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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到医院门口。
沈宵从车里出来,光头给他递了个沉甸甸的精美篮子，里面是路上买好的水果。
中年五六十岁人不喜欢花，总觉得不吉利。
沈宵看了一眼袋子里面,搭配得很好看，一堆花花绿绿的水果，正中间是一个包裹着保护网的猫山王小榴莲。
店家很懂，不但打包速度极快，而且包装了店里最贵的，并细心地放一张烫着金边的卡牌。
‘早日康复’这四个字，是温馨的粉色。
秦睿看着一脸平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下车就径直往住院楼那边走。
沈宵对光头露出个平和的笑意：“谢谢了。”
光头又嘱咐道：“不用担心的,秦睿爸人其实还好，你少说话就行了。”
沈宵点点头，转头看到秦睿已经等在住院大楼门口,眼神飘忽不定。
他追上秦睿,挽住秦睿的胳膊：“叔叔在循环内科，三十五床。”
秦睿顿了顿缓过神,沈宵的温柔让他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他伸手拿过沈宵手中的果篮。
医院四点半开餐,电梯里人很多。一开门大量人涌入,直到电梯发出满员的报警声。
先进去的沈宵被人挤得往旁边让了又让，最终被挤到了角落里。抬头，便是秦睿温暖的胸膛。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提着餐盒挤上来,大家又往里挤了挤。
沈宵身前的秦睿一只手撑着电梯光滑的内壁，将他护得死死的。
到了循环内科病房，秦睿带着沈宵先去了护士站。
“我是三十五床家属。”秦睿跟柜台里划三测单的小护士说道，“来问一下费用问题。”
“稍等。”小护士头也没有抬,啪啪啪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欠费……欠这么多！”
小护士抬起头，看了一眼秦睿，顿时脸上飞起了一抹红。她清了清嗓子：“欠费，救护车费用，还有急诊费用，住院预缴。今天用了……”小护士罗列着陌生的药物和治疗项目。
打印机跟着吐出一长串纸。
秦睿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宵拿起那张纸，柔声道：“要不我下去缴费吧。”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秦睿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秦睿并不想把心尖上的宝贝介绍给父亲。能预想到见了面肯定是一顿暴躁的争吵，他不想被沈宵看到。
如果可以，他只想给沈宵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而不是家里这些糟心事。
目送沈宵消失在电梯口，秦睿才转身往病房走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白色的走廊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在那边等着将他吞噬。
秦睿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很快找到了三十五床的病房。
房门大开着，是三人间的普通病房。病房不似以前住的私立医院条件好，房间窄小拥挤
，
一间房子竖着摆放着三张床，
床和床之间间隔不到一米。
有蹲便厕所，和有一个带水槽的阳台，设施十分简陋。
第一张床上坐着家属，正在细心给老人喂饭。第一张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表情痛苦，嘴里正在哼唧着什么。
一十四寸电视机挂在墙上，播放着地方电视台的新闻。
垃圾桶就摆放在壁挂式电视下面，散发着阵阵酸味。
三十五床在最里面。
秦睿长腿迈过垃圾桶，终于见到了多日不见的父亲。
五十多岁的人，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像是被打伤了翅膀的老鹰，一头白发，半坐在床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领子竖得老高，佝偻着身子，一副憔悴而阴郁的模样，低着头，眼神呆呆地直视前方，喃喃唠念着什么。
秦睿走到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爸爸，你怎么样了？”秦睿问道。他有些奇怪，这里没有看到徐美欢，不过很快就想同了，这种半路夫妻大难临肯定先飞了。
秦轩东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隔壁床的家属买饭回来了。是一男一女，看着像是男人的一双儿女。
