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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盘好了,在哪里烘干困扰住了褚归,厨房的大锅是煮饭食的,他私心不想污了它。
“这简单,我明天喊人重新起个灶。”贺岱岳当是什么事呢,炮制药材少不了用火,厨房土灶的高度对褚归而言矮了点,时间久了伤腰损肩,是该起个合适的了。
新灶的地点定在院子右侧,挨着卫生所的屋檐,夯两根柱子沿屋顶搭个挡棚,既防风又遮雨。
贺岱岳请了村里会起灶的人帮忙,连材料到建成仅花了两日。不过新灶需要风干,褚归的火车票腊月二十五发车,年前他是用不上了。
“二十五行,能在家过个小年。”潘中菊合计了一下,“岱岳,我们干脆二十四一起把团年饭吃了吧。”
南边某些地方腊月二十以后正月初一之前都能吃团年饭,只是如今年景欠佳,有些人家不兴这个。
往年潘中菊省了团年饭的环节,潘家舅舅和贺大伯他们念着她独自在家,年前会特意喊人来吃饭,年后她再随礼走动,便算是过了年了。
今年终于人齐,潘中菊拿得出粮做得了菜,没理由不办团年饭。
贺岱岳看到了潘中菊眼底的渴望,他自然不会反对,办,往丰盛了办。
得了贺岱岳的赞成,潘中菊兴致高昂地开始了准备工作,上次吃饭是贺岱岳通知的,潘家就来了两个人,这次她亲自去,一家老小全部得来。
“上个月底不是刚吃了吗?”潘大舅觉得不妥,谁家月月做席的。
“那能一样?我二十四办的是团年饭,大哥你数数,自从我嫁了岱岳他爸,我办的团年饭你们吃过几回。”潘中菊说得有些难受,两个哥哥帮衬了她大半辈子,从未拖家带口吃她一顿好饭。
潘大舅见不得小妹难过,忙松口应了:“来来来,我们来,腊月二十四是吧,我晓得了。”
“全都来。”潘中菊向潘大舅强调,“我给你和二哥预备了两桌半,缺人我要生气的哈。”
潘大舅潘二舅皆是当爷爷的人了,儿子辈孙子辈全到了,能把饭甑子挖空,哪敢拖家带口地走亲戚。
潘中菊一人挣公分,即使贺岱岳常常寄钱,也架不住他们两家造的。
得了自己想要的准话,潘中菊满意地走了,徒留潘大舅坐家门口小板凳上发愁。三辈人,走路上浩浩荡荡的一长串,别人问去哪,回去妹妹家吃团年饭,不是讨笑话么。
老夫老妻的,潘大嫂最了解自家男人好面子的德行,看他皱着苦瓜脸半天不吱声,就明白他在纠结啥了。
“你不是被赖了套桌凳,到时候给小妹带过去,抬桌子抱板凳的,咱们不空着手,谁能笑话?”潘大嫂通情达理,一语点醒了潘大舅。
那套桌凳是去年县城一家人为女儿定的嫁妆,交了定金腊月提货。结果过了日子人爽约了,潘大舅前天专门循着地址上县城找人,谁料对面婚事黄了,不要桌凳了,潘大舅讨理不成反惹了一身腥。
“对啊!”潘大舅猛
拍大腿,拖家带口咋了,他们又不白吃。
打消了顾虑,腊月二十四上午,潘大舅、潘二舅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困山村,他们或背或抬或提,路人见了直羡慕潘中菊有两个好兄长,若是家里亲戚都像潘家舅舅他们那样,谁不愿意多来往。
褚归两辈子第一次把潘舅舅家的成员见全,充分认识到了人丁兴旺四个字的具象化。贺岱岳一一介绍,潘大舅为新丁做补充,饶是褚归脑子灵光,一通下来也绕晕乎了。
人多,天麻十分机智地溜了,贺岱岳给卧房挂了锁,招手叫来贺聪,郑重嘱咐他帮忙招待妥潘舅舅家的小孩们。
包括但不限于看着他们别捣乱、别打架、别钻马棚、别翻药柜。
贺聪一本正经地接下了贺岱岳交与的任务,他拿石子在院角画了几个格子,愿意跳房子的去跳房子,不愿意的组队扔沙包。
有了玩的,东瞅瞅西看看的小孩们顿时转移了注意力,乱而有序地组了小队,大人们得到解脱,尽情地唠起了嗑。
“岱岳。”一个大贺岱岳几岁的男人走到身后,贺岱岳唤了声三表哥,寒暄中察觉到他的目光频频往褚归与孙荣身上瞟,欲言又止的,贺岱岳于是主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三表哥腆着脸承认了:“我媳妇、你三表嫂她自从生了小的,夜里经常做噩梦,你能不能让褚医生给她瞧瞧。”
若是大病,三表哥肯定带着媳妇去卫生所了,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着来都来了,现成的医生,不看白不看。
他的语气听得贺岱岳无端烦闷,因此没脱口答应,表示要先征求褚归的意见。
褚归不喜热闹,跟潘家人打了个照面便躲去了隔壁,贺岱岳不怎么高兴地转述了三表哥的话,连同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前进大队离困山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再不济褚归每个月固定在公社卫生所坐诊,他们什么时候看病不行,非得挑吃团年饭的日子?
