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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车子沿着城中心的人工湖开,眼瞧着天色不对,乌云成了堆,终于短暂而急骤地坠了一场雨。
人工湖边种着荷花,荷花还没到时节,荷叶一倾碧绿地铺展开。植物刚被雨水洗浇过一遍,鲜润怡人。
慕与潇每逢这种天气就想柳墨,将车窗又往下放了放,清凉的暮风送着荷香、雨汽徐徐淌进车里。
韦安如刚才在雨下得最急的时候开口:“我想到了柳老师送你的那只毛笔,是叫‘暮雨’吧,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费娴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眼睛,像是听到都觉得耳朵难受一样。
慕与潇从她的吸气声里感受到“小人得志”的快感。
韦安如又小声絮叨:“上次你发朋友圈,柳老师给你写的那幅字,叫什么,潇潇暮雨……我忘了了,反正也跟下雨有关系。还联系了你的名字,真巧哈。”
费娴低头打量自己的美甲,明天约了去卸掉,后面有工作。
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食欲了,想下车。
下雨前的对话,因为一阵雨的打扰,慕与潇没有再接。
韦安如当费娴开玩笑,“柳老师优秀,完美,女神级别,有多少人喜欢她啊。如果她都不想活了,那我们这种凡人也没必要活下去了,死了算了。”
费娴被她语气逗笑:“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说她一死我也去死,我为艺术家朋友死,死得更浪漫,更好上新闻。”
“啊?”
“费小姐跟柳老师果然是好闺蜜哈。”
饶是韦安如一个局外人也开始怀疑,费娴这么看不惯与潇,又主动打探与潇跟柳墨的事情,该不会是喜欢柳墨吧?
“呵,好闺蜜?你猜柳墨说什么?”
韦安如推断:“肯定很感动吧?”
“她说,如果她死后要被传这种没营养的同性桃色新闻,她宁愿苟活。”
费娴没好气,“反正把她矫情那毛病治好就行。”
韦安如拍腿大笑。
慕与潇想笑又不想笑。
她想,费娴听上去比她更会“对付”柳墨。
她极少敢在柳墨面前,把“死”这样的字眼提出来,因为她们都负担不起。
她用失足落水来为柳墨的那一次自我终结未遂做总结。
她只是哀求柳墨不要再靠近河边,哀求柳墨好好生活。
但她从没有勇气和自信说出“你死了我也去死”这样的话,她不可能做到,也不觉得她这话对柳墨有威慑力。
但是费娴就可以轻松说出,因为费娴的生活更简单,她能以玩笑的方式逼得柳墨答应她好好活着,不去“矫情”。
这种性格和相处方式的对比,让慕与潇心头不是滋味。
费娴也有自己的不是滋味,她给柳墨发消息兴师问罪。
[你的小店里,怎么就没有一款产品,是以费娴命名的?]
饭点,柳墨回得很快,发了语音反问她:[你自己听听好听吗?]
又问:[你自己再看看这俩字好看吗?]
什么人,不愿意就算了,还带攻击人家名字的。
[你少损人,慕与潇三个字就好听好看了?]
[字字皆是水墨之意。]
[我真吐了。]
费娴看了眼开车的人,[你猜我现在到哪了?]
[猜不着。]
那边直接摆烂。
费娴发了个得意的小表情过去,[刚到慕与潇家,想不到吧!她请我到家里来吃饭,你说她意欲何为?]
[就你们俩?]
[想什么,我是那么没边界感的人吗?她同事安如也在。]
柳墨道:[那我不想猜她,我就想问你意欲何为啊?]
[来帮你探探,这世界上每一个死恋爱脑,都需要一个心细如发、理性锐利如智慧女神的好朋友。]
[好好好,您是古希腊掌管探探的神。]
[能让我掌管热拉吗?]
柳墨:[?]
费娴许愿时,已经下了车跟随慕与潇上楼,家门打开,费娴往里一看。
嗯,一贫如洗。
她给柳墨发消息:[别谈,家里看着穷。]
柳墨过了会回复:[潇潇的收入不算低,低调而已。钱财乃身外之物。]
[你赚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姐姐有钱,养一个她,也有余力养一个你,顺便以后再养你对象,绰绰有余。]
费娴发现柳墨现在更贫了,[活菩萨,你也别太爱养人了。]
神经病嘛这不是。
慕与潇从费娴敲字的速度跟频率,以及微表情就能猜出来,她大概率在跟柳墨聊天。
这反倒给了慕与潇一种无法言明的安全感。
因为如果费娴是因为对柳墨有心思,从而看不惯自己的话,现在是不会实时播报的。
当然,都是猜测。
她让安如帮她招待客人,先进厨房忙活去了。
韦安如俨然把这当成自己另一个家,熟稔地打开冰箱给她拿饮品,“别客气,费小姐,咱们随便坐。”
“叫我费娴就好。”
费娴看到她们提到的那幅字了,已经被慕与潇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简简单单八个大字,能看出她姐们柳大书法家当时多上头,真让人火大。
她边等饭,边从韦安如那里套话,发现韦安如嘴里的慕与潇,比柳墨嘴里还要离谱一点。
那都没有缺点了,简直完美,哪哪都好。
太假了。
韦安如说完一大通以后感慨:“可惜我太直了,我要是弯的,我豁出去追她了。”
不管直女还是拉拉,咱先吃点好的吧。
费娴好奇,“她这么讨人喜欢,谈过几个,你知道的?”
