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顿试宴吃的王家几个人心情愉快——除了被亲爸安排了传说级任务的王浩愁眉不展,直到离开得味楼后还在郁闷地琢磨怎么做那鱼。
至少这一次，要让鱼走的安详一点吧！
最开心的要数两个堂妹，年轻小女孩无忧无虑,更是无法与悲催的堂哥共情，跟长辈们分开之后,两个人叽叽喳喳像那出笼的小鸟。
“今天的菜好好吃，尤其是那道奶汤鲫鱼,香浓鲜甜,好吃！”
“那道汤是很鲜，但我还是觉得灌汤黄鱼更好吃，又很漂亮，鱼肚子里面的那个火腿丁也特别好吃！”
“灌汤黄鱼是很不错，今天的鱼都做的好好吃。”王雁回味无穷地砸吧着嘴,舌尖似乎还萦绕着鱼汤的鲜味，“这个大厨不知道会不会做其他的菜啊？今天做的全是鱼。”
“肯定能做啊,只是爷爷最喜欢吃鱼了，大伯他们才想先试试她做的鱼怎么样。等爷爷过寿的时候，大概也得有一半是鱼。”
“鱼倒是好吃,但我也想吃的其他的肉，什么牛肉啊鸡肉啊我都想吃！”
“寿宴上吃什么我们可没发言权，有什么吃什么,都好吃！”
“那倒也是……”王雁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只能是我们办酒席的时候才能点菜呢,姐,咱得想个借口办场宴席！”
“说的简单，哪儿找借口去啊？你的谢师宴之前办过了，要是没办还可以办一下……”
“啊,真是的，谢师宴怎么办的那么早！”王雁满脸的懊恼，别问，问就是后悔！
“我能不能办两次啊？上次是谢师宴，这次是升学宴！”王雁面露期待，文字游戏被她玩明白了。
“肯定不行啊，你要是考了个状元、不，就全市前几名恐怕也还行。”王玥果断打碎了妹妹的幻想，她们家教甚严，从小也没有惯实孩子的习惯。
妹妹想办两次升学宴，那简直是做梦，她这次考的成绩还没有这么作的资格。
“我记得今年的市状元就在你们班吧，你跟人家当同学，成绩怎么没能好点儿呢？人家市状元，你考个第二名第三名也好啊。”
“啊啊啊，学渣没有人权么！”王雁抓狂，市状元，有那么好考的？重新投胎她也做不到啊！
抓狂了一会后她随即拿出手机打开班级群：“不行，我不能一个人后悔。”
“你干嘛？”
“发照片呀！”王雁理所当然地说，“先前每道菜我都偷偷拍了照片，肯定要发到班级群里馋一下同学啊！而且说不准哪个同学还没办升学宴的，正好把甘大厨介绍过去！”
好嘛，王玥秒懂，堂妹这不仅是想让大家一起馋，更想薅个工具人同学去蹭个升学宴啊！
“妹儿，你哪个同学要是请了甘大厨，你记得把我也带过去蹭一桌啊。”王玥脑子转的很快，连忙要求道。
“放心，姐，少不了你的！”王雁一口答应，她现在就担心已经太晚了，班上没人
会现请厨师去办酒席。
王玥满意地点头，也拿出了手机：“那我也在大学的同学群里说说，说不定能薅到个家里有喜事要办酒席的……”
“姐，加油！苟富贵，勿相忘！”
随着几张照片发出，王雁的同学群里已经热闹起来。
【褚媛：雁子哪里吃的饭？怎么吃好吃的不带我啊，老老实实交出地点就放过你！[猫猫拳]】
【元君兰：看包厢是得味楼，以前没见过这几道菜啊。】
【姚璇：我要吐了，我现在在国外天天买泡面吃要疯了。】
【耿明：哟，你不是在国外旅游吃大餐吗？怎么吃起泡面来了。】
【姚璇：别提了，根本吃不惯这里的饭，一想到大学要在这里留学就眼前一黑……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儿！】
【魏鹏：哈哈不会吧？国外还不好啊，比在国内上学好多了。】
【姚璇：但是饭难吃啊！真的难吃！我反正吃不惯，累了。雁子，还是你幸福，我也想吃鱼！！】
王雁不怎么走心地表达了默哀之之情，然后就把话题引到了她的目的上面，直言这是她家老爷子寿宴请的烧席师傅，手艺倍儿棒！
如果只是王雁自己说甘脆儿的菜好吃，同学们大多只会嘻嘻哈哈羡慕一下再谴责她吃独食，但一说这是王家老爷子寿宴请的大师傅，有几个同学就动了心思。
他们班里有不少家里条件很好的同学，这些家里或多或少都听说了王家寿宴的消息，由于寿宴请的人少，宴席主厨的身份又一直没爆出来，传来传去就变得越发神秘起来。
【姚璇：嗯？你家老爷子请的大师傅？谁啊谁啊，人还接单么？】
【章玖年：你们家请的这个大师傅神秘的很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家过段时间也要办酒席，不知道能不能请他来？】
【王雁：这我可不知道啊，如果你们真的有兴趣请甘大厨的话，私聊我具体情况，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
