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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出现死后封赏的局面,悟明并不意外。
佛子的一生本就在安排之中,历经众多苦难却依然保持着向佛之心,不曾后悔,也不曾过分执着,自然而然地也就通过了老板的审核。
以现代略显粗糙的说法就是,死后升职加薪是必须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一生导向如此顺畅的向佛之路。
赞扬的目光,夸赞的眼神,口中不加掩饰的夸耀,以及对其过往所作所为的肯定。即便是会有竞争的同事,也无法抹去悟明这一生对人间所做的巨大贡献。
当然,再好的局面里也是有泼冷水的。
这部分人的说法拐着弯地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大致意思就是他确实做得不错,没有什么过分疏漏的地方,但却明里暗里地指责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妖界和人界的通道被封印住?
若今后仍然有人下凡历劫,却没能找到合适的对手又该如何?
悟明却突然问了一句:“可这千万种劫难之中,最受诸天神佛与世间凡人关注的难道不都是情劫吗?”
同事不屑一笑,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这种说法也就只适合骗骗你这种小孩子。
所谓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爱而不得,爱有所得?
但对于世人而言,这份情感似乎总是会被推到极为崇高的位置。既符合想象,每一个人亦或是非人,在具备知性的情况下,也都会试图让爱情显得盛大。
尽管祂们自己知道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爱而不得,何时指的一定是另一个个体了?
想要的却没有得到的,那可都是爱而不得。
悟明质疑道:“若我腹中饥饿时,想要得到食物,却又未曾得,这难道也叫爱而不得?
我爱一个人,我未曾与之相伴一生,往后余生的时时刻刻,只要想到,都会感到遗憾,这才应该是爱而不得吧。”
——但那是只有人类才会想到的角度。
——为何神佛与之不同?
——只因时间的维度在神佛的面前,无论是凡人的一刻还是凡人的一生,其实没多大的区别。
——祂们能将那一刻的记忆时时刻刻在脑海中复现。
——直到真正将其感悟深刻。
而一旦真正选择下凡入世历练,最重要的不是八苦,最重要的是被人记住。
是其所经历的八苦也能被世人传唱。
“感受到你力量层面的变化了吗?
如果凡间苦修三十五年,就能让你实力提升如此明显,那为何下山历练的人却这样稀少?”
“可这难道不是因为失败者会进入轮回吗?”
“你信吗?”
只这三个字就让悟明闭上了嘴。
他确实信了,但此刻也确实不信。
只因死后化作灵魂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回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而不是在那人类的三十五年中,需要被别人说明强调,才能知道自己是所谓的佛子转世。
在他有了那些记忆以后,即便是以灵魂体的状态走入轮回,极其强大的灵魂本质也注定他的每一生都不会泯灭于众。
也就是说,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归位的。
“此刻,我宣布,其晋为佛,诸位可有高见?”坐在最高处的顶上大老板如此宣布。
下方其他人当然没意见,都在这混,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佛光加身,世界一切美好汇聚身侧。仙鸟鸣叫之声响于天际,彩云于身侧环绕,满是眷恋,悟明沐浴其中,从中短暂得见一切真理。
但那个状态持续的时间很短,直到他真正晋位。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出现,他和顶上的大老板目光对视交汇,最终二者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
那句话说得是对的。
佛是无相的。
即便看起来争执不止,横眉冷竖,但换个角度理解就没问题了。
无论那些同事语气再怎么不好,也还是告诉悟明咱公司的秘密。
真是个坏人,不声不吭才是最合适。
就连那些话也可以换个角度理解。
人类的一刻与人类的一生在神佛的眼中都没区别,那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修炼方向的不明之处,若是觉得哪边比较薄弱,还可以专门去攻。
同事是好的,老板也是好的。
“阿弥陀佛。”
“其封号为……”
“慢着!”
就在上头的顶级大老板试图将佛子封号加身悟明时,大殿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道袍的人。
对方似乎是使用的传送的法子,涉及了时间空间双重维度,因此众人在听到那声音之前,其实还未看清楚他的身影,直到听清,也才看见他身影以实体落在了门前。
“诸位在为我道教中人封号之前,难道不曾想过,他究竟要不要舍弃过往一切,只来当这么个佛吗?”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就要舍弃过往一切了?佛子一直都是佛子,只是此时修炼更进一步。”之前说话还挺刺的同事这会儿已经开始为悟明说话了。
“其身为司命神君,若被你们给拐去,成就着西天神佛之位,那今后命运一途是不是也都要多一个‘固定’‘不可更改’之说?然后再被你们嘴上说着‘佛曰不可说’的家伙,漠视着人类永远都挣扎在不可更改的固定之上?”
