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旗人的花销时,小小的弘历就对银子的购买力有了大概的印象。后来知道鄂尔泰因为没银子读书,年纪轻轻中了举人只能进宫当侍卫时,他对银钱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等亲眼见到康熙帝为了造船出海,将自己的心爱之物都忍痛卖掉时,他就开始舍不得花银子了。
眼见弘历对着紫檀木博古架,黄花梨雕行龙床露出“可惜了这些家具不好搬”的神情,弘昼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叨叨得好,日后继续叨叨!
弘时成亲后就搬到了阿哥所。
原来的雍王府归了瑞亲王,弘时身上没有爵位,就一直未出宫建府。圆明园离得太远,四爷让他一家子都暂住阿哥所。
阿哥所的院子有大有小,允祎几个感情好,凑在一块儿住南边的两个小院子,弘时一家占了北边最大的院子。
弘历、弘昼自然是跟几个小皇叔住一起的,他们和弘时的关系原本就不好。最近弘时又似乎神神叨叨的,看着他们笑得古怪,弘历、弘昼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
“四弟五弟改日来我院子里喝酒啊。”弘时抱胸站在路边,笑吟吟的对弟弟们发出邀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兄弟情深呢。
弘昼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肃着脸道,“三哥确定要在皇玛法的孝期饮酒?”
当初看各种杂记关于弘时的记载时,他还一口咬定,有隐情!这世上哪有这么没脑子的人,身为皇帝的长子,居然站在政敌那一方!
现在,他觉得,有些人的脑回路,正常人真的很难理解。
康熙帝才下葬没多久呢,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的说要饮酒,这是嫌四大爷的黑料不够多么!
都怪四大爷那个删史料狂魔,他现在抓心捞肺的想知道,弘时做了什么蠢事,让四大爷将他记在老八名下,一起削除宗籍。
允祎几个齐齐怒目而视,不怪弘历、弘昼不喜这个老三,这种不仁不孝的东西,不配姓爱新觉罗。
“侄儿说话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允祎冷冰冰道,“不守孝道,不配为人子孙!”
弘时心里一慌,脸上闪过一丝懊悔,都怪这两个讨厌鬼,每次看见他们准没好事。他光想着嬉弄他们一番,还没细想,话就脱口而出了。
“饮酒?”他诧异的扭头看看四周,见宫人们都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面上阴恻恻道,“我方才分明说的是喝茶,你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呢?皇玛法才去了多久,就把酒字挂在嘴边?”
弘昼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那是我们听错了。忙着搬家呢,麻烦三哥让让。等安顿好了,再请三哥来喝茶。”
他将“喝茶”两个字说得重重的,瞥了弘时一眼,拂袖快步走过。
这事传出去,谁都落不着好。弘时顶多被四大爷寻个理由狠狠打一顿,在场的宫人们怕是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不光不能把这事闹大,还得一口咬定弘时说的就是“喝茶”,好气!
弘历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追上弘昼。
允祎见弘历、弘昼不再追究,狠狠瞥了弘时一眼,带着冷着脸的几个弟弟跟上侄儿们的步伐。
他们虽然礼法上是弘时的叔叔,但弘时是皇帝的长子,和他对上不明智。他此时改口了,他们又不能让时光回溯,到了皇帝面前也掰扯不清。
宫人们抬着箱子,草草弯腰行礼,跟背后有鬼在撵似的,急匆匆去追前头的主子们。
弘时恶狠狠的盯着扬长而去的几人,气急败坏的踹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脚,语气阴深,“爷刚才说什么?”
小太监一骨碌爬起来跪下,额头冷汗直冒,“喝,喝茶,三阿哥方才邀请四阿哥五阿哥喝茶……”
他是不敢在弘时面前称呼弘历、弘昼安亲王,宝亲王的,得到消息的那晚,这位爷把书房砸了个精光还不解气,给身边的人都抽得皮绽肉开。
弘时这几天格外愤懑,也是因为他满心期待皇阿玛登基,会给他封爵的期望落了空。
他甚至提前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若皇阿玛一起封了不到两岁的福惠,他也不会心有不甘。只要自己能有个爵位就好,哪怕是个郡王呢。
和他同龄的弘晟、弘昇早成了世子,弘历、弘昼得了亲王的爵。他若是没个郡王的头衔,满朝文武谁会看得起他?
这些日子,跟着十三叔办差,朝中重臣对他不假辞色,微末小官们都敢偷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哼,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幻想过许多次,自己得了爵位,这些人会是怎样一副阿谀逢迎的嘴脸。
但是,没有!
除了已经是亲王和郡王的皇叔们,皇阿玛给其余皇叔都晋了爵!没封一个皇子!
呵呵,弘历、弘昼已经有了亲王头衔,福惠还小。只他一个,身为长子,在皇阿玛眼里什么都不是!
连被圈禁过的莽撞武夫大皇伯,都又有了郡王爵,他还是平头阿哥一个!
意识到自己在雍正心里毫无地位,弘时懑愤郁怒,满腔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想要将面前美好的东西全部打碎。
小太监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弘时突然弯唇一笑,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和,“我倒是期待你们能四处说说真相呢。”
跪着的小太监们磕头如捣蒜,“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时收回视线,冷冷道,“还不快起来,是想叫人看见,给爷安个不体恤下人的罪名?”
小太监们飞快的爬起来,垂首恭立。
弘时心里的那股郁气稍稍下去一点,心里哼声,谅你们也不敢!
与此同时,弘昼也在院子里告诫宫人,“今天三哥请喝茶的事,若是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们先掂量掂量慎刑司的手段。”
视线扫过宫人们凝重的神情,弘昼缓和了声音,“今日大家都受累了,小圆子,一人分一两银子,让大伙回去添个菜解解乏。”
宫人们面色一松,连连笑着道谢。这一两银子相当于封口费,谁都不敢推辞。
允祎被弘昼如此直白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做法,逗得乐不可支,笑得前迎后合,“弘昼侄儿手段了得!”
小跟班允祕撇撇嘴,“弘时说错了话,怎么弘昼侄儿还要替他遮掩?”
弘历笑了笑,替弘昼回答,“他怎么说也是我和弘昼的三哥,若我们此时去皇阿玛面前告状,就算皇阿玛罚他了,事后回想,也会觉得我和弘昼对兄弟不仁。”
皇阿玛都不会明着罚他!弘时完全可以狡辩说是一时口快,嘴瓢了。皇阿玛不会让这事闹大,说不定还会斥责他和弘昼话都没听清就对兄弟落井下石。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对大行皇帝不敬,这种言辞不能和新皇有一丝关联。
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