王雁就知道自己爷爷的名头很好用，这不就钓到鱼了嘛！
嘿嘿嘿，要是甘大厨接了同学家里的席面，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去蹭席了吗？
越想越美，天才、她一定是天才！
深夜，吴招娣刚结束了今天的兼职，疲惫地朝着自己租的房子走去，路灯下，女孩儿有些瘦弱娇小的身躯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再走一段路，连路灯都少了，周遭棚户区里的阴影像是高高低低的鬼魅，她绕过一堆垃圾，有些害怕地加快了沉重的脚步。
再往里的有几根路灯坏掉了，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但她不敢拿出手机照明，这么晚了这种地方，独自一人的单身女孩儿拿出贵重物品更容易招来觊觎——
虽然她的手机是充三百块话费送的杂牌智能机，根本不值钱。
摸着黑快步走到了自己租的房，她掏出钥匙开了门，直到进屋后把门反锁好，吴招娣才松了口气。
打开电灯，就只有一间毛
胚房，一张摇摇晃晃的折叠床、一张旧方桌和两把塑料板凳就是这里全部的大件了。
这么简陋的条件吴招娣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至少里面还有个单独的厕所，旁边有个台子可以做饭，不过电压不稳，不能使用高功率的电器。
而且房租很便宜，一个月才两百块钱。
她用小电饭煲给自己煮了碗面，除了盐没有任何调料，再加两片叶子就是她的晚饭。
面条煮熟的麦香从电饭煲里传来，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她有些急切地去断电挑面。
把面碗放在桌子上，吴招娣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几筷子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下肚，很好地抚慰了她饥饿的胃，这才拿出手机，点进去看了看班级群。
手机卡得很，大概过了四五秒钟才顺利打开了群界面，难得的99+让她有点意外，她一边吃面一边快速看了起来。
同学们都毕业了，除了高考刚结束那段时间群里还挺热闹，最近已经没多少人天天群里唠嗑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群里这么热闹？
上午没太多聊天，是下午群里才开始热闹起来的，吴招娣往上翻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王雁发了好几张美食照片，同学们就都冒头聊了起来。
烧席师傅……吴招娣点开了那几张照片仔细看，看起来真的很不错，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让她心动了。
从高考完她就一直早出晚归打了两份工，到现在也挣了几千块钱，而这个钱，她本来就是想用来请个烧席师傅烧谢师宴的。
当然，谢师宴并不在城里办，现在的老师她早就单独请了一桌，囊中羞涩，就在一个风评不错档次一般的酒楼摆了一桌，老师们都知道她家的情况，并不觉得怠慢，还纷纷要求不要上太贵的菜。
那桌酒花了她五百多。
但她还有一场谢师宴要办，得回到她老家的山村里……
吴招娣，光看这个名字就能明白她家里的情况，穷山恶水出刁民真不是乱说的，虽然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但一些偏院山村，没人能管得过来。
她差点初中还没读完就辍了学，即使李书虹老师——李校长免了她的学杂费，家里不用出一分钱，但她的爷奶和爸妈也都想让她辍学。
因为虽然读书不要钱，但要时间，初中十几岁的女孩子已经可以顶大半个劳力，家里人要她辍学干活，再过两年就收笔聘礼嫁出去。
是李校长隔三差五往她家里跑，软硬皆施地让家里人继续送她上学，说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的政策，不送上学还可以报警处理，到时候做家长的都得去派出所，这才吓到了吴招娣的爷奶。
又是讲政策又是免学杂费的，吴招娣才能读完初中。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又很珍惜读书的机会，学习成绩非常拔尖，在李校长办的山村中学里一骑绝尘，李校长给她找来了一些奥数习题之类的，看了几道解题思路她就能举一反三，顺利地做完了那本题集。
