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珠和琥珀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茫然。
这个时候来拦车的究竟会是何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掀开车帘出了马车,马车前站着的人却让她愣住了。
竟是周若尘身边的仲帛衍!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陈宝珠收起心中的疑惑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陈娘子,我家郎君有请。”仲帛衍恭敬地拱拱手。
不是刚才在公堂见过了吗,周若尘有什么话为何不能直接说了,偏要多此一举?
陈宝珠按下心底的疑惑,对琥珀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姑娘。”琥珀皱眉,“你跟周丞相孤男寡女见面,传出去岂不是毁了名声?”
“无碍。”陈宝珠摆摆手,并不把自家丫鬟的话放在心上。
她跟周若尘私下见面,毁的该是他的名声才对。
琥珀无法只能默默退回到了马车上。
陈宝珠跟着仲帛衍进了附近的一家茶楼。
茶楼很大,他们穿过大堂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外。
“我家郎君在里面等您。”仲帛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宝珠推门走了进去,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内室的男子。
周若尘依旧穿着一席白衣,只是上面的暗纹似乎跟刚才不一样了,他右手边摆着两个白玉茶盏,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陈宝珠走到他对面坐下:“不知周丞相找民女所为何事?”
周若尘将身边的白玉茶盏推了过去:“自然是来索要报酬的。”
“报酬?”陈宝珠扭头看了过去,“什么报酬?”
话一问出口她便后悔了,自己请他帮了两次忙,确实忘记了给他好处。
只是他想要什么?
周若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陈娘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陈宝珠尴尬地咳了两声,才试探性问道:“不知周丞相想要什么报酬?”
“以后莫要叫我周丞相了,可直接唤我周郎”周若尘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像那蛊惑人心的妖怪。
陈宝珠的脸立即红了起来,但是让人帮了忙人情总归是要还的,这其实也就是熟悉一些的人之间的称呼,并不是什么很难为情的事。
“这样就行了?”她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帮的忙可不算小。
周若尘欣赏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轻笑一声:“这么简单我岂不是很吃亏?”
“那你还要做什么?”陈宝珠脑子里立响起之前琥珀的话:姑娘,周丞相对您有意思!
他先是让自己改了称呼,接下来该不会要让她以身相许了吧?
“陈娘子作何这副表情。”周若尘眼底也染上了笑意,“在下不过是想让陈娘子陪在下过个除夕罢了。”
“除夕?”陈宝珠面露疑惑之色,“你难道不跟家人一起过吗?”
周若尘没有说话,他垂眸看向了手中的茶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此时,他好似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开来。
从侧面看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良久,他才抬头说道:“我娘亲已经去世六年了,我爹......我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了。”
陈宝珠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破碎的模样。
“对不起。”她心中有愧,反复斟酌一番才继续道,“除夕那日,我需要先去皇宫准备宫宴,出宫可能会比较晚了,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明珠楼等我。”
“不嫌弃。”周若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陈宝珠狐疑地看着他,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上当了。
周若尘并不打算给她反悔的机会,他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浅啜一口立即转移了话题:“尝尝?上好的云山雪雾。”
云山雪雾!
陈宝珠瞪大双眼,这茶可是比敬亭绿雪还要好上一些,她之所以只喝敬亭绿雪就是因为买不到云山雪雾。
以她陈家的财力,一年最多搞到一两的茶叶,周若尘竟然能随意拿出来给宴客?
虽然客人只有她一个,但她是晚晚舍不得的。
“看着我作甚,不想喝?”周若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宝珠收起眼底的震惊,状似随意地端起茶杯。
她本来打算只喝一小口的,毕竟首富家的千金不能这般没见识,但这茶实在太好喝了,她一会儿一小口,一会儿又一小口,白玉茶盏里的茶很快就见了底。
“再来一杯?”周若尘像话本里勾人的妖怪,蛊惑着她。
陈宝珠立即点头,随即又摇头:“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太给爹爹丢人了,她起身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茶楼。
周若车望着拎着裙摆朝外的小姑娘,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郎君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仲帛衍抱着双臂走了进来。
他内力深厚,刚才两人在里面的谈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周若尘懒懒地朝椅背上靠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仲帛衍跟了他这么多年,倒是很少看见他对哪家娘子另眼相待过。
“属下冒昧问一句,这陈娘子有何特别?”他一双眼睛真诚地看了过去。
“她......对我很特别。”
周若尘却看向了窗外,当初自己刚到京城准备春闱。
一日,他出去买纸笔却被一群混混拦了下来。
那群混混非要让他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就要将他卖了。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了躲避继母的追查,跟着母亲一起来了上京。
别说一百两银子了,就连买纸笔的钱都是母亲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大哥,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不如将他买去南风馆?”一个混混笑得一脸猥琐。
他到现在想起那几个混混的表情,还是一阵恶寒。
就在他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若是求财,这一百两我给了,若是非要抢人那可能就会人才两空了,阁下若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该怎么选。”一个女童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
那群人也不是傻子,拿了五百两银票就赶紧离开了。
“你是来参加春闱的学子吗?”这是陈宝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当时的她也不过十岁左右。
周若尘点头:“谢谢你。”
陈宝珠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笔递给他:“纸还能用,不过笔已经断了。”
周若尘接过纸笔,心疼地触摸着断成两半的毛笔,那是娘亲带病给人浆洗了许多衣服才换来的。
“这个给你。”陈宝珠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同时,周若尘眼前还多了一只崭新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