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弄死了。
然而,一条船上生活的人,若是有一人头顶还有漏网之虱,很快其他人头上就会都染上。
再一次整晚的狂风大浪之后,老九拧着辫子上的水,突然就想通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呢,何必让自己过得不痛快!
他快步走回房间,拿起剪刀,干脆利落的剪了辫子,然后剃了个光头。
恼人的虱子终于死干净了。
老九毫不犹豫的选择和八哥同生共死,同剪光头。
自那以后,老八、老九的头发,就没超过毛茬子的长度。
跟他们一样做法的军士不在少数,面对太多次的生死之后,怎么舒服怎么来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还是在和商船一起去倭国的时候,一位小将委婉的提醒他们,“福晋们见了两位爷,怕是心情会不大好。”
披个袈裟就是和尚的形象见妻儿,感觉不大合适的样子。
老八、老九这才恍然,自己该留头发了。
想要留长,自然是不能再修剪了,但头发长起来也没那么快。两人就顶着一头,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短毛回来了。
才刚上岸,就得知康熙帝大行,他们正在孝期。那更不能动头发了,谁也不想跟老三一样,剃个头把自己爵位剃没了好几年。
满朝文武狭隘的认为,顺郡王和昌郡王的发型,彰示着主人的精神状态——刺头儿。
而且,他们还有证据!
瞅瞅昌郡王,皇上赐座,他就真坐了。靠着椅背,姿态闲适,滔滔不绝的讲述“□□阿哥海上历险记”,着重强调自己多勇敢,多睿智……
百官面上带着笑,心里鄙夷,你个棒槌把自己说得英名盖世才气无双,是想咋地?让皇上觉着你功劳大,给封个亲王当当,还是觉得皇上才德不够御极,皇位该由你来坐?
说来说去,除了海上危险,就是对西洋国家的夸大之辞,这最终目的不都是为了夸自己?
这套路谁不懂啊?地方官上任,谁不是先哭嚎这地儿民生吏治有多差,然后,过个一年半载,再给皇上写信,表示在自己殚精竭虑的治理下,情况好转,巴拉巴拉……
哦,对了,皇上前几日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了一封“积习大为改观”的回折,他就堂而皇之的回“不是你在骗皇上,就是你被骗了。”
然后,他开始了半个时辰的叨叨,第十八次讲述鄂尔泰、李卫、田文镜是如何为官,如何做事的。
最后,有没用早饭的官员肚子太饿,瞅着皇上嗓子干,先喝口茶润润喉的时机出列,诚惶诚恐的感谢,“都是臣等的不是,让皇上操碎了心。”
百官纷纷请罪,自责才能品行不够,让皇上费心了。皇上这才意犹未尽的表示“朕就是这样的汉子”“最憎虚诈二字”之后才散朝。
许是八阿哥九阿哥才历尽辛苦回来,皇上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直听着九阿哥的夸夸,没有打断的迹象。有百无聊赖的官员已经微微阖眼,开始闭目养神了。
直到九阿哥特意拔高声音道:“大清远洋舰队带回了两千万两银子。”
文武百官瞬间齐齐抬头,困意一扫而光,目光灼灼的看向九阿哥。
两千万两银子!
海贸这么赚钱的么?九阿哥不愧是“钱袋子”!真英武盖世才气无双也!
快要有一年的国库收入了!太好了,这个月的俸禄能按时发放了!
造船出海的钱是康熙帝一人出的,这银子算起来和国库没关系的事实,被他们选择性遗忘了。再说了,八阿哥九阿哥是以出使的名义远航的,挣的银子怎么就不能归国库了?
还不等他们表达对九阿哥的称赞,请皇上继续支持海贸,让八阿哥九阿哥再赚几个两千万两回来,高台上的皇帝开口了。
“顺郡王昌郡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倭国挑衅,虽说他们自己也打回去了,但朕身为皇帝,身为哥哥,不能看着臣子和弟弟受委屈。”
满朝文武齐齐点头,对,财神爷不能受委屈,所以皇上您是要加封亲王爵来弥补他们,好让他们感恩戴德,继续搂钱回来?
和倭国打一仗来出气,这个选择直接被略过了。费银子,吃力没好处,傻子才这么干。
然后,他们就听到皇帝斩钉截铁道,“藐视我大清者,虽远必诛!朕已经和众兄弟商量好了,即刻起,调福建水师和八旗绿营二十万兵马攻打倭国。”
对上朝臣惊愕的目光,皇帝微微一笑,“银子的事诸位爱卿不必操心,拿下倭国,两千万两银子够了。”
朝臣僵硬的扭动脖子,这才发现,排行靠前的皇子们,大阿哥除外,眼睛下都是一片乌青,全都挂着两个大大的皇帝同款黑眼圈。
但他们脸上不见半分萎靡,此刻正战意浓浓的盯着满朝文武,大有谁不同意,就要群起而攻之的意思。
感情你们兄弟是昨晚一夜没睡,就商量拿这两千万两银子打倭国了?
天老爷呐!康熙帝呀!皇子们的关系尽然好到这种程度了么!
难不成他们都理会错了?顺和昌不是敲打,是“顺兄弟者昌,逆兄弟者亡”的意思?
打仗是武官立功晋爵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文官那头,户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皇帝一日都离不开的人——张廷玉,已经出列附议了。
张廷玉早就发现了,皇子们一致同意的事情,基本上是不会有大变动的。既然劝说不了,那就加入,至少可以在过程上减少皇子们莽撞行事的损失。
他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这两千万两银子属于国库。
造船训练人手准备一应财物,国库没有出一个铜板。跟着出海的两万将士的军饷,也跟国库没关系。相当于,朝廷借了人给皇家当护卫,皇家包吃住给工钱,出了意外也是皇家付抚恤金。跟镖局出人护送走镖,商队赚了多少钱,都跟镖局没关系是一个道理。
张廷玉觉着这样公私分明挺好。
内务府供养皇族,国库不占一分便宜。同样的,皇帝想要造园子,修陵墓,也别想找国库要银子。
既然这银子跟国库没关系,怎么花,他就置喙不了。
况且,皇上也说了,银子的事不用他们操心。倭国隔着海,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算战事顺利,怎么着也得五六个月吧?也就是说,这五六个月里,福建水师和二十万的八旗绿营军士的军饷都不用国库出了。
国库省了一大笔银子!他没理由不同意。
张廷玉是汉人文官之首,且他在朝上轻易不开口,说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文官们觉着,这事儿怕是另有深意,他们不懂但跟着张尚书行事总不会错,也陆续出列附议。
没人反对,老三允祉还颇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