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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沉吟道:「的确蹊跷,可此等大事不能不查,待我查明此事就回京。」
黄锦抬起手臂抹了把脸,问:「鼓动百姓监督士绅,效果如何?」
「效果还不错,可还是有乱子发生,百姓哪里斗得过士绅?」陆炳苦笑道,「如今,舆情造势遍布天下,然,普及教育还只局限于江浙两地,湖广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估计到时候……百姓都遗忘了……」
黄锦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与普及教育同步造势吧,咱们一起回去,皇上肯定想咱们了。」
「查清楚冒充锦衣卫之事,我就回去。」陆炳说。
黄锦闷闷道:「让手下查不就是了,皇上如今……」
「哎呀,我实话跟你说吧,本省的大员现在要我给个说法呢,我就这麽回去,他们肯定上疏弹劾。」陆炳气郁道,「娘的,明明是那知县打死了人,这些人反倒把帐算在锦衣卫头上。」
黄锦气郁道:「这也太猖狂了,你何不直接将那知县抓来?最好来个顺藤摸瓜……」
「巧了,我也这麽想的!」
陆炳嘿嘿道,「早前就派了人去,这会儿估计也差不多快到了,他娘的,锦衣卫可是直接向皇上负责,且我还是奉皇命下的地方,这群人都还敢如此张狂,这次,非要连藤带瓜,一股脑给他刨个乾净。」
黄锦想了想,说道:「大办之前,将手下都召集回来,别真查出了大案,致使某些人狗急跳墙,以防万一。」
「呦呵!?」
陆炳大奇,「行啊黄胖子,几年不见,长进不少啊!」
黄锦傲然道:「真当我只长肉啊?」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陆炳好笑摇头,「你要不再留一段时日,若是个乌龙,我也就回去了,咱们一起。」
黄锦思忖少顷,摇头道:「不了,我此番收获颇大,得赶紧回京禀报皇上,不等你了,咱们京师见。」
陆炳轻轻点头:「也成,皇上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早些回去吧,代我向皇上问好。」
「嗯。」黄锦不放心道,「可千万要小心点啊,住处多备上水缸,当心人家一把火烧死你。」
陆炳:-_-||
「……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这个武状元可不是浪得虚名。」
…
又数日之后,沈炼被锦衣卫羁押来杭州,送到陆炳面前。
「你可知我是何人?」陆炳居高临下。
沈炼:「当是锦衣卫镇抚使陆炳。」
「不错!」陆炳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威严道,「你可知锦衣卫只向皇上负责?你可知本官就在江浙一带?」
「知道!」
「你既知道,何以还敢假借锦衣卫,行自己欲行之事!?」陆炳震怒,「且不说,你行之事对与不对,单就是打着锦衣卫的幌子行事,就是重罪!」
沈炼惨然自语:「他果然不是锦衣卫……」
陆炳懒得理会他的碎碎念,冷哼道:「本官奉劝你痛快招了,就是个死人,锦衣卫也有办法让他开口讲话。」
沈炼无言。
陆炳挑了挑眉,「真想试一试锦衣卫的刑法?」
沈炼苦笑:「说了陆镇抚使也不信,实不相瞒,下官也被他给诓了,不过……下官并不怨恨,更不悔恨严办土豪劣绅……」
沈炼只觉官场黑暗,「唉,那个李青说的对,权力场还真是比我想像的……复杂,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沈某……」
「谁!?」陆炳倏地起身,大跨步上前,「你刚说谁?」
「李青,是个年轻人,」沈炼惨笑道,「怎麽,陆镇抚使真认识他?」
李青?