韦安
如比了个“OK”说:“0。”
“我没问她……一个没谈过是吧?”
费娴很快拐过弯来。
“是,纯情死了。”
韦安如忍不住帮忙说:“你问她有没有喜欢过柳墨,都不用她答,那是肯定啊。你说她不喜欢柳墨她寡着图什么啊?这些年她又没喜欢过别人。”
“哎,她是不是有什么情感障碍啊?回避型,不敢跟人建立亲密关系。”
否则费娴想不明白,有什么让人这么拧巴,喜欢的人不要,也不跟别人谈。
“没有!潇潇就是看上去内敛一点,她不社恐,又不孤僻,情感上不回避啊。很多人都爱跟她处朋友,她对谁都好,对柳老师也很好。柳老师前段时间来,她陪吃陪住的。”
“那为什么拉扯呢?”
费娴纳闷。
“我知道。你是没去过她们老家,那一家子人简直了,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天天家族群里玩宫心计。她们俩有层亲戚关系,家里又是小地方的,保守,怎么在一起啊。”
费娴家风开明,所以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她们谈她们的,家里人还能绑着她们?撩的时候不想后果。”
韦安如心想,这就是她不能感同身受了。
饭上桌,慕与潇问:“刚才说的浪漫死法是怎么回事,详细跟我说说可以吗?”
费娴就把跟柳墨在海岛上的事情都说了,现在想想还唏嘘。
“别说柳墨,我都有一瞬间觉得,说不定要留在那了。我们内陆人,哪见过台风暴雨阵仗,从此以后再也不随便去海边。”
她挑衅:“不过从那以后,我跟柳墨就无话不谈了,算过命的矫情。”
聊到后面,慕与潇推断:“她说了我们的过去,还有这些年的不再联系,兴许,还有对我的怀念和失落。所以你脑海里我的形象糟糕,你不喜欢我,对吗?”
“你觉得呢?”
“你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只要你不是因为喜欢柳墨所以不喜欢我,就都还好。”
慕与潇坦诚。
费娴一愣,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跟她打直球。
“如果我是呢?”
慕与潇看她一眼,“那就是好了,喜欢柳墨也很正常。不过我以后会跟你保持距离,因为我只有耐心应对柳墨好朋友对我的偏见。我没兴趣跟所谓的情敌打口舌之战。”
费娴性情中人:“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
她本来觉得慕与潇这类人是很没意思的,说话慢吞吞的,还有点跟不上趟。
没想到一点不说废话。
“你打算跟她谈吗?”
费娴也直白
“我有必要汇报我的打算?”
这句话,慕与潇不是以挑衅的口吻,她是很认真在询问费娴跟韦安如。
韦安如帮她解围:“说不说都行,你自己的事情。”
“对,管不着。”
“噢,那我再想
想。”
慕与潇还真不说了。
吃完,慕与潇给她们讲自己跟柳墨小时候好玩的事情,也跟费娴说了“救命之恩”的经历。
她依然说柳墨是失足落水。
-
近期,柳墨发现慕与潇跟费娴见面的频率逐渐变高,她们对彼此的攻击也少了不少。
柳墨很欣慰。
慕与潇有条不紊地忙工作,寻到时间就乖乖回家练字。
她不算有天赋的写字人,但是耐心比谁都多,而且会认真听老师讲,因此进步非常快。
写得像模像样。
柳墨定期的直播答疑,她也会进来看。
虽然她没说,但柳墨在直播间看到“暮雨潇潇”这个id时,就知道是哪一位了。
柳墨这段时间高强度运转,难得告一段落,下午想跟慕与潇聊聊天,问她方不方便视频。
慕与潇说不方便,“我正在开车,语音可以。”
柳墨顺口问她去哪,她说:“陈夏给我安排了个新活,短途出差。”
“就你啊?”
“嗯,所以你陪我开车刚好。”
“那我要收酬劳的。”
“你说,看我给不给得起。”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你要,就给。”
“我想要你,好久没有了,你想不想?”
柳墨躺在床上,撩拨的话也更轻易和裸.露。
慕与潇是个在特定地点才做特定事情的人,情话她也说,但多半在床上。
网聊时,她是个正派人。
闻言诚实道:“想。”
“可是你给不了呢。”
慕与潇没有说话。
这通电话直聊到柳墨睡着,她睡了一会,半梦半醒地睁眼,发现语音还没有挂。
慕与潇在静静地陪着她。
等她再睁眼,语音已经于二十分钟前挂了。
她洗了把脸下楼,停车声在院外响起,正好奇这个时间谁会过来,就看见慕与潇下了车。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修身t,蓝白牛仔裤,头发束起,还带了副框架眼镜。
她看过来时,像将柳墨拉到了十年之前。
柳墨这才知道,她在语音里说的那句:“迟早会给你,我想多给几次。到时候你不要再说‘够了’这样的话,今天是你先招我的。”
当时柳墨还轻声笑了,慕与潇一本正经聊床事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爱又兴奋。
“好,只要你来。”
结果人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