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慕与潇后悔刚刚看热闹手欠,在群里的那一句八卦。
八卦老板的私生活很开心,但发现对方是柳墨,这份开心就荡然无存了。
很想撤回。
可惜过了时效。
她也只懵了一会,就使自己从眩晕状态里抽身,恢复常态。
就像陷在沼泽里的一只脚,才沦陷就被她拔了回来,她听见一声如释重负的解脱声。
因为本市在清明之后恨不得直接入夏,柳墨穿得单薄,一件亚麻质地的衬衣,领口处休闲地点缀了一条浅绿色丝巾。
她在春夏之间。
慕与潇微微垂眼,看见身旁的人,米白色的西服裤优雅地坠在高跟鞋面,显得双腿修长。
柳墨今日走的是都市风。
她跟柳墨说话时有了对视,柳墨看上去面色红润,皮肤白净又细腻,气血很好的样子。
看来她说最近身体还不错,不是一句客气话。
站在面如枯槁的陈夏身边,像一朵被滋养了半季的红莲。
慕与潇在一派老实的表情下碎碎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口就想吐槽老板。
可能还是有怨气,柳墨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开会的时候她提也不提。
但柳墨出现在这里又再正常不过,她们的故事该收尾了。
而且,陈夏一直催着,就是因为跟柳墨后面还有合作往来。
慕与潇走过去,取了柳墨送她的礼盒套装。
柳墨放了三个礼盒,但不是一样的,中间这个盒子上贴有她的名字。
毛笔写的楷书,三个字写的严整不失圆满,刚劲藏于温润。
慕与潇的名字笔画很多,她此刻市侩地感到赚了,她多好了柳墨几笔墨汁。
韦安如跟陈夏也有,写名字区分,让她猜到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会有哪些不同,她也不能心急到当场看。
领导叫她进来不是收礼的。
于是写着她名字的礼盒就像潘多拉的磨合,越是不能打开,越具有诱惑力。
她平静地说了“谢谢”。
三人坐下,首次面对面,聊了这篇往生稿的最终版本。
慕与潇操作着笔电,将昨晚熬夜修改好的文稿细节,给她们展示了一遍。
陈夏撑着下巴,不苟言笑,看完点头说不错。
但是柳墨看着她,问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什么?”
在她投来目光时,慕与潇还以为她会给些相关点评或意见,结果是一句闲聊。
这里是陈夏的办公司,装修风格特别商务,哪哪都黑漆漆,可能比陈夏的心都黑。
所以一进到这里就有一种“速战速决”的紧迫感,从来不是能闲聊的环境。
慕与潇心想自己讲解时心无旁骛,不仅思路清晰,声音尽量洪亮了,也没打瞌睡啊。
柳墨怎么突然这么问她。
“几点睡的?”
柳墨重复一遍,后面跟着解释:“昨天下午我们开视频会议时提到的几个点,这个版本全部修改过来了,你昨晚上花了不少时间吧。”
得,还心疼上了。
陈夏心想。
她开口道:“没事,偶尔,忙的时候加个班正常。”
又问柳墨:“柳老师的工作室平时应该也忙吧?”
慕与潇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就是咱俩一丘之貉,压榨员工多正常啊,别大惊小怪。
柳墨笑着点头:“是,忙起来甚至通宵。”
呵呵。慕与潇心想。
柳墨详细询问了这篇往生稿定稿以后的流程,得知会把简易版本上传内网,把详细版本印在内部的安魂纸上。
墓前要烧,家中要留,还有系统相应生成的符咒,需要贴在那支毛笔附近。
如此,才能平息逝者执念。
“所以我还需要回趟绍城。”
柳墨脑海里盘算着时间。
陈夏道:“你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就让别人跑一趟,但那样没你亲自去的效果好。”
柳墨问她:“人死后都会有执念吗?”
陈夏点头:“都会有,但多数人执念浅淡,随着时间冲洗会自然散开。散开后能量太弱,人根本发觉、感受不到。
有的执念却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烈,甚至病态,影响到附近的人和物品,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柳墨听了科普,玩笑般地说了句:“也不晓得,如果我现在死了,会留下哪种执念。”
慕与潇立即皱紧眉头。
她不喜欢柳墨做这种假设。
不喜欢“死”字从柳墨的嘴巴里若无其事地流泻出。
陈夏没感知般回应:“你有什么执念我不确定,但最好不是有这种情况。柳老师现在出事,我的事又要耽搁,这遗憾估计也要在死后变成执念了。”
柳墨轻柔地笑出了声。
“好,那我这段时间注意。”
慕与潇悄悄攥紧了拳,以免自己克制不住情绪。
没她的事后,她拎着柳墨送的东西离开办公室。
陈夏看着下属关上门,语气平淡:“柳老师,我能做的可都做了。既帮你把令堂的事情解决了,又派的是你要的人。”
“相处了几天,看着不熟。”
她一针见血。
“嗯,后面的事不劳费心。”
柳墨也不想多说。
陈夏颔首:“那我们的合作可以进入下一步骤了吗?”
