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清抬头看钱与舟:“庄老师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小姨在陪他。”钱与舟醒了醒神,说,“蒋律,还得请你帮个忙。”
“我在附近定了个酒店,一会儿能麻烦你送小姨过去吗?医院这边我来陪。”钱与舟说。
蒋烨清点了点头说“好”。
钱与舟又转向佳明,问他:“湉哥这样需不需要住院观察?”
“明天看一看他的状态,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去挂个精神科的号重新评估一下。”佳明叹了口气,“那个傻逼到底干什么了我们都不清楚,但肯定对湉哥的刺激很大。湉哥已经停药好几年了,不至于和他见一面就要弄进急诊的地步。”
听到这话,钱与舟握了握拳,他突然想起一些事,于是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佳明,你刚刚跟我说的焦虑症躯体化,我想起来之前湉哥有两次突然头疼发作很厉害,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钱与舟想了想,第一次是他们在长桥公园拍结婚照的时候,那时候张君影开玩笑说他俩适合拍点限制级的写真,现在想来,这句话应该勾起了庄定湉那些不好的回忆。
第一次的事情涉及隐私,钱与舟没说。他只说了第二次他们在乌镇,拿错了墨镜的事。
蒋烨清眼睛离开电脑屏幕,说:“这件事挺清楚的,他那时候是害怕你知道他和陈嘉禾的过往。”
钱与舟静了静,没说话。
佳明抬头看了一眼钱与舟,慢慢地说:“我说这话不是为了给湉哥开脱,但他真的早就跟陈嘉禾断了。”
钱与舟抿着嘴唇,心里觉得很难受。
最后他别过脸,忍着鼻尖尖锐的酸意,强装镇定地说:“好了,我去换小姨,今天真的谢谢你们,改天请你们吃饭。”
等庄定湉打完吊针,钱与舟在陪床的椅子上对付了一夜,他趴在床尾没有栏杆的地方,睡得很不安稳。
于是他很早就醒了,这样睡了几小时,浑身上下骨头像是错位了一样。钱与舟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查看手机里的信息,在乐队群里报了平安。
微信消息处理完,庄定湉还没醒,他陷在被子里,医院的被单格外白,像是厚厚的一片雪,压在他身上。
钱与舟挪了一下椅子,坐得更靠近一些,之后他便不动作,就这么安静地看庄定湉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病房里开始出现一些声音,庄定湉皱起眉,突然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一瞬间,脸上表情有些慌乱。
钱与舟下意识凑上前,露出一个笑容,冲他招招手:“早上好啊,湉哥。”
庄定湉看到钱与舟,明显镇定了很多,但目光还是有些呆滞。
“感觉怎么样?”钱与舟关切地问。
庄定湉闷咳一声,声音还有点哑:“我好多了。”
钱与舟伸出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脸。
钱与舟的手掌很温暖,庄定湉有些留恋地闭了闭眼睛。
“有胃口吗?我去给你买早饭。”钱与舟说。
庄定湉摇摇头,很没安全感地说:“再坐一会儿。”
钱与舟就不动了,帘子外面传来很多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听起来是模糊不清的,反而衬得他们之间很安静。
钱与舟知道庄定湉不会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执着,他不愿意做任何会刺激到庄定湉的事情。
隔了好久,庄定湉才慢吞吞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他身上还是有些没力气,一坐起来就有些头晕。
钱与舟赶紧单脚站起来,问:“怎么了?”
庄定湉搜寻着自己的鞋子,说:“想去厕所。”
钱与舟把他的鞋子拿了过来,放在床边,伸手想要扶他,说:“我陪你去。”
庄定湉反而笑了,这个笑容不深:“你脚还没好呢,别乱动了。”
钱与舟立马把脚放下了,稳了稳身子,说:“我已经可以走路了,就是走得有点慢。”
庄定湉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扶着钱与舟的胳膊,站了起来。
钱与舟扶着他,很慢地走。庄定湉的胳膊很凉,钱与舟觉得他瘦了很多,腕骨简直有些硌人。
他感到自责,朝夕相处那么久,他怎么没发现庄定湉独自承受的那些苦痛呢?
他们走进厕所的小隔间,庄定湉扶着马桶坐下来,钱与舟正打算出去,却被庄定湉拉住了。
庄定湉仰着脸看他,很直白地说:“抱我一下吧。”
钱与舟看着他瘦削的脖子和绷紧的下巴,心脏被揪住了似的。
钱与舟弯下腰,双臂从庄定湉的腋下穿过,很用力地抱住了他。
庄定湉真的瘦了很多,钱与舟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寸骨骼。
庄定湉闭着眼睛和他拥抱,他终于可以畅快呼吸,他的眼角慢慢沁出泪水,于是他把脸埋在钱与舟的肩头,像一个茧那样,弓着背,肆无忌惮地掉眼泪。
最后也是钱与舟给他擦的眼泪,他蹲在他面前,用手捧着庄定湉的脸。
没有言语,两个人只是面对面看着,钱与舟耐心地用指腹捻掉庄定湉的眼泪。
他很庆幸,他可以守护庄定湉的脆弱。
简单洗漱后,他们回去找医生。
在钱与舟的坚持下,还是让医生给庄定湉开了几个常规检查。
钱与舟缴完费,正好跟崔勉打了个照面。
“诶,崔老板你怎么来了?”钱与舟有点惊讶。
崔勉笑了笑:“湉湉喊我来的,他说你腿伤还没好,照顾他不方便,让我来帮忙。”
“我还好啦。”钱与舟拿起一旁的拐杖,给他表演,“我拄拐走得可稳了。”
崔勉笑着看他,心里特别八卦,他说:“我听佳明说你是昨天半夜赶回来的啊。”
钱与舟“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担心湉哥嘛。”
崔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毕竟是前夫,担心也正常。”
这话听着很怪,钱与舟眨巴两下眼睛,呆呆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一起回去找庄定湉,庄青岑也到了,她坐在庄定湉旁边,膝盖上放着一个纸袋子。
“这段时间不能喝咖啡了,就给你买了豆浆。”庄青岑这么说。
庄定湉先看到的钱与舟,他朝他挥手,说:“与舟,来吃早饭。”
庄青岑塞给钱与舟两个包子,还有一袋豆浆,都是热乎乎的。
昨天晚上太着急了没感觉,这会儿面对庄青岑他莫名有些心虚。
他完全不敢想他在庄青岑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庄定湉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他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他对钱与舟说:“与舟,你回去休息吧,检查崔勉会陪我做的。”
钱与舟立马摇头,包子都不啃了:“这怎么行?”
庄定湉认真地说:“你昨天都没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