“爸爸，你感觉好一点了吗？”年轻女孩打开塑料袋，拿出餐盒摆放好，再将床摇起来。
男人表情痛苦，只是微微点头。
看起来更小一点的男孩似乎是弟弟，笑嘻嘻地跟男人说着在食堂买饭的见闻。
男孩注意到秦睿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见秦睿不怎么说话，弟弟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叔叔是下午来的。来的时候一个人好可怜，我给他削了个苹果也没吃。你是他儿子吗？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女孩连忙拉住弟弟，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纪小不太会说话。”
秦睿点头：“哪里，爸爸麻烦你们了。”
弟弟半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继续说道：“叔叔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直都不说话，我怕他是不是发病难受，就叫了护士。后来叔叔就发疯似的拉住护士叫着‘不要告诉睿睿’。”
秦睿脸色有些难看。
男人在病床上轻声批评儿子不礼貌的行为。
姐姐连忙拉开弟弟，让他不要继续往下说了。对秦睿道：“这位叔叔情绪不太稳定，看着也不像能照顾自己的样子，一下午也没有人过来，你最好去请个陪护。”
秦睿：“谢谢了。”
“这是你这床的凳子，我借用了一会。”弟弟调皮道，“还给你。”
秦睿接过凳子，放到床边坐下。
“爸爸。”秦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秦轩东的手，那只手也苍老了许多，干枯地就像是河边的树枝。
秦睿第一次发现父亲的手竟然这么小和无力。
秦轩东没有看他，只是在说着：“不要告诉睿睿，我对不起他和他妈。”
秦睿：“我知道了，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沈宵还在楼下缴费。
这个点快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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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两个窗口。
前面排队的人和窗口收银员理论一会，耽误了不少时间。
轮到沈宵，将淡黄色的纸质单递进去。
沈宵又看了看手机，秦睿没有发来消息，大概和自己父亲相处得还好吧。
“一共一千五，”临近下班时间收银员内心有些焦躁，“住院预缴三千，不过我建议多交一点，反正多退少补，有医保吗？”
沈宵不太明白，想给秦睿发条消息。
“麻烦快一点，要下班了。”后面人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沈宵只能将卡顺手递进去。“那存五千吧。”
沈宵缴完费拿着票据，心系着秦睿，一路快步上楼。
到了病房见到了秦睿和秦轩东。
和他在网页上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五十多岁的秦轩东像个六十岁的老人。也没有看到徐美欢。
病房里热闹，唯独最里面的区域一片沉寂。
秦睿面色凝重地剥了一个橘子放在秦轩东手上，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橘子从秦轩东无力的手中滚落在床单上。
沈宵走过去，小声道：“秦睿，这是缴费单，我先交了五千。”他将一叠单子放在床头柜上。
秦睿还没来得及看，旁边的弟弟又开口了。“这个单子要交到护士站。”
沈宵才注意到隔壁床的姐弟，姐姐在给爸爸喂饭，弟弟则在一边当气氛组，鼓励爸爸多吃一点，一家子其乐融融。
“我过去护士站一下。”秦睿站起身来，一只手按到沈宵的肩头，将橘子塞到沈宵手里。不止是缴费单，他还需要去医生办公室询问一下秦轩东的病情，另外还得找个陪护。
“你在这里等我。”丢下这句话秦睿消失在门口。
沈宵有些尴尬，低头叫了一句叔叔。
还好秦轩东没有任何反应，沈宵乖巧地坐下。
“叔叔，你吃橘子吗？”沈宵将橘子一瓣一瓣剥开，递到秦轩东嘴边，可能是因为饿了的本能反应，秦轩东张开嘴，沈宵顺势将橘子塞进去。
一个橘子吃完，沈宵又剥了一个。隔壁床已经吃完晚饭，弟弟有些无聊，凑到沈宵旁边来。
“哥哥，你也是叔叔的儿子吗？”弟弟笑嘻嘻地说道，“长得一点也不像。”
沈宵摇摇头。
“说人话。”姐姐轻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
“痛。”弟弟表情扭曲。
