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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相望河岸,渐行渐远,只余月光辉映着水面,波光嶙峋。方思阮不由侧耳细听,始觉这份悲苦是浸在这首词的每一个字中,密不可分。
她听着入了神,连歌声停了也没发觉。还是窈娘先开了口:“姑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方思阮怅惘地回过神:“我要去长白山。”
窈娘微微一怔,有些担忧道:“那里金人出没,倒是不怎么安全。”
两人聊着天,谈话间不知不觉,小船靠了岸。
“对了。”窈娘突然握了握方思阮的手,从船座底下夹层中取出了一顶帷帽递给了她,“这只帷帽送给你,一个人行走在外,也可以遮遮风雨。”
她这是担忧方思阮容貌出众,独自一个人在路上遇见坏人。
窈娘依旧温柔地笑着,如同刚才在江河的另一岸招呼她时那般。方思阮心头触动,已不能只将她当做过路人,沉默了片刻,接过帷帽:“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薛,唤作窈娘。”
这对夫妻不肯收她钱,方思阮只好偷偷在船座下留下了银子,下了船,继续往北方赶去。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暮色苍茫,山林间黑黝黝的一片。忽地,身后火光映天,天际燃烧得红通通的一片。
方思阮忽地神色一变,调转过头,往江边奔去。她到达时岸边时已晚了一步,地面上躺着五六具尸体,俱是粗莽大汉。窈娘夫妻正不停地向着身前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磕头道着谢。
江中的那一只小船已被火吞噬,水贼不止抢掠,还想要杀人烧船,万幸有人相救。
那男子听到声响向她望来,只见他斗篷里头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中长剑不断地滴着血。
他倏地收回剑,走到方思阮身前跪下,一字一句道:“公主,属下来迟。”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似被火燎伤过喉咙,语调咬字十分拗口,带着一股异域的口音。
西夏人说汉话说不好时,就是这种腔调。
方思阮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西夏武士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面上都蒙着一条黑布,只露出一双漂亮漆黑的眼睛,眼尾微微往上挑,只可惜他的眼里却是一片荒漠,任是风流也变作了冷峻。
她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怀疑:“我以前从未在西夏一品堂里见过你。”
那作西夏武士模样打扮的男人回道:“我半年前刚进的西夏一品堂,那时公主已经离开了西夏。”说罢,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支精巧的银色袖箭递给她。
方思阮伸手接过,仔细端详,剑尾上刻着一匹小小的奔马,雕工精细,确是西夏一品堂的记号。她神色微微一动,忽然抬头望向他,以西夏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条黑巾底下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说出一个名字:“李延宗。”
第106章一只小天龙(21)
自那一日起,李延宗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
为了尽快到达神水宫,这一路上方思阮都是抄近道,远离城池人烟,往往都是露宿野外。
又是一日清晨,她从微熹的日光中醒过来,林间丝丝缕缕薄雾缭绕在裙边,方思阮眨了眨有些迷蒙的双眼,远处青山妩媚,落入朦胧视线里,她转动了下眼珠,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有一道目光如实质般沉甸甸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感望去,和那道三丈之外的目光轻轻撞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蓦地一眨,里头原本的微微漾动的涟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就如朝露,经过一夜凝结而成,但当天亮之际很快就会蒸腾消散,无影无踪地隐匿在空气里,但却无处不在。
李延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人独处时常常相对无言,但方思阮却感知到有一种微妙情绪隐藏在他的黑巾之后。
方思阮感到腹前有东西轻轻耸动一下,低头一看,却是阿鹘,它正用自己的尖喙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昨日晚里它紧靠在她腹前休憩,这时也随她一齐醒来。
梳理完羽毛,它就将视线集中到了对面李延宗的身上,瞪视着,颈间白羽炸起,发出“咕咕”的威胁声。
阿鹘对李延宗总有莫名的敌意。哪怕已经同行一周,它依旧如此。
在这一点上,方思阮也奈何不了它,左右李延宗也不是那么的在意,也就任由它去了,反正它也就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去攻击李延宗。
她抱住阿鹘,在它身上摸上了几把,阿鹘顿时就偃旗息鼓了,又乖乖地安静下来。
李延宗的目光落在阿鹘身上,手里长剑倾斜着抵在草地上。秋风萧索,草木簌簌而动,阿鹘已经伴风飞去,在不远处的一片大湖之上低低盘旋着。
日光煌煌地照落在澄清的湖面,平静的湖面犹如一块镶嵌在山间的碧玺,湖畔长着一簇簇白色茶花,随风轻曳着。
方思阮也跟着它缓缓走去了湖边,她刚准备蹲下身子一捧水喝,但膝盖刚一弯,就听身后传来李延宗嘶哑的声音,他冷声道:“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公主,这湖颇深,你还是离这湖远一些。”
她微微一怔之后,站起身,竟无端端地想笑。这么几天接触下来,方思阮感到李延宗这个人其实很有趣,他是有些傲气在身上。
西夏一品堂的设立,旨在灭宋,招揽进的天下高手也都是有一展宏图、名留青史的野心。料想这李延宗定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想做的是他们眼里建功立业的大事,自然不把保护一个外嫁公主的小事看在眼里。
李延宗这些日子里对待她恭敬有余,态度却有些冷漠,好似不情不愿的,看上去倒像是被强逼着来保护她的,但还是恪尽职守,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出现意外。
就像现在,方思阮不止会凫水,还非常善于凫水,甚至能在水中屏息上整整一个时辰,即使这湖再深,对她来说也没有丝毫危险,但李延宗不知道。
西夏戈壁草原多,都是浅水,是以西夏人大多不擅长凫水,更何况一个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了。
李延宗自然认为她也不会水。但他遇到此类事情,从来不会好好说,语气总是阴阴沉沉的。
方思阮咬咬唇,忽然接下腰间水囊,朝背靠树干而坐的李延宗抛去。
水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姜黄色的弧线,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怀里。李延宗拾起水囊,一愣,他冷漠的眼眸里也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呆愣的神情。
一个僵硬的木偶瞬间焕发了人气。
紧接着,方思阮故作颐指气使地娇声道:“既然你是祖母派来保护我的,也就是我的侍卫,那就得像卫慕一样好好侍候地我......”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李延宗的眼里突然燃起一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