秦屹淮十几岁跟着家里去了榆城以后,也时常会有几个月呆在北城,没有断联系。
她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真的很多。
秦屹淮跟她解释:“父辈以前是一个院长大的,后面搬出来,选择住在这块的人不少。”
父辈也会有孩子,组成了现在的人丁兴旺。
里面当然会有人认识甘棠,他们又不是不上网冲浪,唐轩见到她倒十分自来熟:“你是甘棠吧?才华横溢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甘棠对身边人热情大方,但现在对着陌生人不免有些腼腆,不知道回什么,说了声“谢谢”。
这两个字十分尴尬,甚至有种淡淡的高冷感,甘棠有点儿害怕冷场。
但显然不会这样。
唐轩开玩笑:“有实力的人都像你一样诚实吗?”
“谦虚美德还是留给你这种内敛男神吧。”另外一个女生给她解围,“你坐过来我这边吧,我们上次见过的。”
她们上次滑雪的时候见过,在这些人里面,甘棠跟她算是最熟,乖乖坐在叶柠月身边。
“我去打牌,你要不要一起?”秦屹淮走上前问她。
“不用吧,我等下找你。”甘棠仰头轻声道,老黏着他说不定会被别人笑话。
“好。”秦屹淮摸摸她脑袋,“等下有事给我发消息。”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旁边还有个学会说话不久的小孩儿,几个人一直在逗他。
这小孩儿被一群姨姨玩得晕头转向,还傻乎乎乐在其中。
一会儿后终于翻车,小孩儿被叶柠月弄哭,她惹了祸,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
甘棠没离开,小孩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有眼力见,大概是看出甘棠脾气最好,软乎乎的身子,眨着大大的眼睛,趴在她腿上只看着她。
这叫人心都化了,甘棠顺势把他抱起。
“你喜欢孩子啊?”旁边有人这样说道。
另外一个人接茬:“我觉得是孩子比较喜欢她。”
甘棠的外表确实很有迷惑性,丝毫不带攻击性的面容很容易叫人卸下心防。
“应该算作喜欢吧。”甘棠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无论是在甘家的大家族,亦或者外祖家,她都是最小的。
她跟小孩儿接触不多,但她好像挺喜欢自己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甘棠算作是新人,中间话题有意无意照顾她,她们不会说一些她不了解的事。
聊了一会儿,话题逐渐冒犯起来。
“你当初为什么跟他分手啊?我第一次知道他也能被人甩。”
秦屹淮在一大堆人里算得上是最成熟稳重的那个,其实以前有挺多姑娘喜欢他,现在坐着的人里面也有,但都
是过去式。
被甩这件事,在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没有,他没有被甩。”甘棠连忙找补,“我们是和平分手。”
秦江雪不会按着自己的想法真在外面乱说吧?甘棠一阵心虚。
但答案显然不是。
“我有次陪着我妈去静安寺,在那里碰见了秦屹淮。”
甘棠抱着腿上的小孩儿,听她讲话。
“他去问了个东西,听说是给你的。那时候你们都分手了,他还给你送东西啊。”
合理推测,分手情侣中,更放不下的一方,才是被甩的那个。
“没有啊。”甘棠觉得她听错了,坦白道,“分手期间我没有收到过他的东西,都没联系过对方。”
“啊?我应该没听错吧?你没有收到过一块玉吗?”时间太久远,那人也有些不确定。
“真的没有。”甘棠说着说着,心神贯通,忽然有些不确定,“是玉吗?”
“对啊,是玉,一个平安圆扣,质地很温润的一块玉。”那人说着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甘棠不太确定,笑着含糊过去。
夜色渐晚,两人回了四平居。
甘棠躺在床上,撑着脑袋问他:“北城有没有什么可以祈福的地方?新年新气象,去年事情太多,我想求求好运。”
秦屹淮搂过她腰,覆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在她唇间辗转,声音沙哑含糊:“明天有空,我带你去静安寺看看?”
“好。”甘棠得了个满意的回答,开始回应他,不知想起什么,她轻哼道,“秦二哥,你今晚别过火。”
秦屹淮亲下她唇,安慰她道:“放心,就一次。”
隔天,北城的风雪已经停了,积雪未化,整个世界仍是大片雪白。
甘棠坐在车上,外面街道满是过年的喜庆,人来人往,交往间见人先带三分笑意。
车窗玻璃上逐渐起了一层雾,甘棠凑近,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个“甘”字,一个字光秃秃,她稍觉不够,又多写一个“秦”字,思觉两秒还是少了些什么,她最后在中间再画一个爱心。
她往后退了半寸,看着自己的杰作,简直完美。
甘棠十分满意,掏出手机,左手比了个耶,对着车窗拍了张自拍。
秦屹淮看着她,眼底勾着一抹笑意。
大概四十分钟后,两个人到了静安寺,将车停在外面。
甘棠远远超台阶顶端望了一眼,寺庙在最顶端,黄墙红瓦,绿松环布,被积雪掩盖。
秦屹淮给她戴好围巾,问她:“能不能走?”
