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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饭后。
天空一大朵云飘过,太阳收敛了一些。趁着半阴着的天，蒋新耀领着沈宵去参观村里的学堂。王富贵反正也没事做，听沈宵邀请他一起,便也跟在后面。
学堂在村南面,离着小河有一段距离，在一大片樟树林前边。以前是个小庙，后来里面没了和尚,蒋新耀的祖父让人修葺了一番，中心佛堂还保留着，其他房间改成了学堂。
学堂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身子骨不太好了,平时只在上午讲课。学生多是蒋家村和附近村子的男孩子。
蒋新耀接受后便不再拘泥于十岁以下的孩童，成年人，女人，都可以入内学习。老先生不喜,蒋新耀只能改成旁听，在不影响孩子学习的情况下免费旁听。
刚开始村民大多上午要下田或者上工,想去也去不了，下午的时间没有先生，自然也没办法开展教学。
蒋新耀让蒋忠在镇上寻了好些先生,不是嫌乡下地方，就是嫌村民无知，更有迂腐的不愿意教女人。
蒋新耀只能将计划搁置。
三人走了许久才到学堂门口。一路上一向沉默寡言的蒋新耀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跟沈宵介绍起学堂。
沈宵感觉蒋新耀一说起学堂,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挂着丝丝微笑,一滩死水深不见底的双眸也变得神采奕奕。
沈宵远远便看到寺庙模样的建筑门口立着两颗大松树，中间一座长着青苔有些破损的矮佛塔，里面没有点着香烛。
门上面树枝见隐约可见几个脱色的大字‘昭隐寺’，下面新漆的朱红大门边上挂着竖着的牌匾‘蒋家学院’。
门虚掩着，蒋新耀请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满院子的桂花树十分压制，现在还未到开花的季节。
中间是寺庙的主殿，大门紧闭，左右两边才是学堂的教室。
沈宵跟着蒋新耀迈过半尺高的门槛，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学校。
在院子里洒扫的中年大叔见蒋新耀到来，连忙招呼沈宵他们进了旁边一间屋子。里面一排排书架上，满满当当是书卷。
大叔将桌椅擦了擦灰，见屋子昏暗，又点上一盏油灯。
“周先生已经回去了。”大叔恭恭敬敬给三人倒上茶水，“大少爷过来有什么事吗？”
蒋新耀淡淡：“没什么，带朋友过来转转。”
大叔看到沈宵心领神会，又瞥到有些拘谨的王富贵眼神古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大叔一走，蒋新耀又开始说起求学的经历，在国外的见闻。老实说沈宵听得有些累了，他看了一眼王富贵，发现王富贵十分感兴趣，是个很好的听众，偶尔还会插一两句，让蒋新耀说得更起劲。
沈宵看着眼前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说了好久，蒋新耀察觉到沈宵精神不太好，于是直击重点，问道：“阿宵，你愿意来学堂帮忙吗？只开
下午的课，
大概未时到申时。”说着蒋新耀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想起沈宵常年在城里生活，于是换了一种计时方式，道：“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前结束。”
沈宵还在犹豫。
蒋新耀继续往下说道：“主要是西洋课，比如数学，历史，地理。也不用特别复杂的，我这边有教材。我打算免费开放，一日三餐包吃住，工资的话按照学堂助教计算，我这里会再有一份补贴。”
助教工资不高，主要是怕学堂的老先生有意见，所以蒋新耀打算亲自开补贴，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意见。也不会让沈宵吃亏。
“嗯，我想想。”沈宵倒是不在乎补贴，一日三餐包食宿确实很诱人，至少减少了蒋桂英一家的负担。
“我觉得助教挺好的。”见沈宵在犹豫，王富贵也劝说道，“阿宵是个文化人，就不应该跟我一样做粗活。”
沈宵有些意外，他记得王富贵说要一起去镇上，想不到王富贵竟然赞同蒋新耀，还一起劝说他做助教。
王富贵红着脸：“到时候阿宵开课，我下完工就能来听课……”他想识字，想学习更多的知识，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想跟蒋新耀一样见多识广，想和沈宵一起走出村子。
蒋新耀恍然大悟，王富贵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他倒是不讨厌，刚刚和王富贵交流了一气，发现王富贵虽没读过书，却有着一颗对外面世界无限向往的心。明明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意外地思想开放，和墨守成规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助教工作确实挺诱人的，沈宵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细细盘算了一番，与其离开村子去镇上，确实还不如留在村子里，一来可以时刻关注蒋桂英一家的情况，二来省去了在村子和镇子往返的麻烦。
沈宵：“我回去跟我家嫂子商量一下。”话是这样说的，其实是想问问系统是否有什么相关情节，自从昨天系统007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沈宵在脑子里呼唤了好多次，一直没有回应。
