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让曾经的净释伽阑,不计代价地付出。
恨让现在的净释伽阑,不近人情地冷漠。
净释伽阑左手扬起,掌心的盈盈紫焰渐渐洗去华彩,沉淀出大地的颜色。
殿内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的在殿外天空之上,耀眼的日光也掩盖不住一颗星辰的光芒。
那颗星辰便是镇星,司土之星。
虽然看不到,但是殿内人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大地忽然开始剧烈地颤动,犹如被压在地底千万年的恶龙,正在扑打双翅,准备冲出束缚。
在震动的大地之上,不论是树木、宫殿还是人,都如同浮萍般随之颤栗。
婉妍扶着容谨的手更紧了,瞪着净释伽阑的双目几乎要睁裂,厉声喝道:
“净释伽阑,你想干什么?”
净释伽阑没有回答,俯视着婉妍的目光空洞又无情,淡淡道:
“你要是死了,下一刻西北无人境的沙土,就会如海啸中的海浪一般,将亡生大殿彻底淹没。
宣婉妍,你若求死我不来拦着。
只是你若敢死,我便送亡生大殿的千年文明、西北无人境内数千百姓的性命,以及五世毒尊的灵位,共同给你陪葬,就当是我给我的准后,一个小小的聘礼。”
净释伽阑掌心内涌动着的能量,和大地中的一阵阵颤动呼应着,证明着净释伽阑所说,绝非妄言。
说完,净释伽阑的目光,落到婉妍手中捏着的骨刃之上。
那是他自己的骨头,他亲手送给婉妍两次。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讽刺。
“宣婉妍,我不会被同一把刀,威胁三次的。”
三次?
婉妍皱了皱眉,上次她拿这把刀,挟持着净释伽阑退回西北无人境,还有就是这次。
哪有三次?
这个疑惑只在婉妍脑海中划过一瞬,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这么多了。
现在婉妍只想多多拖延拖延时间,让梼杌和朱厌早点发现这里的异常。
虽然梼杌和朱厌也不是净释伽阑的对手,但他们几人联手,起码不至于如此地被动。
何况梼杌和朱厌手里还有十万大军,大殿也有五万余新军。
虽然婉妍知道,现在并非和天璇殿闹得更僵的好时机,但有十五万大军在侧,也可以让净释伽阑不那么嚣张。
就在婉妍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人快步走入。
婉妍警惕地看向那人,只见那人也是一件黑斗篷,斗篷之上的小脸看起来很是稚嫩,但气场和仪态却老成持重。
婉妍认得他,他是圣殿右护法供觉旃殊。
供觉旃殊对净释伽阑恭恭敬敬道:
“启禀尊上,亡生大殿十五万万大军具已卸甲,梼杌、朱厌、宣契、乙虔子、齐卿岚等头目都被控制起来,听凭尊上处理。”
婉妍很努力收敛表情了,但盯着供觉旃殊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根据亡生大殿的探子来报,净释伽阑只带了一万余人,居然可以控制住亡生大殿的十五万大军!
婉妍不相信,可净释伽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显然已是落入他人掌控,这又让婉妍不得不相信。
婉妍早就想到,净释伽阑的暗卫绝对强悍至极,可也没想到,居然能强到这个地步。
净释伽阑不知道婉妍心中的震撼,只是平淡地吩咐道:“把他们仔细看管起来,不准让一个人靠近这里。”说着,净释伽阑又用余光扫过地上的宣奕和管济恒,命令道:
“把他们也带走。”
管济恒和宣奕闻言,立刻双双大开决赋,准备抵抗。
与此同时,供觉旃殊也毫不犹豫开启决赋,圣鸟青鸾盘旋而下。
宣奕自从继承了宣郢的决力,控风之能放眼大陆,都无人能出其右。
而管济恒的实力在同龄人之中,也绝对是佼佼者。
然而就是宣奕和管济恒联手,却还是在短短几招之后,就被供觉旃殊轻轻松松地制服,拖着就走了。
“宣奕!管济恒!供觉旃殊你若是敢伤他们分毫,我定踏平你青鸾苍虚亭!”
婉妍看着他俩被拖走,心里很是着急,可奈何容谨实在太过虚弱,婉妍根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只能对供觉旃殊恶狠狠地威胁。
然而,供觉旃殊像是什么也没到一般,头都不回地拖着二人离开了。
婉妍很担心大殿其他人的安危,但她知道在自己顺利嫁入天璇殿之前,净释伽阑暂时不会对她的至亲挚友大开杀戒。
所以此时此刻,婉妍最担心的还是容谨。
她能感觉到,容谨的呼吸越来越轻,就连咳嗽声都快听不见了。
婉妍低头看了看容谨,而容谨也在看着她。
哪怕已经陷落在敌人的包围之中,面前就是虎视眈眈的净释伽阑,容谨的眼神,却还是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与缱绻,让被看着的人真切感受到他的珍重。
一如婉妍初见容谨之时。
只是婉妍到现在才发现,容谨比初见之时,又瘦了许多许多。
婉妍心里更难受了。
她和容谨相识一年以来,容谨数次以命相博,救她于危难。
要不是容谨拼死为她解了本塘蛊毒,她早已经毒发身亡。
然而她给他的,就只有战乱、灾难和颠沛流离。
要不是她,容谨现在还是好端端在长生柱上,就算没了自由,甚至是没了人格,但至少不会如此短命。
像容谨这样美好的人,本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活着。
婉妍咬了咬牙,对容谨露出一抹笑容来,温柔却坚定道:“没事的笙郎,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婉妍是在安慰容谨,更是在安慰她自己。
这话婉妍自己都知道是假的,容谨却是真的相信了一般。
他偏着头看着婉妍,目光像是带了温柔的钩子,死死钩住婉妍不动摇分毫,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目光已然模糊了,但其中的感情,却是从未有过的直白与明了。
“婴婴你别担心,我原本就是没事的。”
“当初被掳到京城时,就已经死了的我,还能再偷一段与你朝夕共度的时光,我已然心满意足。
而陪我到最后的人是你,你不知道我此时此刻心里有多欢喜。
什么短命苦命,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觉得感激命运,终归是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