回到工位,慕与潇坐下来,慢吞吞地喝了两口水。
她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都像有声音。
放下水杯,她才一脸淡定地开启礼盒。
跟购买课程附赠的礼包物品件数跟品类相同。
一份半生熟的手工毛边纸,一小瓶墨汁,一个陶瓷小墨
碟,一张羊毛毡。
还有大小两支毛笔。
一沓精美的使用说明图册。
但是呢,又不完全一样。
这里的书法纸是被裁好的,边缘有非常明显裁痕,纸张大小是适合练字的尺寸。
在绍城时,慕与潇见过柳墨裁纸写东西,动作娴熟又优美。
墨汁不是常规的赠品,而是她店里更贵的那款,销量不高但知名度不低。羊毛毡同理。
墨碟精美又素雅,甚至不是她店里的商品,看上去是柳墨的个人收藏。
唯独两支毛笔没有变动。
一支叫新意,一支叫秋鹰。
“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
苏东坡的诗。
柳墨有介绍过笔名的来由。
也就是说,这个礼盒里几乎所有的物品,都是柳墨特意为她准备的。
不是大家都有的东西。
盒子也是至此一份,不仅有柳墨写的“慕与潇”,盒盖内部,有柳墨的留言。
行书流畅又漂亮,是外行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字体。
慕与潇只看了一遍就小心又心慌地合上了。
写字人赠的盒子在她眼里,宛若装满了纸钞,需要藏起来。
她看了眼微信,大小群聊里都有了新消息。
家族群内也有,热火聊天。
她再一次想,柳墨为什么要跟她在同一个群里呢。
只是她的客户就好了。
但只是她的客户凭什么要用心给她准备这些。
不可兼得。
韦安如也来了公司,依旧是拖鞋短袖,但工作态度是有的,一坐下开始修图。
直到收到柳墨送的礼盒,美滋滋地把柳墨写的名字拍了又拍。
中午,陈夏给她们发消息,通知她们陪柳墨一起吃饭。
韦安如问:“柳老师跟老板的交易是什么啊,你知道吗?”
“老板没说过。”
慕与潇认真作答。
韦安如“啧”了下,“我是问你柳老师说过没?”
“更没说过了。”
她跟柳墨很少聊正事的。
“要是复杂,柳老师估计今天走不了,她住哪里?”
韦安如操着心。
“酒店吧。”
除了酒店还能住哪,除非柳墨在她们市也有房产。
“她不住你家吗?”
慕与潇一滞,在电梯里极度不自然起来,“不会的。”
“亲戚大老远来一趟。”
“你不接待,我帮你接待。”
慕与潇幽幽看了她眼。
韦安如秒出状态,“算了,不开玩笑,我可不敢跟人家单独住一起,会紧张。”
慕与潇说:“看你跟她聊天时候的状态,不像紧张。”
“聊天算什么,聊东聊西不是最简单的事情了,有嘴就会。对了,你
为什么不多聊呢?我们视频的时候,你老沉默。”
“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她说:“安如,我很无聊。”
韦安如大摇其头,“别给自己下定义,我就觉得你很好。”
“谢谢。”
“同事、朋友的那种‘觉得’。”
“没人说不是!”
慕与潇难得语气不耐。
韦安如大笑。
四人在公司附近吃,餐厅的内部环境还不错,但是玻璃墙外是行色匆匆的打工人。
看着颇没胃口。
陈夏跟柳墨一直在说话,也很自然地选择面对面坐下。
柳墨旁边的位置,韦安如只看了一秒就让给了慕与潇,宁愿去挤老板边上。
于是慕与潇坐在柳墨身边,把自己的包放在两人中间。
她跟韦安如面面相觑,旁边两个人聊得正欢。
陈夏跟柳墨说:“柳老师的发量很多,发质看着也好,平时护理的多吗?”
“还好,正常护理。发量多是天生的,我妈头发就多,我爸也没秃。”
陈夏点头:“对,看你母亲的照片也看得出来。”
“基因胜过一切努力。”
“披下来得到腰了吧?”
慕与潇看见韦安如撇了嘴,意思是又开始了。
她猜,陈夏现在肯定手痒。
“嗯,在腰上面一点。”
陈夏高情商道:“长发及腰很好看,你能驾驭。”
“好看吗?”
这句话,柳墨是对着慕与潇问的。
慕与潇表情未变,却在顷刻之间有了画面。
柳墨光洁的背被披散下来的乌发覆盖着,发尾拥在腰线上,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
她闲着的左手,轻轻将背上剩余的头发都拨到一边。
在这过程里,柳墨颤得好像被风抚过的玉兰树。
瓷白的脊背露出来,蝴蝶骨翩翩然起舞,弧度很美。
她不间断地落上去一个又一个的吻,柳墨难耐地,一直喊她的名字。
而她跌入更深处沉醉。
“好看。”她礼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