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顿在那里了,因为扶容拉开了帷幕,叹了口气说:“秦二哥,是我。”
扶容说完,那个追出来的少女也歪了歪头,辨认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忽地一亮:
“扶容姐姐?是你吗,扶容姐姐?”
“——嘘,小声些,舅母刚睡着。”
不知何时从旁插入了一个声音,扶容这才瞧见角落里有一个与活泼小姑娘长相相似、气质却沉稳许多的少女。
她略一思忖,很快猜到这应该就是秦远朝的一双妹妹,只是……名字叫什么来着?
年纪稍小的那个显然最高兴,被姐姐说了一顿也不在意,扑过来想牵扶容的手,笑得灿烂:
“扶容姐姐是不是都不记得我是谁了呀?我是小云呀,秦云!”
一旁的秦霜虽然没有那么外露,但也眉眼俱带着笑容,柔和地看着扶容。
终于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这两个名字,扶容只得笑笑,“……从前见你们时,你们都还那么小一个呢,一眨眼就长大了。”
“是呀,小云和姐姐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秦云接话,又去蹭蹭扶容,“扶容姐姐也长高了,更漂亮了!难怪哥哥一直想着姐姐~”
闻言,秦远朝慌忙咳了两声,“小妹胡说什么,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同你扶容姐姐就够了——对了,小雾,你扶容姐姐在的消息,不要同其他人说。”
他说着,让其他下人也离开了,扶容目送有些不情愿的秦云离开,才向秦远朝道谢。
秦远朝一愣,反应过来才说:“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算了大概吧。容妹,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从前书信往来时都没见你提起过。”
说到后面一句,秦远朝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怀念什么,扶容不确定其中掺不掺杂一点怀疑。
所以她只说:“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若是什么都说,柳姨娘早就发飙了。”
“抱歉。”
他再次道歉,扶容笑了笑,终于寻到机会仔细查看舅母的情况。
老人家睡得很沉,但一如扶容之前看到的那样,她面色红润,如果不是花白的眉宇间有许多邪气萦绕,任什么人也看不出异样来。
这让扶容一度怀疑,邪气的来源可能不是舅母这里,某个地方藏着更深的泉眼。
但等她布置好八卦阵,双腿盘坐口中念念有词,唤出阴阳眼来一探时,扶容才看清——舅母身上被下了巫咒。
巫咒与巫蛊看似同出一脉,都有个“巫”字,起源却是天差地别,完全是两种信仰流派。
一个以物品做媒介,限制颇多,生辰八字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在坊间属于臭名昭著;另一个则多以符咒炼制为主,虽然也会需要一些特定材料,但多用在自身,辅佐修为或是旁的什么,属中立。
这还是扶容第一次见到,如此邪气深重的巫咒,很有可能是炼制了一整只恶鬼才出来的。
结果这么一张大费周章的符咒,居然用在了一个时日无长的老人身上,是在隐瞒什么?
扶容思索着,一面手上不停。
施法念经破咒一气呵成,拿巫咒来做坏事就有这点不好,尤其对于扶容这种玩惯了符咒的人来说,破解巫咒毫无难度。
她甚至都没让秦远朝离开房间,当着他的面就解决了,反正凡人之躯也看不到法咒泛出的光。
秦远朝只觉得周身温度慢慢回升,与之前的冰冷彻骨大不相同,便忍不住问:“这是解决了吗?”
扶容瞟了他一眼,“根源是解决了,只是……”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没开阴阳眼前,扶容以为舅母只是不小心沾染了什么;开了之后才发现,一切邪气来源都是这个巫咒。
巫咒破解容易,普通人却难以承受,尤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人。
联想到秦远朝所说的,舅母半个月前就抱恙了,扶容不由问道:
“你确定这半月途中,什么人都不曾来看过舅母吗?或者就是你见到的那些道士和尚,有没有一些看起来格外孤僻、与众不同的?”
扶容还是不相信秦远朝请了一堆人结果什么用都没有的。
如果真的什么用都没有,现在舅母就不可能躺在这里了,扶容刚刚探查过,老人家身体亏空,却奇异地保持着面色红润。
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和那邪气对抗,如果被下符咒的人不是舅母,而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
可以说,都不用扶容过来,凭己身就能抵御这些邪气了。
见秦远朝还在想,扶容只好替老人家掖掖被子,准备到外头去说,万一把舅母吵醒了可不好。
但就在这时,扶容眼尖地瞥见枕头底下一小块银白色的光,她顿了顿。
好巧不巧,秦远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若说奇怪的人,还真有一个——大约是十天前,那些道士医治无果,我请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突然给我递了一件东西……”
秦远朝看着扶容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银色铸币,坚定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扶容捕捉到了关键词,须发皆白的老人。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币,说与她手里那三枚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金一个是银。
除此之外,大小、图案皆相似,从中捕吐着源源不断的柔和气息,没有她手里的那种古朴质感,所以应该是一枚仿币。
但很显然,这也是一枚年限悠久的仿币,所以才能吊着舅母近十天的命。
扶容没有多想,将银币又放回舅母枕侧,老人家身体到底太虚弱了,并以这个用作护身符吧。
她起身,示意秦远朝跟自己出去,待周遭无人了才道:“舅母应该没事了,稍后你再请大夫来看看,按大夫说的做便是。”
“容妹不开方子吗?”
扶容摇摇头,以自己年纪尚小,没有开方子的能力拒绝了秦远朝,自然也是有别的考量。
不过同时,她压低了声音:“秦二哥也需注意一点,舅母身上的并非普通病症,那是一种唤作巫咒的术法。若不是我恰巧学到一点皮毛能解咒,即便有白发老人赠与的护身符,舅母也怕是难捱。”
“——所以切记,不要取下那枚银币。”
秦远朝脸色一沉,“这种东西……我知道了,多谢。只是我还想问问,你是否能查到施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