“难道你就是什么很好的家伙了吗?”
“你怎么就确定佛曰不可说暗示的一定是未来不能明确指出,而不是指出的未来就会变成明确不可更改的未来?”
“固定一词,你倒是用得顺嘴。”
两方就跟那当初的方丈和观星阁主在御书房中当着皇帝的面争执不断一样。
最后不知谁冒出了一句,“你们在这里争执有什么用,要我说还是要看看他自己的想
法才对。”
悟明:“……”这可真是太尊重他啦!
“我没有想法。”
“成佛也只是实力提升后的一种标准,而不是像是一个框架一样固定住了我的命运。掌管命运的神君,又怎么可能被其他人控制住命运?”
悟明只笑。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一年看不见,十年却能看清。
佛门的光环在逐渐降低,佛子离去后的二十年,真正能记住他的,除了那些曾经被帮助过,仍然在供奉碑位的人,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在遗忘了。
没有妖怪的人世,真正能记住他的要么是同样的修佛者,要么是记录了这一段历史,试图将历史过往传递下去的人。
后来的大昭皇帝也确实做出了将悟明的人生事迹写进民间识字教学书籍内的操作,他一边在被人遗忘,又一边被人记起。
至于佛门……
说昌盛谈不上,说世人对佛理一无所知,那也不至于。任何人,任何个体,都能对自己的人生指指点点两句,那些理解中又何处不是佛理?
只是说佛子的到来在此门过往历史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曾经将佛门推向至高,当然,却又让佛门的高度在其死后无时无刻不在滑落。
“你应当更晚些来。”悟明说。
那道袍人先是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干嘛要拦着他封佛。
虽然拦了也没啥意义,毕竟他死了以后,其模样也是被铸成了一尊佛像样子,国寺现在还有呢。
受之香火供奉,受世人敬仰,不被遗忘,就算是把国寺当个景点参观,对其人生事迹有所了解后,即便谈不上信仰,也会有所信服。
何人又能说他不是佛?
再有就是,谁又能说修道者不能修佛,修佛者不能修道。
为何一定要背离另一门才能加入另一门?我不能同时在两家顶级公司打工吗?
能做到不是一心有两意,而是实力。
最终这被打断的封佛还是进行了下去。
只是诸天神佛无一不心情复杂。
这会儿他们也算是明白了,悟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经历的,而不是被安排的。
包括现在。
从他的佛像出现在国寺的那一刻起,封不封就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已经是了。
多个封号的好处,大概就是能让如今的国寺方丈于某一夜的梦中,得知一个官方性质的对悟明的具体称呼。
就算不知道也没事。
因为凡人已经为他封号,号净世悟明。
最后,悟明在这大典上起身离去。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顶级大公司并不需要员工天天打卡上班,只需要关键时候能把人喊来就行,要是喊不来,那就喊别的,那么多人呢。
祝奚清后来也问系统,在那个他修炼了五百年最终登仙的世界的上界之
中,司命神君的位置是不是在得到补齐以后。也并未正式上岗,而是以挂名形式出没。
系统果断回答了个:【对。】
然后悟明就浑不在意地重新回到了人间。
使出那些会混淆人认知的力量,悟明就去看了一眼当初的那个小孩。
这会可谈不上小孩了。
悟明在天上耽搁的那月余时间,底下人间就已经度过了三十多年。
在这三十年里,那孩子每日都会回想起悟明,也让他的身影始终不曾在记忆之中褪色。
悟明看完后,便予了他一场梦。
就像当初他深入妖域之时,方丈圆寂,他也同样予了一场梦,梦境是最为神秘,传递信息时也最为隐秘之处。
知道说出再见。
.
又是一年冬天,秦紫盈行走在北境荒原之上,大雪覆盖,让一切银装素裹。
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以为自己死定了时,自己将自己困于内心世界时的画面。
那时好像也是这样,大雪纷飞。
只不过那时候有和尚,这时候……
这时候居然也有!!
