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宫内,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似乎早已没了气息,被如破布般丢在内殿窗幔之后,赤裸的身体,只被一件血污染了之后的衣服随意盖上,德妃慕容青青闲适地躺在寝塌之上,染着嫣红蔻丹的纤纤细,罗帕掩了掩鼻子,略带嫌弃的看向乳母怀中皱巴巴的小孩,柳眉微蹙:“怎的如此丑?我不是让你选了眉眼好看的侍卫吗?”
身边的老嬷嬷倾身上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娘娘莫嫌,再丑,他也是国师口中的紫微星,正宫那位,这会怕是已经一尸两命,这紫微星的名头,可没人跟娘娘抢,再说了,这孩子本就是早产催生而下,月份不足自然小了些,长开了就好了。”
德妃摆了摆手:“先抱走,一股难闻的味道,别走远,小安子已经去请陛下,想来不时便到。”
正说话间,外面內监通报陛下驾到,德妃立马躺了下去,拉了衾被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老嬷嬷慌张迎出内殿,抱着小婴儿跪在皇帝脚下:“陛下赎罪,娘娘刚产下皇子,身子虚弱不能亲迎陛下。”
皇帝停下脚步,脸带惊喜看向嬷嬷怀中孩子:“这孩子……不错,很不错……”皇帝的目光转向内殿,声音大了一分,“爱妃辛苦,这小皇子甚是可爱。”
德妃的声音虚弱的从内殿传来:“陛下可听到凤鸣之声?”
芳华殿内温暖如春,宫外的森寒丝毫透不进殿内,整个房间只有袅袅鹅梨香,并无半分声响,老嬷嬷闻言眉开眼笑:“老奴也听见了,娘娘生产之时,随着小皇子的啼哭,天上偶有凤鸣声,听的真真的。”
其余宫女太监也纷纷出声,直言确有凤鸣,皇帝大喜,伸手将嬷嬷怀中婴儿接过:“国师所言果然不假,爱妃之子,定是命定紫微星,朕观他天庭饱满,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爱妃好生养好身子,择日,朕便昭告天下,此子便是太子。”
德妃唇角的微笑再也压不住,这一局,终究还是她赢了,司徒静即便做了皇后又如何?即便生下孩子又能怎样,如今这后宫,将再无司徒静,只有她慕容青青。
皇帝并未在她殿内久候,等到呼啦啦的人群散去,德妃让嬷嬷将孩子抱来内殿,小小的脸依旧皱巴巴的,她伸出手,轻轻捏在那嫩红的脸颊之上,长长的护甲嵌入肉中,婴儿吃痛大哭,她便嫌弃的将拿开手,唇角的笑带着讥讽:“低贱宫女生下的孩子,能被封为太子,也是那贱婢命好,给司徒静接生的稳婆和太医可处理妥当了?”
嬷嬷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娘娘放心,太师安排下的事情,提督亲自派的人,定然万无一失,娘娘还有何担忧?咱们的人已传来消息,那位已经死了,就连她生下的孩子,怕是都很难养活,即便能养活,因着煞星之说,陛下也会对她不喜,往后这整个后宫,都是娘娘您的天下,一个孩子的生死,还不是在一瞬之间?”
“跟我爹爹和兄长再递个信,做就做的干净一点。”德妃似乎躺的有些不舒服,锦缎下的送子枕,终究还是没有当初哥哥送她番邦进贡的素玉称心。
德妃微微一抬手,下面的小宫女连忙上前,蹲下身伏地将绣鞋端正放好,等着她垂下玉足,帮她将鞋子穿好。
“对了,记得跟父亲再说一下,让他尽快笼络一下言官,后位可不能空悬太久,找准时机,多向陛下进言。”德妃身子妙曼的走出内殿,罗帕轻拂,眉头微微皱着,“快去找人将后面的尸体处理了,鹅梨香多点几支,臭死了。”
嬷嬷将孩子交还乳母:“老奴马上安排,娘娘先暖阁安歇。”
德妃扶着宫女的手,扭着妙曼的身子款款离去,筹谋了一年之久,终于成事,这后位,终于该是她慕容家的了吧?
入夜,便有两名小太监抬起个草席,从角门处离开。
皇后的丧钟在夜半才终于敲响,随着丧钟声起,阴沉的夜空零星飘落下细细的雪粒,不过顷刻,雪渐渐变大,随风纷飞,很快将那金色的宫殿铺上一层雪白云纱一般。
孙嬷嬷看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婴儿,似乎睡梦中还在抽泣,或许,从她开始第一声哭泣之后,半天的时间,她直哭哑了嗓子累到睡着才停下,或许,她也知晓自己的母后已经不在了吧。
孙嬷嬷的眼眶再次红了下来,怀中,她已经藏好了皇后交代的书信,可偌大的皇宫,她好似竟然没有任何可信任之人,即便她知晓皇后之死绝非难产这么简单,公主并未足月,那一碗安胎药绝对有蹊跷,平日里皇后的安胎药都是她来煎熬,唯独那一次,她被支了出去,回来后,皇后便发动了……
还有她瞥见的太医的异常,是太医那一针下去,皇后才彻底没了声息。
她也让人去求见皇上,换来的只有冷冰冰一句会彻查。
彻查的结果就是,当天煎药的宫女投了井,接生的稳婆了无踪迹,太医爆发疾病。
孙嬷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泪痕,皇后这封信,她必须要送出去。
低头又看了看床上小小的婴儿,内殿,是皇后早已冰冷的尸体,她又犹豫了,她怕她离开之后,有人会对孩子不利,她本就被安上了煞星的之名,惹了陛下忌惮,皇后薨逝,她能依靠之人只有自己,她无助闭眼,不知该如何取舍。
定国公!
对啊,定国公与自家老将军少年时便一起驰骋沙场,一条腿换来大夏唯一异姓公侯,如果能找到定国公,让他遣人帮着转交信件,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