贺岱岳不是小气吧啦的人,他厌恶的点在于因为他的缘故,他的亲戚使褚归受到了冒犯。
“没关系,反正不妨碍什么,你叫他们来找我吧。”褚归拍拍贺岱岳的胸为他顺气,那三表嫂毕竟是真不舒坦,而非大咧咧地跑褚归面前说你看看我有没有啥毛病。
褚归有自己的脾气,若真遇到后者,他绝对会把人赶出去。
贺岱岳告知后在外面的两人褚归同意了,夫妻俩进了卫生所,褚归把完脉写了张药方,不是啥要紧的毛病,生育造成的肾气虚而已。
“我的药不太全,你们拿着方子上公社卫生所抓吧。”褚归将药方递向对方,“连喝一个星期,药渣兑热水泡脚,基本就能睡安稳了。”
到底是药不太全还是褚归不想被他们占便宜,抑或两者皆有,三表哥两口子无从得知,碰了个软钉子的他们讪讪地接过了药方:“谢谢褚医生,麻烦你了。”
褚归嗯了声,看在贺岱岳的份上,诊费当送他们的了,至于药材,自个儿老实掏钱买去。
丰盛的菜肴陆续上了
桌,褚归洗手挨着贺岱岳落座,假装没发生刚刚的小插曲,潘中菊为了今天忙前忙后的,不能为点小事破坏了她的心情。
满满当当坐了四桌,馋得两眼放光的小孩们急不可耐地动了筷,潘大舅沉住气端着酒杯说了通吉祥话,大意是潘中菊这些年辛苦了,平日里多亏了贺大伯他们照顾,如今贺岱岳回来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越来越好。
贺爷爷喝了口酒,他儿子过世,潘中菊不改嫁,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是他们老贺家该感谢她才对。
忆起往日的坎坷,潘中菊热了眼眶,潘大嫂宽慰了她两句,她惯会说漂亮话,指着桌上的菜色炫耀,十里八村谁家的团年饭能办得这么丰盛,几乎比得上城里娶媳妇的酒席了。
贺岱岳眉毛一抬,扭脸冲褚归做了个口型:娶媳妇。
褚归在桌下敲了他一计,屋里几十只眼睛呢,他得意忘形个啥。
所幸大伙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没人发现贺岱岳的小动作。
气氛太好,褚归也跟着喝了半杯,浅淡的浮红衬得他皮肤愈发通透,波光盈盈的,唇角眉梢斜着笑意,贺岱岳猝不及防撞入一抹春色,牙齿咔地磕到了碗沿。
耳边听得细微的声响,瞥见贺岱岳的傻样,褚归悄声骂了句没出息。
潘中菊不停地招呼众人吃饱,千万别拘礼,贺岱岳尽顾着招待客人,起身盛了一波汤,重新入座时饭碗里的菜堆到冒尖,褚归抬着酒碗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深藏功与名。
待到九成饱,褚归放筷离席,走到屋檐下散酒气。贺岱岳陪客的间隙往外看了眼,褚归正教几个吃撑了小孩如何按摩穴位缓解打嗝。
贺岱岳柔和了表情,上辈子褚归是村里人工人的脾气差,每次听见他们说褚归凶,贺岱岳总忍不住反驳,褚归骨子里多温柔啊,怎么会凶呢,分明是你们根本不了解他私底下有多好。
“岱岳、岱岳,你醉了吗?”潘二舅大着舌头唤醒贺岱岳,“醉了你进屋歇着去,我们不用你陪。”
“没醉。”贺岱岳坐正,盛酒的碗空了,他不打算再添,就着剩菜填饱肚子,把真喝高了的潘二舅扶到椅子上躺下。
贺岱岳虽未醉,但脖颈被体内的酒气蒸红了大片,厨房挤了群女人洗碗,褚归抓了点甘草配绿豆用后院的炉子煮了罐醒酒汤。
“趁热喝了。”褚归捡了甘草段,叫贺岱岳连汤带豆一起服下,“瓦罐里有多的,你让舅舅他们一人喝一碗。”
“好。”贺岱岳大口吞下醒酒汤,侧身借死角挡住褚归,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想亲亲你。”
大拇指轻轻往唇瓣里陷,烫得灼人,褚归后背抵着墙避无可避,裹着指尖吐字含糊:“等晚上的。”
指尖是褚归湿润柔韧的舌,一门之隔孙荣在问潘中菊有没有见到褚归,贺岱岳难耐地吐息,指尖愈发往里探。
薄薄的木门朝外推开,孙荣跨过门槛:“我说你跑哪去了。”
“我煮了点醒酒汤,师兄你来一碗吗?”褚归唇边隐约泛着水光,耳根通红,强作镇定。
“哦,我喝得少,不用了。”孙荣毫无所觉,“岱岳倒是喝挺多的,难受了吧,瞧人燥得,赶紧洗把脸躺躺。”
孙荣说完绕过两人去了茅房放水,褚归瞄了眼贺岱岳的神色,快步远离了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