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刺青店老板为何被杀,恐怕也是跟大飞身上那个鸟生刺青有关,有人只是想灭口罢了。
散了青龙堂的弟兄,唐琛站在茶餐厅口点了支烟,瞄了眼空无一人的车子,然后看向不远处的电话亭,迈步向那边走去,阿江要跟过来,也被他拦下了。
西元背对着街,还在讲电话,唐琛叼着烟,穿过往来的人和车,踱到电话亭前,将烟丢到地上,猛地拉开电话亭的窄门,西元迅速转过身,来不及挂上电话,眼中划过一缕不安。
唐琛的眼里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道寒光。
“谁的?”唐琛质问了两个字,西元便下意识地捂住话筒:“给家里打个电话。”
“哦,说完了吗?”唐琛居然笑了下。
“说完了。”西元刚要挂断,却被上前一步挤进电话亭的唐琛拦住了,将话筒从他手中轻轻一夺,笑道:“正好,我也问候一声。”
举起电话听筒,唐琛充满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喂了一声。
那端传来顾夫人略感惊讶的声音:“唐…唐先生?”
“伯母,您好。”
彼此寒暄了几句,唐琛彬彬有礼,说西元做事很认真,令自己很满意,考虑再给西元加些薪水,不久可能还要带西元出趟远门,有他照顾,请她放心,得空了就会和西元一起回去看望她。
狭窄的电话亭里拥挤着两个高大身躯,西元想出去,唐琛蛮横地堵在门口,跟顾夫人谈笑风生,一边夸赞西元,一边贴着他的身,天气炎热,唐琛就像给这天然的烤炉又加了个暖箱,源源不断地将热气输给西元,西元的前胸后背很快就湿了,头发也汗津津地,他想推开唐琛,唐琛却将一只胳膊撑在电话亭的另一面,形成一个攻不可破的三角区,令西元动弹不得,只在唐琛的禁锢里继续焖烧烘烤。
偏顾夫人又啰嗦,见唐先生聊兴甚浓,便舍不得放下话筒,她问的仔细,唐琛也答的详实,西元渐渐睁圆了眼,自从跟着唐琛做事,每日里闲来无事倒有七八成,经唐琛一番描述,倒像是做了多大的生意,成了什么重要人物,连西元自己听了都脸红。
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西元的麦色肌肤就像涂了层蜜汁,瞪着那双原本就温润的眼睛,清莹得像要冒出水来,一汪深泓。
曾经那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傍晚的街头,一双同样小鹿般温润干净的眼睛,悲天悯人的回眸,驱散了这世界所有的寒意,带着天使的光明降临人间,给残破不堪、垂死挣扎的蝼蚁一缕暖意,一线生机。
唐琛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怔怔,凝望着顾西元,直到听筒那边顾夫人喂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抱歉地说还有事,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西元一把推开还在怔忡的唐琛,走出电话亭,兀自深吸了一口气,即便背对着街面,依然可以从电话亭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身后的一切,当唐琛站在茶餐厅门口点烟的时候,电话已然打到了顾夫人那里。
这是一个专属于西海岸的带着潮湿与闷热的夏天傍晚,而唐琛的眼里,却始终带着专属于冬天的凛冽寒意,只在那么一瞬间,这股寒意蒙上了一层令人迷惑的暖光。
晚餐开的有些迟,因为唐琛用过下午茶,不太饿,便叫西元陪着下棋,唐琛喜欢围棋,也喜欢这种国际象棋,此时摆上棋盘,黑白格的棋盘在西元眼里开始错位变形,肚子累的叫不动了,瘪成了坑,也不与他好好下,把把潦草,只图个输,意志难免动摇,思忖着这样杠下去的意义,这时方才体会到挨饿的滋味,只为了一口吃的,人也可以不是人。
厨房里不知熬的什么药,飘来阵阵的草药香……
唐琛住在公馆时,吴妈经常给他熬这种草药,人饿到一定份上,闻着药香都能头晕眼花,西元胡乱摆布着棋子,一个个棋子像极了会跳跃行走的动物饼干。
下到第三局的时候,西元又输了,正琢磨怎么跟唐琛服个软吃点东西,唐琛却一把掀了棋盘,站起身,一语不发地走了。
客厅的玉石茶几上原先总摆着些水果点心,也被阿香都收走了,唐琛还发了话,不经他允许,谁再敢给顾西元送东西吃,就跟他一起饿三天。
三天?西元想自己可能连三刻钟也熬不过去了。
双腿绵软,两眼无神,站在餐桌旁还要伺候唐琛用晚餐,腊味煲仔饭,水晶蹄膀肉,鲜笋炒鸡蛋,可恶,居然还有一盘麻婆豆腐……
西元真的有点恨眼前这个人了。
“唐先生,你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东西的。”顾西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平静,不带出任何的火气。
唐琛看了西元一眼,切下一块水晶蹄膀塞进嘴里:“吃不了我扔掉。”声音听上去也很舒缓、淡然。
“那多浪费啊。”
“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又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吃下去摇摇头:“没有顾夫人做的好吃,以后请你母亲来做客,教教吴妈怎么做川菜。”
妈的,老子现在就教教你怎么做人,西元也只是想一想,望着那桌菜肴,进入了虚无。
“西元,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吧?”唐琛淡淡地问。
西元多少揣摩出点原委了,这个人不仅多疑,还很计较,一碗巴浪鱼饭在唐琛眼里可以救命,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于是说:“是,不好受,我得感谢唐先生让我尝到了这种滋味。”
酒足饭饱,唐琛用餐巾抹抹嘴,看向没精打采的顾西元,面无表情地说:“西元,说声错了,我听听。”
西元在虚无中游荡,骨子里的那点倔强还没回落现实,想起被咬破的嘴唇,总不愿就这样向他低头:“难道唐先生就没有做错的时候吗?”
唐琛将餐巾丢到桌上,面含微笑,轻启双唇:“滚回你的狗窝去,今晚别再叫我看到你。”
西元滚了,回到自己的工人房,一头栽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蒙上被子,把连唐琛自己都不知道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夜阑人静,暗夜无边。
一个身影在偌大的公馆里熟门熟路,蹑手蹑脚地摸向了厨房。
黑暗中,唯一不太熟悉的便是厨房,因为不常来,悬在灶台上的几口锅碰了头,咚的一声,声音虽轻,却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上去格外惊心,做贼难免心虚,西元急忙扶住了摇晃的锅,继续在黑暗中摸索,打开保鲜柜,两眼炯炯发亮,里边的食物琳琅满目,剩了不少啊,都说吃不完了。
借着保鲜柜里微弱的灯光,点燃了一根吴妈废弃的蜡烛,戳在餐桌上,托着盘子将那块水晶蹄膀拎了出来……
另一个身影灵如山猫,也悄悄地摸进了厨房,轻轻锁紧房门,避开摇晃的烛光,溜着墙壁,绕过餐桌,悄无声息地来到还在往餐桌上搬运食物的男人身后,偷窥的双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