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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药的罐子噗噗沸腾,褚归倒了一碗晾到能入口的温度,长栓闷头喝了,嘴里被塞进一颗甜枣,压下舌尖的苦涩。
和褚归相处的时间里,长栓对中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针灸时褚归给他讲了几个穴位,结果长栓一次便记住了,表现出来的聪慧令褚归大为惊喜。
“红枣的功效是什么?”长栓吐了红枣核,褚归突然发问。
长栓一愣,乖乖作答:“红枣,味甘性温,补中益气,养血安神……”
连红枣二字都不会写的长栓背得滚瓜烂熟,褚归不会刻意花功夫教,偶尔药材在手上,他顺嘴讲一讲,长栓则似懂非懂地记下。
晚上长栓挎着鼓鼓囊囊的小包到家,彭小燕连夜拆了衣服给他做新袜子,久穿的料子柔软,做成袜子正好不磨脚。
老院子周围的荒地早已成了各家的自留地,沈家良跑到稍远的地方开了荒,撒下邻友们给的菜籽,萝卜、白菜、冬苋菜、莴笋……虽然种得迟了些,但每日精心侍弄着,大部分还是发了芽。
翠绿的萝卜苗味道鲜美,彭小燕间苗时拔了两小把,自己舍不得吃,巴巴地给潘中菊他们送去。褚归今日到公社给书记母亲复诊去了,提前知会了长栓,此时堂屋里只有潘中菊与贺岱岳在桌上吃饭。
“小燕吃了吗,没吃来坐下一起吃。”潘中菊热情招呼道,褚归不在,她简单炒了两个菜,比请彭小燕他们吃饭那天晚上朴素多了。
“不了,家里做好饭了。”彭小燕递上洗净根部泥土的萝卜苗,“间苗时拔的,给你们添个菜。”
彭小燕顿了顿,实在是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接着道:“潘大娘,你猜我家今天中午的饭是谁做的?”
中午的饭谁做的?潘中菊愣了下,瞧见彭小燕眼中的欣喜与骄傲,心里有了答案:“长栓会做饭了?”
“可不是嘛!”彭小燕声调高了一个度,“我早上跟他爸上工,中午到家他竟一个人把饭煮熟了,没夹生没糊底的。我问他跟谁学的,他说是褚医生教的。”
褚归不在,彭小燕无从考证长栓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长栓悄无声息地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夫妻俩差点感动坏了。
村里八岁大的孩子会煮饭的不少,甚至有五六岁的小娃,人站在灶台边看不见锅,搭着板凳把饭做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稀罕,彭小燕依旧无比欣慰。
分享了喜悦,彭小燕心满意足地回了老院子,儿子第一次煮饭,她要好好尝尝。
沈家良把饭舀了,用瓦罐煮了道汤,条件有限,他们没法炒菜,一家子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褚归下午进村,在小路上碰到了杨朗,对方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褚归教长栓做饭的事,好奇问了一嘴。
他教长栓做饭?褚归怀疑杨朗开玩笑,他那点凑合的厨艺,有什么资格教别人?
“沈家良下午上工时亲口说的,我们一道的全听见了能有假?”杨朗不解,教小孩做饭而已,褚归有啥不好承认的。
“我真没教过。”确实,做饭而已,褚归犯不着撒谎,“我上次炒菜是收晚稻那会儿,长栓他们都没落户咱们村。”
“那长栓咋说是你教的?”杨朗满脸疑惑,他天天能见着长栓,小孩明明不像个爱骗人的。
对啊,长栓为什么说是他教的?
褚归百思不得其解,找了当事人解惑,长栓一脸坚定:“是褚叔叔你教我的!”