李校长
觉得她读书这么厉害留在山里上高中太浪费了，一直叮嘱她好好学习考到城里去，只要她考得好，考到全市第一，学校就会拿着奖学金请吴招娣就读，她也会资助吴招娣读下去。
后来，她真的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家里本来还不让她读，也是李校长从中斡旋，最后她还进了尖子班。
高中三年的老师是教她读书的师长，而李校长则是救她苦难、教育她也养育了她的亲人，在她心目中，亲生父母都把她当杂草，李书虹才是亦师亦母。
今年，她终于高三毕业了，她没空跟同学们对答案，在班级群里热火朝天地聊着去哪里旅游的时候，她找了两份兼职，日夜打工赚钱。
赚的不是自己的学费，吴招娣早就了解过大学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制度，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拿奖学金，现在打工赚的钱只是想摆几桌谢师宴，感谢李校长这些年来的关照。
之所以要摆几桌，除了请恩师之外，她还准备请山村中学里的那些学生，里面的学生都是不得家里重视的女孩，如果没有李校长，她们肯定也早早就辍了学，十几岁就嫁人生子。
甚至于，吴招娣知道，即使现在她们还能坐在学校简陋的教室里读书，家里给的压力恐怕也让其中很多女孩儿快要撑不住。
而她想请这些同病相怜的妹妹们一起吃饭，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她们，对于她们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只有读书是唯一出头的希望，永远不要因为家里人给的压力而妥协。
没有人可以替你承担你的人生。
吴招娣偷偷打听过乡下烧席师傅的价格，三四百块钱就能办一桌不错的席面，学校一共才不到一百人，她只要打两份工就一定能赚到请人烧席的钱，赚得多了还可以升级一下餐标。
这次她赚得不少，两个月下来，她拿到了六千多块钱的工资，除开自己租房吃饭的费用，能请很好的烧席师傅了。
到时候校长和妹妹们一定吃的很开心吧！想到那些年幼的女孩子稚嫩的脸上会出现的满足笑容，吴招娣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校长和孩子们的笑脸渐渐淡去，吴招娣的思绪拉回到出租房里，手握六千巨款——在她眼里这个钱真的很多——再看看群里那几张令人垂涎欲滴的照片，她突然生起一股豪气，点开王雁的Q私聊询问起来。
【吴招娣：王雁，你在吗？我可以咨询你一点事情吗？】
放暑假肆无忌惮熬夜的王雁收到了吴招娣的消息后顿时一惊，没想到她会给她发消息！
她跟吴招娣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并不熟，主要是因为对方所有时间都在埋头学习，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自律的让她看一眼都觉得惭愧。
吴招娣太爱学习了，平时又沉默寡言，天天就几套校服来回换，食堂打饭也从来不打荤菜，同学们看在眼里，自然也清楚她的家庭条件恐怕很糟糕。
这样的女孩子，成绩就是她改变人生的救命稻草，王雁平时从来不敢去打扰她学习，两人也就没什么交情。
这次吴招娣居然主动找她，她一时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王雁：状元姐！我在！有什么事你问。】
王雁一时激动，发出去了一个很逗比的称呼。
不过也难怪她激动了，对面这个同班三年都没说过十句话的吴招娣同学，就是王玥堂姐遗憾她没有考中的市状元啊！
有状元郎，那她称呼状元姐也没毛病吧！
只不过王雁这句话发出去后，眼睁睁地看着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中……”停留了半分钟，对方似乎被她这称呼给炸晕了。
【吴招娣：王雁，请问你说的这位大师傅接乡下的谢师宴吗？他大概要多少钱啊？】
最后，吴招娣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王雁的话，那边发来消息十分正经，直入话题。
嗯？王雁看了才恍然大悟，原来状元姐是冲着甘大厨来的！
就说嘛，她一个平时根本没来往的小学渣，状元姐怎么会主动来找她？还得是甘大厨的面子大啊！