蒋新耀从书架上搬来了好多书，有比较老的手抄版，也有印刷书籍，还有从西洋带回来的外文书。
沈宵随手翻起一本，竟然是古典小说，印刷清楚还配有绘图，王富贵颇有兴趣，便凑过来看。
沈宵笑着给他读书，又时不时跟蒋新耀讨论一番，三个人其乐融融得渡过了整个下午。
眼看着屋子里又暗了一些，桌上的油灯火苗在不停地跳跃着，透过窗户缝能看到太阳已经斜了。
沈宵能从左上角的计时清楚地看到下午五点，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到王富贵和蒋新耀两人和平相处，还能说上话，两人看着就像是普通朋友。
沈宵心里很安慰，整个人都感觉放松许多。
蒋新耀合上书本提议道：“晚餐不如到水月居去，我让大厨准备好了。”这话不单是对沈宵说，也包括王富贵。他甚至在想，除了情敌关系，或许他和王富贵能成为朋友。
王富贵面露难色，精致的饭食虽好，他也有自知之明。再说了，中午还有剩下一些，
他藏在锅里，压上一块石头，不会被小动物惦记。
沈宵看着蒋新耀说得真切，又觉得在蒋桂英的厨房做饭麻烦，拉住王富贵道：“大少爷邀请我们，不如一起去吧。”
王富贵这才勉强答应，告诉自己不是为了贪图吃的，而是陪沈宵才去的。
这年代没有及时通讯工具，更不可能打电话通知蒋忠开车来接。三人只能出了书院徒步往西头的蒋家大院走。
沈宵感觉围着村子走了一大圈，只觉得小腿酸胀。
“要不要我背你？”王富贵很贴心，看着沈宵迈不动腿的样子，心疼得紧。
“不了。”沈宵尬笑，现在黄昏路上全是村民，看到还不得笑死。
“我在城里拉过车，”王富贵继续说道，“改天我做个拉车，这样阿宵就不用很远的路了。”
“……再说吧。”沈宵更加尴尬，看王富贵那个认真样子，想做个黄包车给他。
看到沈宵走不动路，蒋新耀也很心疼，想起年少时候喜欢神奇玩意，记得买了一辆自行车。
“我院里有自行车，回头让忠叔找找。”蒋新耀的自行车倒是让沈宵很感兴趣，他可是秦睿手把手学会了自行车。
三人说说笑笑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蒋家大宅。
水月居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沈宵认得那是三太太陈芸秋，又想起上午穿肚兜的模样，不禁脸上有些发热。
陈芸秋穿着一身白色锦缎旗袍，上面大朵牡丹花娇艳无比。她手中拿着烟，深情紧张，面色焦急，见蒋新耀回来脸上一喜，又望见旁边的沈宵，不由皱起眉头，最后看到了王富贵，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王富贵啊。”陈芸秋轻笑道，“赶你出去这么快又回来了？”陈芸秋当时赶人走，就给了一点点工钱，让王富贵十分不满。
王富贵见陈芸秋轻浮嘲讽，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出去才明白陈芸秋把他当枪使，在沈宵面前闹了笑话，丢了他的脸。
沈宵一把拉住王富贵，示意他不要冲动。
蒋新耀没有正眼看陈芸秋一眼，径直开门进入。沈宵也连忙拉住王富贵一起进了门。
院子里好不热闹，两个孩童在追逐嬉戏，大宝追着来娣跑着，一头撞上了先进门的蒋新耀。
蒋新耀一米八几的身高，大宝还不足一米，被一双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着，大宝一时间顾不上鼻子痛，吓傻了站在原地。
“嗨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蒋忠连忙上前打圆场，示意来娣赶快将大宝带走，又看到了后面进来的沈宵和王富贵有些惊讶。
“忠叔好。”王富贵不好意思地打招呼，沈宵也跟着点点头。
蒋忠脸上堆着笑，将三人迎进饭厅，看到蒋桂英在擦桌子收拾。
“嫂子。”沈宵有些诧异，蒋桂英说是在蒋家大院工作，一直在后院帮忙，听管事的安排。
“阿亚从中午就没回来。”蒋忠脸上虽挂着笑容，却掩饰不了眼中的焦急不安，“院子缺人
做事，我就擅自把沈先生的嫂子叫过来帮忙了。”
“忠叔安排就好。”蒋新耀淡淡开口表示自己没有意见，“阿亚没有回来吗？”
蒋忠重重叹了口气：“没见人，我在院子里问了一圈，说是没看到回来。”哑巴做事极其认真，不会不打招呼就跑外面不回来。
蒋新耀吩咐道：“多派点人找找。”
“只能这样了。”蒋忠挤出一丝笑容，“大少爷你们先吃饭，我忙去了。大厨准备得差不多了，菜就等下锅，有沈先生的嫂子帮忙，我很放心。”
蒋新耀沉默点头，眼睛打量着立在一边的蒋桂英。
沈宵忍不住问道：“嫂子，我在前院看到了来娣和大宝，招娣也过来了吗？”
蒋桂英连忙点头：“忠叔让我过来帮忙，又让我把孩子都带过来，说是你想见见……招娣正在厨房帮忙。”
沈宵心里干笑两声，蒋忠确实很懂。
有蒋新耀在，蒋桂英不敢多说话，眼睛好奇地瞄着王富贵。她不太明白这三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王富贵能和大少爷坐一张桌上喝茶吃饭。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
蒋桂英见有些尴尬，赔笑道：“要不我去厨房告诉师傅可以上菜了。”
蒋新耀微微颔首，这才让蒋桂英松了口气出门。
看着蒋桂英离开的背影，沈宵明白一个母亲的艰辛，又要工作，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们，他忽然有了想法，对蒋新耀道：“我愿意接受助教的工作，不过有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