反复沟通了半天,褚归终于破了案。原来是杨朗他们会错了意,沈家良说的做饭单指煮米饭,而在普遍的认知里,做饭是个笼统的词,包括了煮饭与炒菜。
至于长栓所谓的褚归教的,褚归表示他仅仅是在煮饭时提了两句水开下米、搅拌防止沾底的要领,长栓能成功,全赖于他有天赋。
长栓手里捏着块碎瓦片,褚归找到他时,他孤零零地在地上画格子:“怎么不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今天是周日,学校的小孩们放了假,有体谅孩子学习辛苦的,难得松快一天,家里不缺他们挣那三五分工分,所以没拉着他们下地。
“我不认识他们。”长栓落寞低头,手里的瓦片胡乱勾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不认识,意味着是希望和他们玩的。
褚归牵起长栓的手:“跟褚叔叔走,褚叔叔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大山是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稳妥起见,褚归先让长栓见了贺聪。
趴在桌上写作业的贺聪搁了笔,向长栓伸出了友谊之手。贺聪比长栓小一岁,个头相仿,长栓羞涩地握住他,两个小孩很快熟络了起来。
“我作业马上写完了,待会儿我带你出去玩。”学校的老师留的作业不多,贺聪前后用了半个小时不到,长栓安静地看着,等他写完了才指着本子上陌生的字问他念什么。
“你想学吗?你想学我教你!”贺聪跃跃欲试,当小老师的吸引力胜过了出去玩。
他的提议正中长栓下怀,贺聪迅速将课本翻到第一页,让长栓背着手,一个模仿老师课堂上的言行教,一个坐得端端正正地学,看着挺像模像样的。
中途大牛兜了一兜从自家自留地抠的红薯来找贺聪:“贺聪走,我们去山上捡柴烤红薯吃。”
下午家家户户的灶里余火尽熄,大牛是吃喝玩乐的好手,脑袋里的歪主意一个接一个,当老师当到兴头上的贺聪想也不想地拒绝,并劝诫大牛在山上烤红薯容易引发山火,玩火晚上是要尿裤子的。
“你真不去吗?”大牛犹不死心,他是大孩子了,怎么可能尿裤子?
“不去,你要跟他一起学写字吗?”贺聪话音刚落,大牛撒腿一溜烟跑了,好恐怖,赶紧逃!
贺聪小课堂开了两个小时,以大人下工暂时告一段落,长栓学了五个生字以及从一数到十,贺聪成就感爆棚,拉着长栓依依不舍:“你吃了晚饭过来我们接着学行吗?”
“你明天不上学了?”贺代光提醒儿子,“吃了晚饭你该睡觉了。”
贺聪失望
极了,首次生出了不上学的念头,然而转瞬即逝,他郑重地和长栓约了下个星期天:“你到时候一早来,我教你更多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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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归为长栓高兴,“你看,认识新朋友根本不难对不对,下次如果见到别的小孩,我们主动一点,大方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兴许有人和你一样,早想跟你一起玩,却不好意思开口呢?”
“嗯!”长栓受到了鼓舞,他要继续认识新朋友,认识多多的!
因为心情太雀跃,不能剧烈运动的长栓没忍住小跑了两步,他捂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用力吸气,愈发渴望获得一颗健康的心脏。
他想畅快地跑肆无忌惮地跳,他想飞扬着衣摆拥抱扑面的风,他想追逐林间的鸟水中的鱼,他想背着小背篓和父母上山下地……
褚归注视着长栓的背影,见他小跑两步后自觉放慢脚步,眼里浮起一丝笑意。
贺岱岳扛着锄头走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长栓:“中午彭大姐送了萝卜苗,你喜欢清炒着吃还是凉拌?”
“凉拌吧。”褚归拍拍贺岱岳袖口上的泥,“清炒缩水太严重了,一人夹不了几筷子。”
贺岱岳放了锄头开始做饭,褚归替他打下手,晚上主要是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一热,十分简便。
饭桌上聊到长栓,褚归夹了筷子生拌的萝卜苗:“长栓比我强,我第一次煮饭是我奶奶手把手教的,否则一准夹生。”
贺岱岳把萝卜苗拿盐水稍微泡了泡,加蒜末、酱油、醋拌匀,满口清脆,若不是产量太低,种着不划算,褚归真想三天两头吃一次。
“岱岳第一次煮饭糊锅了。”潘中菊揭了贺岱岳的短,“他使劲往灶里添柴,火旺旺地烧,闻到糊味才知道饭烧焦了。”
他们那时日子本就不好过,粮食必须省着吃,烧焦了饭贺岱岳自责不已,潘中菊铲了锅巴,他不让扔,倔强地泡着菜汤咽进肚子,潘中菊陪着他吃,母子二人望着对方黑乎乎的嘴巴假笑,实际心里难过得不行。
后面的话潘中菊没说,褚归从她骤然低落的情绪里猜了个大概,贺岱岳替潘中菊添了饭,转而和褚归聊起了书记母亲的病情。
郭母在褚归开了药方的当晚喝上了郭书记派人到县卫生院抓来的药,坚持喝了十天,头晕、夜里眼睛疼的症状全部消解,郭书记对褚归的态度变得格外亲切,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救命恩人一般。
褚归延续了之前的药方,让郭母每天用药渣熏洗双眼,十天后再进行复查。
“当归真厉害。”潘中菊得知褚归为郭母治病时心中尚有些忐忑,在普通乡下人眼里,公社书记是顶顶大的官了,她怕褚归治不好遭到书记的记恨,日后故意给他穿小鞋刁难他。
潘中菊不是质疑褚归的医术,只不过这世上的病千奇百怪,总会有那种注定治不好的。
郭母的病得以改善,潘中菊彻底放了心,嘴里的饭似乎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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