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
因为工作原因,过年的那一天,夏漾漾没能回老家跟父母团聚。
冬季的白昼短暂,夏漾漾稍微加班一会会儿,天就已经黑了个透彻。
她坐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周围有一起过年不回家加班的同事,离开时跟她挥手告了别,提前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夏漾漾头还倚在办公椅上,笑容灿烂:“新年快乐。”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位面世界里过年。
虽然一点儿年味也没有就是了。
她也关掉电脑,把水杯和手机充电器都放进包里,套上羽绒服,又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围巾,刚摸过手机,屏幕就亮了。
是连着的三条微信消息。
江言:[下班了吗?跟家里人闹别扭,被赶出来了呜呜呜!哭泣.jpg]
江言:[心地善良的大美女晚上年夜饭可以收留一下可怜的流浪汉吗,我知道有一家中餐厅还在营业,一起去吧~我请客!可爱.jpg爱心.jpg]
江言:[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玫瑰.jpg]
有稳定编制、身材相貌基因优秀、自己存款买车买房、父母都有退休金、根正苗红祖上三代党员……
江言这个条件,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夏漾漾都要心动了。
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任务对象,其他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泡影。
两年来,江言对她的感情她不是看不明白。
她也隐晦地表示过自己是不婚主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但对面只是说正好,他也没有,家里天天催婚跟催命一样,他也可烦了。
叫她想拒绝都没有拒绝的机会啊。
两个人以朋友的名义你来我往,眼看着一颗水灵灵小白菜,都要被自己耗成老黄瓜了。
夏漾漾犹豫了一下,说不定今晚有机会摊牌。
她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半晌。
0.o:[好啊,一起吧。]
进电梯的时候,她正在敲键盘,耳朵里塞着蓝牙,播放着最新追的小说《快穿生子:攻略对象非人类》。
因为电梯信号不好,发出去的消息一直在转圈,她便一直望着手机,没注意到电梯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在她背后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手上戴了一副黑色手套。
他用蹩脚的声音说:“你好,一起,吃,年夜,饭。”
那声音不像是用人类口腔说的,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声带里挤出来。
夏漾漾没听到,也没看到。
因为发送消息失败的红色感叹号蹦出来,她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背后高大的人影一震。
低垂下头,把悬空的手默默缩了回去,藏在背后。
电梯在五楼停了一下,电梯门打开,却没有人上来,整个五楼楼层漆黑阴森的一片。
她记得五楼是技术部,技术部的人放年假早她们小半月,这会儿怎么可能有人?
夏漾漾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连忙按了两下关门键。
电梯关上后她松了一口气,刚要继续发消息,余光一瞥,电梯门的反光中赫然映出一道漆黑人影。
那一刻,夏漾漾浑身一抖。
人活着,却体会到了心脏骤停的滋味。
他……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是刚刚在五楼?五楼分明没人。
夏漾漾手心沁出一层冷汗,往距离那人最远的斜对角挪了挪,又抬眼看到正降到3楼的电梯。
第一次觉得电梯里的时光如此恐怖漫长。
其实,第一眼被吓了一跳后,她也稍稍缓过来一点理智了。
借着电梯门的反光细细打量。
电梯灯光本就暗,再加上那个人穿了一身黑。
不仅头上戴了帽子,脸上也戴着黑色口罩,身量更是高得吓人,有两米那么高。
叫人宁肯相信是维修工人落下根黑柱子在那儿,也不会相信这是个“人”。
应该……应该是她低头进电梯的时候没注意到。
对,就是这样。
夏漾漾自我安慰着,默默把听书关了,换成了强军战歌。
要相信红色力量能击杀一切邪祟。
“叮——”电梯刚到1楼,夏漾漾拔腿就要冲出电梯。
但她没想到,身侧的男人比她还快一步,残影一样就冲出去了,一副被她吓得落荒而逃样子。
夏漾漾:“……?”