喝酒如喝水的秦紫盈手里的酒坛掉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坑,他也瞪大了眼睛。
那雪地之中,熟悉但看起来又年轻了不少的和尚,手里正拿着一个松果递给松鼠。
小小的松鼠看见后用双手抱住,一点都不害怕和尚的样子。
秦紫盈看着这样的一幕,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
但自从他成为妖怪以后,基本就不再需要睡眠了来着。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远处的和尚笑意盈盈地对他打了个招呼,“秦施主。”
那人于大雪纷飞之景中身着一身最为简朴的僧衣,白雪不及其肤色透亮,天边升起的太阳也不及其眸中金光。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落于雪中。
秦紫盈走上前去,用手拍落其肩头霜雪,笑着又逗了一句:“这算不算是,此生也曾至白头?”
悟明知道秦紫盈调侃的并非男女之爱,而是指,本该死于三十五岁的他有了未来。
“我曾听闻其他同行会招些妖怪作为座下,不知道你可愿意?”和尚一点也不见外地说。
秦紫盈却愣了又愣后一脸嫌弃:“你以后出行不会是想要骑狼吧?”
悟明一言难尽道:“也许我只是觉得,寿命过于悠久的你,置身于凡尘中总归不好,便尝试想为你指明一条不同的路。”
“可怜我?”
秦紫盈又闹了一句。
但之后却笑着与其并排走于雪中。
“但不用了,我早已学会在人间掩饰自己与凡人的不同。”
“他们不会知道我是谁,也不会知道我活了多久。对了,我现在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秦嬴。”
他走在雪中的动作稍显活泼,脚步并不如和尚一样
规整到始终向前,而是偶尔在想起一些什么时,转身看向悟明,同时踩出一连串凌乱脚印。
“原本是想要叫输赢的那个赢,但一般谈起输赢,总归是输字在前,不好不好。”
“我现在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个名字叫什么了,也可以不再姓秦。”
“百家姓氏的那般多,就算每一个我都用个二十年,那也是看不到尽头的时间。我可不会在这时间长河中让自己看不清未来。”
他说了很多,絮絮叨叨的,似乎想把这三十年不见的怀念一口气说完。
直到说出:“你呢?”
“你今后就是那天际神佛,再也不入人间吗?”
“所以秦施主是以为,我此次下凡是另类的为了完愿?”
“难道不是吗?”
“突然提出要招我当坐骑什么,明显就是只要我不同意,今后就再也没法见到了的意思吧。”
悟明叹气:“那只是一个让你从流浪人间的妖怪变成有家室背景的妖怪的说辞罢……”了。
他最后一个字根本没来得及说出,秦紫盈就已经咋呼着说他同意了!
凡尘俗世可不会因为没了妖怪就彻底丢掉那已经存在过的传承。
占卜风水,卦显吉凶,寻人找失,玄妙医术,这些学多了会的多了,还真不见得完全看不出秦嬴的身份。
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上个背景。
当然,这背景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他做了坏事以后能逃避,而是单纯让他不必在被人类发现身份后,受那些过往的同类敌视。
秦嬴当然也明白,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之后呢,你又会做些什么?”
“或许会重新回到天上去。”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悟明站定在原地看着秦嬴,格外认真的说道。
“但不是现在对吧,所以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对了!”秦紫盈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凡人是怎么形容你的?”
“茶馆里面的说书人,佛经法论中有关你的形象,还有那秦府……三十年人海浮沉,一切都变了。”
“但世人对你的形容还是那样有趣。”
……
“上回书说道,佛子五岁出使宁国,大败噬人猴妖,救下了宁国边城子民之事,今儿个就来说说佛子那入京以后的故事……”
茶馆内部,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便将众人带入了过往的一切喧嚣。
直到结束,众人还意犹未尽。
“五岁的佛子就已经能对抗和妖怪融合的曲王,后来又潜心修炼十年,其力量想来也已经是当世第一了吧!”
