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没有立即回应，起身进了屋。
冯大娘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难受得不行，以前儿子多活的性子，活生生被这个丫头磨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也跟着儿子进去了。
到了屋里头，冯远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转身又对上了他老娘那双焦灼而又关切的眼神。
默了默，说道：“妈，之前我和冬霞盖的那间房子，租给我们领导的媳妇了，每个月十块的租金，她们会让人送到你手上，往用也不用替我存钱，有病就去治，想吃什么就买。”
“能租这么多钱？”冯大娘很意外，想起这间房子，又叹了口气，这丫头对儿子从前确实没话说，也有本事，性子活泛，把儿子吃得死死的，对她也很有礼貌，她也很喜欢。
一度觉得老冯家是祖坟冒青烟，儿子走了大运才找到这个丫头。
可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完全翻脸不认了呢。
冯远点了点头，“嗯！”
“你姐说的对，都回来了，去找找冬霞，她现在的年纪想找比你好的也不容易。”冯老太又说道。
冯远想起刘冬霞之前对他的警告，就受不了，可一迎上老娘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点了点头。
太久没见她了，原本以为会忘了，可发现根本忘不掉，而且越来越清晰。
初见她时，自己才十六岁，瘦得像个豆芽菜似的，她十九岁，清秀可人又落落大方。
那时候家里穷，母亲生了病没有钱医治，听说刘家做生意赚了钱，而且招人，他便想去试试。
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还被录取了。
做的活并不重，每天天不亮就帮着她把东西提到黑市，陪她卖。
她一张嘴巴很会说，而且总是笑脸迎人很讨喜，尽管家里总有人找她要钱，找她麻烦，可她总是有办法拿捏住他们。
虽然能治住他们，但次数多了，总会累的，有一天晚上他回来时就见她坐在一处草垛子旁边哭。
抱着腿，蜷在暗处，没有声音，但身子却是一抽一抽的。
他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但却忍不住靠近她，“你怎么了？”
刘冬霞见有人来，将眼泪一抹，像没事的人一样，“没什么！”
冯远坐在她旁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你爸妈又让你为难了？”
刘冬霞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小声的像是自问，“我是不是该找个人嫁了？”
嫁人？冯远转头看她，只见她眼里像是落入了繁星，瞬间亮了。
他竟然有点不舍。
“嫁人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要是嫁的不好，不过是从一个刘家进入了另一个刘家。”
刘冬霞看了一眼冯远，觉得有道理。
半晌她才小声的开口，“那你愿意娶我吗？”
冯远家穷，但人际关系却十分简单，她见过几回冯大娘，是个好相处的，冯远听话，长得也好。
冯远听了这话，怔在原地，只感到心不受控制的乱跳，立即高兴的应下，“好，不过我还没有到结婚年龄，结婚证得等到二十二岁才能办。”
刘冬霞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清楚了？我可是比你大了三岁哦。”
冯远根本不介意这个问题，“我想清楚了，虽然结婚证要等到二十二岁，但十八岁就能办婚礼了，再等两年。”
他激动得不行，连说话的语气也都透着急切。
刘冬霞终于站了起来，心情豁然开朗，在这个年代，女人想要离开原身家庭，唯一的办法就是嫁人了。
从此以后，冯远看刘冬霞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了。
她温柔大方，也很聪明，和她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快乐。
十八岁的那一年，本以为可以娶她了，哪知她又病了，再醒来，就不认他了。
不仅不认还骂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后离她远点，看他的眼睛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温柔。
还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只是骗他心甘情愿替自己做事。
甚至连母亲和大姐也骂了个遍，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儿子和弟弟，不要让他去找她。
那段时间，他像疯了一样，根本不敢相信对他温柔包容的姐姐变得如此厌恶他。
一瞬间整个人差点活不下去。
睡在床上整夜整夜的反思，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穷吗？
如果是，那么一开始就不该选择他的。
更不该和他一起盖了那间婚房。
想到这些，他总感觉透不过气来，一时间整个人又瘦了一大截。
母亲看不下去，怕他忍不住又去找刘冬霞自找没趣，找来邻村的堂哥将他接走。
他害怕她那双厌恶的眼神。
可现在母亲和姐姐一说，他似乎又抱了一点希望。
吃过晚饭，就去了杨家，找到刘小红，让她帮忙约刘冬霞出来。
刘小红欣然应下。
*
两人到了从前时常偷偷约会的晒谷场，第一次见她躲着哭的草剁旁边。
刘冬霞看了一眼冯远，有些惊讶，这家伙长开了，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二十二岁的年纪，完全褪去了男孩的青涩，如今他刚毅的气质、挺拔的身姿无不彰显他作为男人的气质。
这样的冯远，她应该没见过吧，如果见过还舍得离开么？
“冬霞！”冯远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
刘冬霞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心动，苏诚都没办让打动她，冯远更不可能了，既然无法回，想离开这个家，好像也只能找个人嫁了。
“冯远，你还想娶我么？”刘冬霞高傲的开口。
冯远点了点头，“嗯！”
“是不是除了我，你再也不会娶别的女人了？”
冯远想了想，大概是这样了，又点了点头。
刘冬霞轻蔑的一笑，突然靠近他，小声问：“那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冯远如实说道，“四十五块。”
刘冬霞想了想，好像也可以，虽然少了点，至少饿不死，“行，结了婚你能把所有的工资都上交给我吗？”
一个月四十五块，她是看不上的，但现在至少当了兵，听说表现十分优秀，现在才二十二岁，干得好，肯定能升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他，似乎也找不到比他条件更好，对自己更死心塌的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