甘棠秀气眉眼微弯:“小意思啦。”
两个人寻着台阶步步往上,周围的人不少,大概是因为过年想求平安,而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人都聚在一起。
甘棠黑色秀发披在身后,走得不急不缓,但过了一会儿,她脸上不免出现红晕,呼吸时也吐出白雾。
“累不累?”秦屹淮问她
。
“不累。”甘棠呼吸有些急促,但依旧这样说道。
两人爬上顶端,进入寺庙里,菩萨低眉,线香虚燃,梵语轻唱。众生在大佛脚下,一切罪恶仿佛都无处可逃。
无端叫人肃穆,让人身心沉静。
甘棠转过头问他,水灵眼睛轻眨:“有没有可以祈福的物件呢?”
她没有明说,但一点儿也不掩饰。
秦屹淮静看了她两秒,低声道:“有。”
甘棠眼底透着温和笑意,跟着他来到一处书案前,书案后坐着一个老和尚,老和尚问道:“二位想求什么?”
她仿佛在心底排练过很多遍,一口气说道:“求平安,求幸福,求一生顺遂。”
老和尚又问:“为谁求?”
甘棠指了指旁边的人:“他。”
秦屹淮看着她不说话。
桌上有很多木简,老和尚抽了一支空白简,拿起桌上毛笔刚想写些什么,甘棠打断他,比划一下轻声道:“不好意思,这个难道不是要一枚玉扣的吗?”
她露出手腕上的手链,就是这样的玉扣。
老和尚仔细看了一眼后回答:“没有了,在三年前就没有了。这玉扣材质是从玉菩萨余料中得来的,真真实实开过光。如果要刻字,里面要雕刻的东西也是要有缘人亲自动手,成品也没有几块。”
甘棠转过头看着他,秦屹淮对着老和尚低声道:“那就按她说的,求平安,求幸福,求一生顺遂。”
木简上写了几个字,待墨水浸入实木中后,老和尚将木简递给甘棠。
甘棠接过道谢,秦屹淮领着她到了后面的银杏树前,锋利眉目透些温和,问她:“我帮你挂上去?”
她握紧了手中的木简:“会有用吗?”
雪中肃白,银杏静立。
秦屹淮问她:“如果没有用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可是你也来了。”甘棠握紧木简不放,眼睛却落在手腕上的手链上,“你最先来的。”
秦屹淮:“嗯。”
甘棠接下去后面的话:“你说你不信鬼神。”
他又耐心“嗯”了一声。
甘棠佯装发脾气:“你说话啊,老嗯什么?”
秦屹淮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因为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
因为没有别人可以相信,而她的手术在那个时候有了一丝希望。
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联系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饭局上心不在焉,出来以后就开车直奔这里,给她求了一块玉,亲手雕刻好,叫梁泽西送给了她。
希望她能一生平安顺遂。
他不信鬼神,并不会有什么用,可他还是做了,唯心做了。
她大概是他唯一的唯心主义。
甘棠眼中盈上一层湿润,就这样看着他,秦屹淮唇角勾起微弧:“你哭什么?”
“明明都分手了。”甘棠垂眸,有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来。
明明都分手了……
秦屹淮帮她擦去眼泪:“现在这样也很好,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甘棠咬着嘴角,眼睛水润,看着他不说话。
秦屹淮将那块木简从她手心拿出来,嗓音低沉:“帮你挂上去好不好?”
她声音细如蚊吟,轻应一声。
木简很快被挂好,银杏树被雪花覆盖一点,上面挂满木简,用红布缠绕。
微风吹来,为数不多的银杏树叶伴着红布缠绕,木简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世间有多少人多少愿,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生数愿。
能如愿是最好。
他们已是最好。
秦屹淮眉眼静寂,穿过人群朝她走来,甘棠摩挲着手腕上的玉,轻声道:“平安和幸福分你一半,好不好?”
平安幸福,各分一半,她的一生顺遂要伴着他。
往后的路,他们一起走。
凉风吹过,为数不多的银杏落叶伴着雪花飘落。
漫天凄白中,秦屹淮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