“俺父亲曾经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低谷,后来去佛寺试图求得一个解惑,当时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因缘际会,反正他见到了佛子,并让过往的那一面成为了此后经年的吹嘘之言。”
“他说那佛子真的和天上的
仙人一个样,走路时脚虽然触地,却不惊尘埃……()”
“?扔??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听我慢慢说。”
“佛子其人,右眼不同于世人,那可是和金子一样金灿灿的。十来岁的佛子和后来被记于书册中的画像截然不同,据我父亲所说,那时他的小脸还有点肉肉的呢,看着就很好捏。”
“大不敬。”
“嘿嘿,这可是我家那老父亲的说法,你们找他说去可别找我,我只是转述。”
“佛子啊……”
清晨天色不明,佛堂内部油灯黯淡,但胜在灯盏数量众多,火苗飘忽,照亮了那捻动手中佛珠跪于蒲团之上默念佛经的小佛子。他垂眸低头,不知心绪,却又在香客的呼唤中回过头来。
还未跨进殿门的香客正站在门外招手,远远喊着:“你可是佛子?”
“我心有不解之处,已困顿久矣,不知可能解惑。”
.
“之后那小佛子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走向我父亲,与其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念了句佛号,说:‘阿弥陀佛,施主若有不解之处还请问询,只要我能给出答案,定不留余力。’”
“那样一个看起来年岁尚小的孩子,我那老父亲当然不太相信。但要说困住我父亲的东西,便是他上京赶考之时,我那祖父祖母亡故。
这事儿在那两位老人家的遗愿中被瞒了下来,村中人代笔写给我父亲的信中,只说一切都好。再之后,我父亲并未考中进士,只能继续维持举人之名,遗憾离京,心中所思所想全都是愧疚,着实对不起我那祖父祖母,只希望回到家中后两位不要责怪于他……
之后自然就是得知真相。
惭愧于未曾让两位老人安享晚年,又恨自己明明根本没有能力考上进士,为何又一定要去这一趟京,若是没有去,是不是就不会留下遗憾……
如此心境,困了我父亲整整三年。”
“那佛子又是怎么说的?”
“他给了三种解法,要么让我父亲亲自问问我祖父祖母。”
“啊?总不能是叫你那父亲去死吧。”
“要么上京再考一遍。”
“啊??之前都考不上,现在难道就能考上了。”
“要么放下一切直接出家。”
“啊???”
“我父亲当时和你们的反应一样,只觉得这小佛子在闹着玩。”
“直到他将一切解释清楚。”
“他有能力将我父亲的想法写在信件寄到还未转生的祖父祖母手中;让其上京赶考,则是不管能中还是不能中,只要这样做了,就都能真正将其放下。”
“第三个我父亲当时也不太明白,只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哪知道心有执念者却还能出家为僧的。”
秦嬴在旁边偷偷和悟明嘀嘀咕咕,“你当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看来你这一套话术不只用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啊。”
远处说起自家父亲故事的人
()还在说话。
“结果小佛子却说,‘来国寺中的人有求平安的,有求富贵的,有求姻缘的……得不到的万种皆能求,不理解的万般皆可问,但只说其中之一,一群人向注定孤独一生的和尚求得姻缘这事,问询一群从来都没经历情爱的人该如何自渡……最后说来说去,也只会落一个你没经历过,你又怎么能明白的结果。’”
“‘我理解你心中苦痛,明白过往的一切困住了你,也让你止步不前不敢前行,如此不能进不能退的,那还不如换上一条路。’”
“比如出家当和尚?”
“对。”
“你父亲肯定不会这样选吧!”
“所以后来他度过了那难关,自然也就有了我母亲和我。”
“还……还挺粗糙。”
“但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确实有用。”
“实在混不下去,就出家当和尚算了。”
“寺庙不收怎么办?”
“当乞丐也不是不行。”
远处的秦嬴看得直笑。
最后问悟明如何感想,额心一点红的和尚只回:“他们为何不去记录我那些年外出讲经时的言论……”
秦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是有伟岸之貌的,只是他们暂时还没关注到那些。”
悟明:“不,我的意思是说,无论选择好坏,至少当乞丐也确实是个选择。”
秦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抬手擦去泪珠,看向身旁的和尚,只说:“我过往听过你讲的每一场经,也见证了你每一次传法,如此,不如我也来提笔写写话本。”
悟明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同意了。
但他大概没想到,这种他死后三十年才写出来的故事,在未来居然被当做了正史。
……
“你说《佛子传》?那个啊,佛学院必考。”
“我都是大学僧了,居然还有必考题?”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佛子传》就是道理。”
“啊啊啊啊,不要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