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的方向跑。
“纪华勇!”
听到宋嘉莉沙哑的一声吼,纪华勇逃跑的动作顿住,整个脊背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你怎么好意思过来的?这么多年,你也不记得你还有老婆孩子,这会突然良心发现了?”
宋嘉莉一步一步地向前,声音发哑,每一句都压着激烈至极的泪意,“你哪里来的钱配的假肢?你现在想起来配假肢了?几年前把钱都拿去赌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要站起来呢?!”
纪暖看着宋嘉莉剧烈起伏的胸口,下意识道:“妈!”
她想阻止宋嘉莉跟纪华勇继续聊下去,却被纪灼拉住了胳膊。看着纪灼蹲下一张张地捡钞票,她顿了顿,也跟着沉默下来。
“对不起,”好半晌,纪华勇才艰难地转过身,“我那个时候不清醒,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混蛋成那样。我不该听那些人的话,也不该去赌场里面玩。我真的该死,千该万死……”
“当时家里所有人都在劝你,所有人都希望你好起来!”宋嘉莉打断了他,声音哽咽,“你是怎么对我们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
纪华勇的身体摇摆了两下,他的脸色煞白。
“我知道,你们应该恨我。”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掩面:
“当时我跑车的时候,认识一个从京云到宜浔的人,我腿刚断的那会,没有一个朋友过来找我,只有他给我钱,还说自己知道有一个好地方,可以带我赚钱。”
“我相信了,我就跟他一块去,发现那是个赌|场。什么轮盘赌,□□……我都不会玩。我想走,但他说他很厉害,可以教我,可以不算钱带我玩。”
宋嘉莉哑声道:“你以为自己能赚到钱吗?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腿断了,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能干什么,”纪华勇的声音发抖,“我也不想的,可是他教我的时候,我真的赢了很多把,我每一把都赢。我以为自己可以靠这个赚钱,我就开始玩真的了。”
“一开始是每天都赢,偶尔才会输几把。慢慢地就赢不了了,我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厉害的人,我觉得自己还能赢回来,就、就拿了家里的钱。”
他干这些事情的时候,纪暖还小,对细节一无所知,所以当她听他亲口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眶通红,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身,还是纪灼摁住了她。
“拿了家里的钱,我越来越崩溃,我每天抽烟喝酒,还是越输越多,我甚至还……还打小灼。我真的后悔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我意外看到,我的银行卡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笔钱。”
宋嘉莉听到这儿,像是有点不可置信地蹙起眉:
“怎么可能?这钱是哪来的?”
纪华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道:
“我那个时候脑子完全不正常,根本没想过这笔钱是哪儿来的,就继续赌。反正赌光了,那个人就又会打过来。就这么一直赌一直赌,我以为自己终于要翻盘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不给我打了。”
“我急得不行,只能到处翻。这才发现,他把钱打到了你的账户里……”纪华勇哽咽片刻,低声说,“我脑子一热,就想把这笔钱拿走继续用,我想,这个人反正会继续打过来的。”
“小灼一巴掌把我打醒,我才知道,这是给你治病的钱。”
不仅宋嘉莉愣在原地,就连纪灼都顿住了。
他们两人一直都知道,在宋嘉莉一开始出检查结果的时候,有一个匿名的社会好心人士给她的卡里打钱。可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好心人,在这之前,就三番五次地资助过纪华勇。
可能是发现资助纪华勇没用,他不仅不靠这些钱站起来、拯救家庭,反而拿去赌|博,好心人才失望至极,转而直接给宋嘉莉打钱的。
纪灼理清楚了这一点,现在唯一疑惑的是,这个好心人到底是谁。
怎么会频繁地打钱,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彻底清醒了,我真的感觉我自己真的是个畜生,还不如去死,”纪华勇已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差点跪在地上,“小灼让我从家里出去之后,我浑浑噩噩了很久,靠救济活了一段时间,又找了点手工活做。人家给我发工资,我去银行查自己的流水,这才发现——”
“那个一直给我打钱的人,居然在很久之前小暖和小灼生病的时候,就给我转过账。”
在三人茫然的目光中,纪华勇缓慢地放下了手,已然泪水涟涟:
“当时他没有匿名,他在备注里写了,他是小灼的初中同学。”
纪灼怔愣地看向纪华勇,唇动了动:“……什么?”
刚刚还是他摁住纪暖,这会是纪暖反过来拼命安抚他,却还是被挣脱开。纪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到纪华勇的跟前,猛地扯住了他的领子:“你说什么?你说的是我哪个初中同学?!我问你话呢!!”
纪华勇被纪灼扯住了衣领,脸色憋得发紫:
“他说……他叫……小月亮。”
小,月,亮。
第87章
霍月寻离开宜浔的那天,宜浔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霍严清安排陈静莹回京云的车已经出发了,一辆主车两辆保姆车并成一列,远远地消失在雨幕中。霍月寻和霍严清乘坐的车还停在原地,豆大的雨滴劈劈啪啪地砸在车上,顺着玻璃窗渐渐滑落,在眼前凝成一幅模糊的画卷。
车内两人僵持不下,空气凝滞。过了不知多久,霍严清才降下车窗,扣着一只江诗丹顿的修长骨节搭靠在窗边,指尖上下轻敲片刻,缓慢开口: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过时不候。”
听到这句话,霍月寻立刻开了车门。他顺手抽出了车边的伞,踩着急促的步子匆忙地闯进了医院。
大厅内人来人往,潮湿而冰冷的空气浸湿了人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霍月寻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目的地,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门口,却又顿在那里,傻傻地握着门把不敢进去。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如梦初醒,呆呆地走到纪灼身边。
两个大人都不在这里,宋嘉莉还在打理店铺,纪华勇大概是去食堂打饭了。纪灼和纪暖两人的病床紧紧挨在一块。勇敢倔强的少年即使在梦里也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身边的妹妹,伸手牢牢攥住她的手腕。
少年唇色苍白,脸上泛起浅淡的潮红。双目紧闭,睫毛不时颤抖着。
“……灼哥,”小小的霍月寻在他的身边蹲下,既不敢大声吵醒他,却又害怕他什么都听不见,“我要走了。”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沉沉地陷在梦乡中。
“你快一点好起来,不要生病,不要这么累。等我以后长大了,厉害一点,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远处的交谈与仪器的滴滴声不绝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