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莫名感觉毛骨悚然。
而旁边的男人又漫不经心地敛了敛长目,后仰靠在座椅的颈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着平板。
整个人闲适又随意。
好在车到了叶晗的小区,我礼貌地跟他和司机道谢,快速下车,突然,他出声:“等一下。”
我转身,冲他弯唇一笑:“怎么了?”
他把那把黑色的雨伞拿出来,递给我:“拿着,还在下雨。”
说实话我挺感动的,这个小舅舅,绅士又细心,倒也不像别人传的刻薄寡思。
我看向他,他的面色沉敛而平静,眼神也没什么起伏,却又好像能穿透我的心一样。
甚至,我感觉他的样貌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像谁。
他好像在任由我打量,眉目不动,眼神凉凉地瞧着我。
我仓促转开视线,没有接他的雨伞,而是温婉一笑:“谢谢你,现在下小了,我几步就到我闺蜜家了。”
“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我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我跟严谵认识到现在,我就见过一次面,连正面打招呼都没有,所以,我们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
我一直以为他跟严家的关系非常一般,毕竟当年他从军队退役回来,家中的企业濒临破产,严家却冷眼旁观,平时他们几乎也不走动。
意外的是,严谵结婚的时候,他竟然阔绰地拿出一亿的投资当礼钱,不但拯救了严谵的公司,还把他送上了总裁的位子。
我想,毕竟是舅舅,他其实还是对严家有亲情的吧?
我如今要跟严谵离婚,以后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算真有事,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找他。
不过出于感激和礼貌,我浅浅微笑:“谢谢小舅舅。”
他的眉头好像皱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又及时补充一句:“那我先进去了,拜拜。”
说完,我转身,小跑进了小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辆车还停在小区门口。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打开看,原来是资助我的大恩人给我回消息了:不用谢,没花多少钱,出了什么事?
我快速回复:没事,就是不小心被一只狗撞倒了,没大碍,已经出医院了。
我想了想,还是转账了2000块过去。
那边没领,也没再回复。
我把手机塞到口袋,来到闺蜜叶晗的家,没提前通知,很突然,不过,叶晗虽然惊讶但是非常开心。
一年前我嫁给严谵的时候,她激动地哭,一直紧紧抱着我说:“景姝,你终于可以永远幸福了。”
我也以为,我终于可以永远幸福了。
我跟她都是孤儿院的孤儿,都是六岁的时候被领养,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
没出这事之前,严谵、叶晗、奶奶,还有一个已故的大哥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今,就剩下她和奶奶了。
来到叶晗的家,她一眼看出我额头受伤,着急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如实告诉她,露出故作轻松的笑意:“离婚啦,我就更自由咯。”
善良的人更容易掉眼泪,眼泪在叶晗的眼眶中打转,她为我愤愤不平:“凭什么他要这样对你?当初明明是他疯狂追的你,也是他求的婚,也是他承诺要一生一世宠着你,现在竟然背叛你,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你嫁给他,在家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妈嫌贫爱富,一直瞧不起你,总是欺负你,你任劳任怨的伺候他们,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十八岁,那么好的年龄,你就跟着他,谈了四年的恋爱,结婚一年,整整五年,他要是不喜欢,早说啊,凭什么浪费你五年的青春。”
“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男人。”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骂死他,我还要当面质问他。”
我安静地听着,脸上含着笑意,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唯独只有叶晗会为我气愤,会心疼我。
她明明性子怯懦,却每次都能为了我又那么勇敢,就像高中的时候为了我……
我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柔柔笑道:“好啦,你啊,别气坏了身体,也没必要去骂他,浪费口舌。”
我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无所谓,离婚就好了,又不是没他,我活不下去。”
叶晗却一把拥着我:“好,听你的,刚好简波峻去出差了,不过他出不出差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啊,你要是不想再嫁了,我让我未来的孩子给你养老。”
我庆幸,我有这样的好闺蜜。
我后面关了手机,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被叶晗喊醒的,起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起来这么晚过。
叶晗告诉我,严谵一直在楼下,凌晨四五点就来,等到现在。
是凌晨四五点,而不是昨天晚上,早已经过了结婚纪念日了。
我打开手机,看见里面有四十多个未接电话,难得,从来都是我打电话他不接听的。
我又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打开窗户瞧,他还在楼下等着。
自从结婚后他对我就没有耐心了,今天竟然能等这么久。
我下楼去见他。
他修长的身形斜倚着车身,身着一套华贵的西装,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耀眼而迷人。
就像曾经,他每次等的时候一样。
他看见我出来了,几步靠近,手上提着精致的盒子,递给我:“结婚纪念日礼物,宝格丽双石钻石戒指,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现在送结婚纪念日已经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瞧都没瞧一眼,冷漠出声:“不用。”
他目光投在我额头上,声音有些哑,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疼惜:“很疼吧?”
我面无表情道:“你妈应该跟你说了,我要离婚吧?离婚协议书我还没准备好,下午我准备好,你在民政局门口等我。”
说完,我转身。
他立马上前拉着我,出声:“对不起。”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黑亮的眼睛涌出怒气:“你别碰我。”
他眼神里涌出诧异,可能以前都是他让我别碰他,如今,我却让他别碰我。
“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妈确实不对,我骂她了,曹婶也被辞退了。”
他的嗓音难得带着几分歉意,眼神温柔而深沉。
我不以为意:“然后呢?”
他继续道:“那只狗也死了。”
我惊讶地看向他:“死了?”那只罗威纳犬可是厉采曼的心头肉,每年要为它花上百万。
她怎么舍得它死呢?
他突然上前,低头,伸手将我略凌乱的发丝整理好,眼里竟然溢满了沉甸甸的深情:“对不起,你打我。”
他握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我抽回手,掐紧手指,退后几步,冷笑着说:“你以为,我想离婚是因为你妈的原因?”
他深黑的眼瞳闪过不解:“所以,还有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