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柳阳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
包厢门打开,曲成和胡宁远正坐在里面,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胡宁远一个眼神,经理带上了门。
妇人破马张飞道,“刚才你俩谁给我发的视频。”
胡宁远起身给他俩拉开椅子,“阿姨,怎么那么大火气,坐下说。”
“谁是你阿姨?”
曲成一直笑而不语,默默看着这夫妻二人。
这柳阳也算人模狗样,的确有点领导做派。
但他身边这女人……尖酸刻薄,满嘴脏话,跟他看过视频里那个人无异,着实拿不上台面。
“你们想干嘛?威胁我?还是有其他目的?”柳阳开口了。
曲成轻蔑一笑,“柳法官想多了,刚才您收钱那个包间,是我的私人包间,一向都不对外的。
是服务人员失职,把那个包间安排给你们了,那里面一直有摄像头,实时连着我手机,所以就……”曲成一摊手,“发现您的秘密,不好意思了。”
柳阳松了口气,以为一切只是巧合,“那看来您就是这怡宾缘的主事人了,相遇就是缘分,今天这插曲…您看你是想交我这个朋友,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您还别说,我还真有事相求。”
“您说,看我能不能办到。”柳阳的老婆在旁边一直翻白眼。
“我看那个大姐也不容易,钱还是退给人家吧。”
“这是应该的,能去沟通的,我也尽量给她沟通。您看您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
柳阳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身份,句句不离帮忙。言外之意,我是帮你,不是求你。
曲成先礼后兵道,“这件事还真需要你帮忙,我希望你爱人辞职。”
“我辞职?你放什么狗屁呢?”这个妇人说话嗓门很大,声音却很尖很细,一副想小鸟依人,又五大三粗的违和感,让曲成感到恶心。
曲成嘴角轻挑道,“阿姨,您小点声,您又不是家庭妇女。”
妇人听到这话,似曾相识,一股寒意涌上她心头,“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单纯的想你辞职,跟我是谁没关系。你已经49周岁了,你们单位50岁女领导就要退二线,你不吃亏。”
“我要是不同意呢?”
曲成笑着道,“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我手里的证据,可是不仅仅能把你老公送进去的,你也跑不掉。
是你主动辞职交代问题,还是我实名举报,让你们公司处理你,同时把你老公一起送进去,你自己选。”
妇人气急败坏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忘了说了,我不仅只有这一家饭店,我还有家上市公司,叫做应成资本。是这座城市的知名企业,纳税之王,你觉得谁能指使得动我呢?”
妇人看了一样柳阳,显然,他们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好,我可以辞职,但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曲成拿出手机,找出五年前那条视频,直接把手机扔在妇人面前,摔的餐桌咣当一声。
妇人颤抖着拿起手机,那是文久一跟她争论那天,对着她脸录的视频。
争论的起因是她叫文久一进办公室,让文久一汇报12家机构上周五的数据,文久一说出了7家,说剩下的在电脑里,给她打出来看,这样看起来更清晰一些。
妇人一拍桌子,“看电脑我用你啊?我招你来教我看电脑的啊?就你这样的工作态度还妄想转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文久一前天她刚刚为了这个女人的项目加班到凌晨三点,这个项目能让狗领导拿到至少10万+的奖金。
这是她的一贯作风,钱全部进了自己腰包,对她们这些干活的员工没有任何奖励。没有奖励无所谓,但莫名的咒骂和指责文久一无法接受。
文久一心知肚明,是这个人收了她的礼,却没有给她办事,又不想退钱,她想逼文久一自己走。
走可以,但走之前,她必须出气。文久一道,“我尊重职场中的等级制度,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
“我尊重你什么?你一个做数据的数据都背不出来,你拿什么让我尊重?”
文久一当时想,说了这一句就算了,她们争执起来,外面的同事该如何自处。
她不想大家难堪,没再理她,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没想到狗领导不依不饶,在屋里拍着桌子大喊,“你说走就走,你以为这是你家大门呢?人我见得多了,你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文久一打开录像就冲进屋,对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你可以指出我工作上的不足,但不要上升到人格。
今天是周四,你想要昨天的数据,前天的数据,我都可以倒背如流的告诉你,但你要上周五的数据,不是找茬儿是什么?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个一二三,你跟我叫什么?”
“你在录我啊,你看你那个样子,就好像一个家庭妇女。”
“没人比你更像家庭妇女,也没有人比你更恶毒。”
女人一声冷笑,“我怎么恶毒了。”
“每天五点半下班,你五点半准时在屋里打电话,短则二十分钟,长则两个小时,谁也不许走,走了就是没有工作状态;
其他部门吃完饭关灯睡觉了,这个屋里的人才能吃饭。部门12个人,你美其名曰吃不了浪费,说定7份饭就够了。12个人吃7份饭,怎么吃能够你告诉我!