姐姐拿起床底下的脸盆走进阳台的卫生间那边。
弟弟又道：“我知道了，你和刚刚的哥哥是一对。”
沈宵愣了愣，点点头。
弟弟更加热情，将下午的见闻又说了一遍，说得眉飞色舞，直到姐姐把他拖走。
秦睿在护士站交了缴费单，顺便提出要找一个陪护，护士拿出一本资料，里面有医院正规登记在册的陪护。
秦睿翻了翻，点
()了一个三四十岁的男性陪护。
专业陪护大多在附近租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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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表示十分钟之内就能过来。
医生办公室里，主治医生还没下班。
和医生交谈了一会，秦睿了解到秦轩东的高血压和冠心病并不是很严重，明天做检查，然后观察住院几天就能出院。关键问题是精神状态，医生建议直接转入精神科，或者去市郊的疗养院。
秦睿心里有了底。徐美欢大概率是不会再管秦轩东了，他也不可能亲自照顾，住院费他还是能出得起。
就算是提前赡养老人。虽然秦轩东以前没有做到父亲和妻子的责任，但他对秦轩东也算是做到了儿子的责任。
不多会男陪护也过来了，秦睿交代了一下，单人陪护工资三百元一天，秦轩东的生活费每天根据小票跟他报销费用。
谈妥之后秦睿带着人回到了三十五床病房。
病房里。
沈宵正在手忙脚乱地给秦轩东换衣服。刚刚洗了一点葡萄，一半分给了隔壁床的姐弟，一半喂给秦轩东吃。
葡萄不似橘子，剥了皮之后紫色的汁水沾得到处都是，黏了沈宵一手，还有秦轩东的脸衣服和被子上。
秦轩东没有行礼，就连一个水杯都没有。他被送来的时候，还是路人叫的救护车。
沈宵从壁柜里找到一套中号的男式病号服。
换衣服的秦轩东可没有吃东西配合，表现出了反抗的情绪。
沈宵哄了半天，才在弟弟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一虎之力才把黑色衬衣勉强扒下来。姐姐眼疾手快给秦轩东套上干净的衣服，又拿来湿纸巾帮忙将秦轩东的脸擦干净。
“真是麻烦你们了。”沈宵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细心将病号服扣子一粒粒扣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哄住了秦轩东，换衣服全靠姐弟俩帮忙。
“不麻烦的。”弟弟笑道，“哥哥不是也分了水果给我们，病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
隔壁床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弟弟：“爸爸，一会我和姐姐到下面买芝士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姐姐：“爸爸心脏病不能吃油腻高糖的东西，你自己想吃就直接说。”
弟弟不满：“吃一口又没关系，那家芝士蛋糕在网上可出名了。”
爸爸：“那就去买一个吧。”
姐姐：“爸爸你太惯着他了。”
一家人欢声笑语，沈宵也好奇什么样子的芝士蛋糕如此有吸引力。
旁边的秦轩东有了反应，忽然开始激动起来。
原本靠坐在病床上，试图爬起来下床。
一边嘴里喃喃道：“睿睿最喜欢芝士蛋糕了，他要过生日了，我要去买一个……”
他抓住病床的活动护栏，摇得哗哗作响。声音虽然大，但护栏没有按到边侧的机关，依然纹丝不动。
他一伸手撑住护栏，尝试直接从上面翻了过去。
“叔叔，这样危险。”沈宵拉住秦轩东，床另一侧的弟弟也帮忙按住。
“不行，”秦轩东喃喃道，“睿睿生日吃不到芝士蛋糕会生气的。”
“今天不是秦睿的生日！”沈宵大声道，“今天是十一月，秦睿生日在一月。”
秦轩东顿住了，转头疑问道：“真的？”
沈宵笃定：“是真的，不信您自己看看。”说完伸手去口袋摸出手机，将日历翻出来。
“您看，今天是十一月十号，星期日。”
秦轩东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许久，眼睛里也清明了许多。他抬眼看向抓住自己胳膊的沈宵，眉头紧锁起来，仿佛又恢复往日总裁那严肃又高傲的气势。
秦轩东：“我儿子到哪里去了？你是谁？”不等沈宵开口，手用力一抬将沈宵掀开。
没有靠边的木头板凳本来就不怎么牢靠，沈宵顿时失去平衡往后倒去。还好房间小，病床和墙壁距离短。
沈宵下意识一只手抓住了病床护栏，手肘往后撞到病房墙壁上，顿时有些吃痛。
秦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上前立刻扶住沈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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