不过……王雁知道这次家里请甘大厨来烧席是花了大价钱的，状元姐的家境应该承受不起。
但话又说回来，甘大厨以前一直在农村里烧大席，乡下的那些人肯定不可能出到这么高的价格，据堂哥说，甘大厨一般烧席不会做那种特别名贵的菜，工费并没有特别贵，一般人是能承受的。
【王雁：我跟你说，这位甘大厨是我哥从农村请来的烧席师傅，听我哥说她的工费在当地是最高的，具体多少我没有问，但她肯定是接农村席面的，不过我今天在群里发的照片，里面的菜很贵，你如果是为这几道菜请她，恐怕不太行。如果这样你还是想请她的话，我帮你问问？】
看了回复，吴招娣惊喜极了，她还担心这大师傅来头太大自己请不起，既然是乡里的师傅那就好说了！
六千块钱办个五六桌席面，怎么都够了吧？
至于王雁说的什么名贵的菜，吴招娣压根也不想这些，花里胡哨的她们山里的娃才不在意呢，味道好就行！
【吴招娣：你发的那些菜我也不懂，就想请个手艺很好的师傅烧席，做我们农村席面上常见的菜色就行，主要是好吃！王雁，这位大师傅的手艺确实特别好吗？】
【王雁：那你找对人了！甘大厨的手艺特别特别特别好！你预算是多少，爷爷寿宴那天我帮你问！】
【吴招娣：六千，大概五六桌就可以了，谢谢你。】
【王雁：嘿嘿谢什么，咱可是同学啊状元姐！对了，咳，你说的是谢师宴对吧？那就是暑假喽？如果甘大厨接单的话，我也可以跟去蹭一顿吗？】
王雁暗搓搓地表明了自己的请求，要不是想蹭席，她怎么会这么热心帮同学们牵线搭桥？
暑假还剩个尾巴，她一定要蹭上一顿！
【吴招娣：在山里办，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欢迎你过来。】
【王雁：好好好，状元姐，我来定了！】
笑话，不就是去山里面吃
席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还可以顺便去旅游，爽！
吴招娣也很高兴，等跟那位大厨约定后再告诉校长和妹妹们，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们的快乐了……
甘脆儿不知道又有吃过席的人在不遗余力地替她打广告，不过那都不算广告了，只能算是想蹭饭的自发行为。
明天就是王家寿宴的正日子，她们这些厨师提前一天来到了办宴的场地——一处很低调的私家会所，不对外开放，平时只招待会员。
说是会所，进门之后是偌大的园子，池馆水榭、亭台楼阁非常精致，入目间青翠葱茏，相当雅致，耳畔还有泉水叮咚之声，盛夏的天，这里面相当的凉爽。
“大伯把这里包下来了，就在那边摆桌。”负责对接的王浩跟在甘脆儿身边，指了指远处的亭子。
那边有好几处精致的小亭坐落在绿林山石间，还有清泉汩汩流下，非常有意趣，很像甘脆儿以前见过的达官显贵家的园林。
“好看！”甘脆儿由衷地夸赞，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园林了，看得出来租金很贵了。
“是吧，在这里摆宴很有意境，只有甘大厨你的手艺才能配得上这片美景。”王浩不知是拍马屁还是真心这么认为，反正说话跟以前有点区别。
甘脆儿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印象中王浩不这么说话啊。
王浩没解释，他能解释什么？
以前他确实很欣赏甘脆儿的手艺，发自内心地认为她的厨艺是国内顶尖的那一档，从来没因为甘脆儿总是在农村烧大席而有丁点儿的轻视。
但像今天这样疑似“拍马屁”还是第一次，主要原因就是这两天在家里做那道灌汤黄鱼，光脱骨就弄废了十几条黄鱼，让他真正体会到做菜好难啊！
明明看着大厨们料理食材简单的不行，好像只要知道技巧那就谁上谁都行，但真正上手的才知道完全不是那样。
别说完美脱骨了，他发现他直接从肚子把鱼剖开剔骨都做不到，还被鱼刺扎了好多下嘤嘤嘤。
大黄鱼身上全是他笨手笨脚戳出来的孔洞，而他手上全是鱼刺扎出来的细小伤口，这叫什么，人与鱼之间互相伤害，还是鱼的复仇？
这两天做菜做的王浩人麻了，现在指头上还贴着几个创口贴，这都是跟大黄鱼互相折磨后的功“功勋”证明啊。
而要达到像甘脆儿那样举重若轻的境界更是想都不敢想！
从纯粹的食客立场转变到微妙的厨师立场，王浩现在看着甘脆儿的目光都透出一股敬佩来。
只有自己去做过，还受了伤才知道看着简单的事情，对方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到底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