为了让你吃好,单位有免费的饭大家也不能吃,要天天订外卖,只为了满足你那句,每天想多吃几样;
你有手有脚站在办公室门口,门都不会推一下,只等着别人给你开门,不知道的人真看不出来你只是个部门长,得以为你是省部级领导呢;
员工身体不舒服,都不敢请一天假,中午早走一会儿,下午就要回来,就这样你依然不满意,还是要看你摆脸色;
年假从来不批,节假日常年无休,心情不好就挨个撒气…这些不是恶毒是什么?”
她一拍桌子,“谁说的?”门外的其他员工都在瑟瑟发抖,生怕文久一攀咬她们。
她们不了解文久一哪怕受尽委屈,也不会拉无辜的人下水。
“都是我说的,你自己的做的事,长眼睛的人就能看见,需要别人说吗。大清都灭亡多少年了,还当自己是慈禧呢?
我告诉你,我有正式的工作合同,你不要想着搞什么事情,合同到期之前不要想着用那些龌龊的手段赶我走,有本事你直接开了我。”说完文久一潇洒的转身离去。
曲成敲敲桌子,“阿姨,看完了?”
妇人眼睛转了两圈,把椅子往前拽了拽,“小伙子,你要是文久一的朋友,你做这些事,阿姨就不会觉得意外了。
文久一那个女人最擅长蛊惑人心挑拨离间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被开除吗?就因为她生活作风不检点,私生活混乱……”
曲成打断她的话,“纠正一点啊,文久一不是被开除的,是她自己离职的。
但你要是这么说啊,我反倒理解不了文久一为什么那么说你了。她说的也太tm的太委婉了,你挺大个老娘们,舔着一张大脸,自己做过的事你不敢承认啊?
她是没给你伺候好,还是没给你拿钱?她想给你当狗,你不让啊,你怕她咬你。
多亏了你千方百计阻止她留下,不然啊,我都没机会认识她,她也没机会能当上处长。”
曲成拍着桌子一字一句道,震天的回响,让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二十多年了,胡宁远从来没见过曲成发这么大脾气。
他为人谨慎,虚怀若谷。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对员工更是怀柔。千万项目没拿下,他也只是独自喝闷酒,今天胡宁远第一次听到他骂人。
曲成继续道,“人在做,天看不到。举头三尺也没有神明。所以你们可以拿鸡毛当令箭的干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儿。
但前提是要确保,在你之上,再无恶人,你才可以手眼通天。不然,你怎么对别人,有一天比你更恶毒的人就会怎么对你。
文久一作风检点不检点我不管,也不在乎。但她为人善良,处处为人着想,被你们欺负到家了,还不忘包庇你们部门那些混蛋,这tm的是我真真切切看见的。
我没让你当面给她道歉已经是看你老给你脸了,希望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我不想再跟你们这种人废话,拉低了我层次。给你一天时间,后天之前我要是再在司保大厦里看见你,你就等着这个视频上各大软件的热搜吧。”
胡宁远见曲成输出完了,起身打开包厢门,“不送了二位。”柳阳本还想缓和一下,见此情景,忙拉着他老婆离开。
看他们走远,胡宁远关上门,给曲成倒了杯茶水。
“干吗发这么大脾气啊。”
曲成双手颤抖,一饮而尽。
“一想到她以前没人疼没人爱,还在那么个傻b手底下讨生活,被欺负了那么多年,我就……”曲成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
“你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了。”胡宁远拍拍他的肩膀。
曲成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这么说也就算了,你什么都知道还这么说?
没有文久一就没有我,也不会有我们的今天。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清,我对她是种什么感情。
她可以是我的妹妹,女儿,最亲密的人。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或者女儿……你有女儿你想一下,遭受了这些…她父母明明有能力,管都不管,全是她的错,你什么心情。
你就看刚刚那个娘们跟咱们都那个德行,那几年她是怎么过的……”曲成说着,竟然泛红了眼眶。
胡宁远坐在他身边,“这不是都过去了吗,现在没人能欺负她了。”
“可是她生无可恋了啊,我给了她一切也拉不回她…她对这个世界没欲望了,没留恋了你明白吗?
她吃的苦太多了,现在再甜也补不回来……我跟你讲,我一点一点都不吃舒若申的醋,一点都没有。
因为那个时候,在她被部门那帮狗排挤的阶段,换作是我,你让我天天放下一切事就围着她,哄她开心,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但是舒若申做到了…我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胡宁远道“你是想自己待会,还是想跟我说说话。”
他从没见过曲成这个样子,他也觉得曲成这个样子,应该也不想任何人看见。
“没事,你去忙吧,只是今天看见那个女人的样子,突然特别理解她当时的感受吧。我待会儿就好了。”
曲成这辈子情感淡漠,他父亲在他五岁时候服役,后来病死在监狱里。
母亲忙着养家,对他没怎么过问,谈不上感情深厚。
他因为农村出身,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个世界上给过他最多温暖的两个人,就是胡宁远和文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