陆炳一惊,「你们先都退下。」
「是!」
陆炳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几分,道:「事情经过,你仔细说来,本官确认识一个叫李青的年轻人。」
闻言,沈炼也是一奇。
本以为被那李青给坑了,可见这陆镇抚使的姿态……好像还有转机。
沈炼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非是沈某轻易相信于人,实在是那一块玉牌太逼真了……」沈炼苦涩道,「不管陆镇抚使信是不信,这就是实情。」
还真是李青……陆炳惊喜交加。
李青跟皇帝闹掰之事,他听黄锦说了,若是能通过这个知县……再加上自己,劝得他回去,皇上定然开心。
陆炳扬声道:「来人,给沈知县解了镣铐!」
沈炼:「?」
『哗啦……!』
枷锁尽去,沈炼这才相信李青没有坑他。
「都下去吧,不用在门口候着了。」陆炳轻笑道,「这只是个误会。」
「……是。」两个锦衣卫有些失望,本以为还能记上一功呢。
待人退走,陆炳说道:「他没骗你,你也没被冤枉,他是锦衣卫,也不是锦衣卫。」
「?」沈炼被绕的有些晕,喃喃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是什麽说法?」
陆炳没解释,只是道:「那块玉牌不是逼真,就是真的,严格来说,他骗了你,可也没有骗你,比如……时下你报出他名字,便可无恙。」
沈炼活动了下手腕,问:「这……作何解?难道就凭『李青』,陆镇抚使就全然相信了下官的话?」
陆炳颔首:「你不知道此人,当然,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不过,既然是他鼎力支持的事,倒是没有查的必要了。」
顿了顿,「他人现在在哪儿?」
「下官不知!」沈炼摇头,「都过去这麽久了,谁知道他去了哪儿,不过,大概不在下官辖地了。他……好像挺忙的……」
陆炳不死心,道:「这样吧,本官与你走一趟,找一找他,也为你,为锦衣卫洗刷冤屈。」
「如此最好!」沈炼松了口气。
…
~
京师,随着圣母章圣皇太后的入葬,不再死气沉沉,百姓嫁娶照旧,酒楼也陆续开张……
乾清宫。
朱厚熜一人发着呆,充分品尝了孤家寡人的滋味儿。
一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
对太子,他也不是很喜欢。
至于妃嫔,不过是体验床笫之欢的工具罢了,且他并不沉迷其中,一个月也就五六次的样子。
「皇上,皇上……」
欢快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沉重的脚步……
朱厚熜一惊,又一喜,忙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一个大胖子便横亘在身前,相当厚实……
「皇上啊……」黄锦往地上一跪,嗷嗷哭,哭圣母章圣皇太后……
哭的朱厚熜也泪流不止……
好一番之后,黄锦才抽抽搭搭的止住哭声,抹了抹眼泪,从怀中取出李浩的谏策,「皇上,这是永青侯的谏策,您过目。」
朱厚熜拍了拍他肩膀,扶他起身,这才接过……
半晌,
『啪』的一下合上,「当真……奇才也。」
黄锦又抬起袖子横抹了一把脸,问:「皇上觉得如何?」
「甚妙,太妙了……」
朱厚熜难掩惊叹:「几乎无懈可击,待新钞印出来,就按此策推行,这位永青侯……朕小觑了他啊。」
瞅见黄锦腰上还缠着孝带,朱厚熜又是一声轻叹,道:
「取了吧,太后已……不用戴孝了。」
黄锦默默点头,解下孝带揣进怀里,耷拉着脑袋。
「这一路辛苦,去休息吧。」朱厚熜温声说。
「不辛苦,奴婢不累。」黄锦摇头道,「奴婢想与皇上说说话。」
「嗯,好啊。」朱厚熜深吸一口气,一边御案前走,「这次去地方,都有什麽收获啊?」
黄锦跟在他后面,轻轻说道:「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总体来说……人还是挺复杂的。」
「呵呵……能有如此感悟,便不虚此行。」朱厚熜很是欣然,回到位子坐下,瞅着黄锦的大胖脸,「这麽大人了,是该成熟起来了,嗯……不算晚。」
黄锦挠挠头,问:「皇上,奴婢是不是老了啊?」
「你就比朕大七岁,你要是老了,朕也不远了。」朱厚熜好笑摇头,「怎麽突然问起这个,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不是。」黄锦挤出一个笑,「奴婢此行的所见所闻,都尽数记下来了,好几大箱子呢,皇上要不要现在看?」
「不急这一会儿。」朱厚熜轻轻道,「就先陪朕唠一唠吧,去搬个锦墩来坐,别傻站着了,你不累,朕仰头看你还累呢。」
「哎,好。」黄锦颠颠跑了去,又颠颠跑了来,在其边上坐下。
「皇上,陆炳也快回来了呢,奴婢在杭州织造局跟他遇着了,您交代的事情,他基本都办完了。」
闻言,朱厚熜心情又轻快了一些。
「既然办完了差事,怎麽不一起与你一起回来?」
黄锦面色怪异道:「陆炳说有人假冒锦衣卫……好像是知县打死了乡绅,然后把锅甩给了锦衣卫,地方大员也在向陆炳施压,称是要上疏弹劾他,陆炳气得不行。」
朱厚熜呆了呆,「陆炳这麽说的?」
「呃…大概是吧。」黄锦悻悻道,「当时奴婢归心似箭,一边劝说他回京,可能有出入。」
朱厚熜微微颔首,沉吟道:
「此事有蹊跷,首先,知县打死乡绅这就不合理,其次,甩锅锦衣卫更是荒谬。唉…,地方上也不安分啊。」
黄锦安慰道:「大明这麽大,太阳难免有照不到的地方。」
朱厚熜笑道:「什麽时候这麽会拍……」
「再说,还有李青呢。」
「……」朱厚熜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