夏漾漾走出电梯,感觉脚下踩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抬脚一看,是从电梯里带出来的,而原来男人站立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滩黑色的粘液。
夏漾漾盯着鞋底的粘液,沉默半晌:[刚刚那个……是不是夏非墨?]
系统正在吃水饺,看春晚,腾出空来看了眼定位仪:[是啊。]
夏漾漾:[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她说完就沿着刚刚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系统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别追了,追有用吗?哪回追得上过?它跟往常似的,找个井盖、消防栓的就钻进去了,你上哪儿找去?]
夏漾漾:[……]
倒也是。
夏漾漾缓缓停下来,站住脚。
过年的街道上仍然繁华热闹,挂楼的大屏幕广告里,明星都穿着大红色的毛衣。
大冬天一身鼓鼓囊囊的衣裳,没跑两步,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白色的雾气从她口中呼出。
洋洋洒洒的大雪落在她的发顶,不一会儿,她的鼻尖和脸颊便都冻得红了。
系统:[唉,我说你也别气它当年的事儿了,跟它好好谈一谈,好好一场双向奔赴,硬是弄成了它逃你追,你俩插翅难飞。]
夏漾漾:[……我早不气了。]
*
说起这档子事儿,还得从夏漾漾刚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那会儿说起。
因为刚刚醒,她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暴食者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寄生种先生的神经母细胞分离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条蛇一样黑乎乎滑溜溜的东西,叼着一个温热、跳动的肉球往自己嘴里塞。
那触感像细长的面包虫在嘴里爬,十分恶心,反人类。
她当时就呕了。
但夏漾漾也不害怕,因为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往她嘴里塞奇怪东西的家伙,就是寄生种先生。
还在心里得瑟,小样,以为自己换了蛇皮她就认不出它了?
虽然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蛇头,而是它因吞噬太多同类,被撑大到无法复原的本体。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青木高中,被暴食者捅穿的那一夜。
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医院醒来,但一看到它,仍只顾愤怒冲上脑门,双手掐住它的蛇头:“夏非墨!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早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要听我的,这下好了吧,任务失败了!暴食者强化了!连我也差点死了!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你刚刚在干什么?又要谋杀我吗,我告诉你,妄想!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供你吃供你喝,即便你把我老婆本都搭进去了,我也没用精神力惩罚过你一次!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那么恨我,总是想着反噬我!!”
对面的寄生种似乎非常难过,他嘶哑地发出一些声音。
漾漾,不是的,我没有。
可它不在她大脑里了,她听不见它的辩解。
而且它的本体只是一团软烂的神经细胞,它没有声带,也讲不出话。
但反而,因为没得到寄生种先生的回应,夏漾漾更气了。
在她眼里,它这就是总爱用沉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叛逆。
她都被伤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毫无悔过之心?!
夏漾漾恨不得把蛇头掐烂,对着它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祖安输出。
蛇头不停往后缩,都快要缩到地板上去了。
却见到夏漾漾脸色蓦地一变,惨白成了纸色,别开脸,对着地面就呕出一口黑血。
虽然后来医生说,这是淤积在胃里的血水,吐出来就好了。
但当时可把寄生种先生吓坏了。
以为都是自己惹得祸,疯狂自责。
它不该在她刚转醒就迫不及待地喂给她自己的神经母细胞。
它犯了那么多严重的错误,恋人根本就厌恶它,更不会喜欢它的神经母细胞了。
于是,仓皇跑出去找江言的同时,还把摔在冰凉地上的,寄生种最视为珍宝的“心脏”卷起来,逃跑了。
夏漾漾擦着嘴角的血,看它跑,戏瘾突然犯了,她就像电视剧里,所有被负心汉伤了的女人一样。
撂下那句狠话:“你走啊,没良心的东西,有本事你一辈子也别回来!”
她真真真没想到。
这家伙从那儿往后再没出现在自己面前过。
每次都是在一些阴暗的角落蛰伏着,她一逮住它,话都来不及说,它就逃走了。
她追了整整一年啊,一年啊!
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