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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令漪带上长帷帽，上了柳瑾行的马车。
因为还在孝期，她只穿了一套白色长裙，未着任何装饰。
行至沈府，她辞别柳瑾行二人，自己从后门走了进去。
吴妈妈第一个认出柳令漪，将她带到了她常住的房间，“老夫人喝了安神汤，好不容易睡着了，姑娘有事不妨明日再说。”
柳令漪点点头，“外祖母身体可还好？”
“这两日暂且稳住了，不过这一个月都有医女照顾着，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
“医女？”
“是宫里的贵人送来的，专门照顾老夫人的。”
太皇太后不在宫里，宫中又无主位，多半是皇上的旨意。
柳令漪怔了片刻，又道：“这些日子你在府里，可听说那继人的事了？”
吴妈妈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说起这事老奴也奇怪呢，当初老族长带着人过来，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可不知一行人在屋里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就又答应了。”
柳令漪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事倒也奇了，那人你可见过了？”
“见过了，那位小爷就在府上住着，他性子倒十分宽厚，明日您就能见着了。”
柳令漪颔首，“也罢，你去歇着吧，明日我再去给外祖母请安。”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地烦躁不已。
许是因为在宋禧的外祖家，她的脑海里不停出现那人的面孔。
再醒来时，已经误了时辰。
吴妈妈见老夫人醒了，便来请示柳令漪。
柳令漪简单梳洗后便起身往老夫人院中走去，还未进屋，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讶然，偏头看向吴妈妈。
听这笑声爽朗有力，老夫人的身体倒不像传闻那般虚弱。
吴妈妈解释道：“这位小爷十分有本事，每次过来都能哄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柳令漪上前两步，听见里面男人正在说些个乡下的趣事。
他声音粗粝，乍听起来有些吓人，不过胜在语气轻快，话又说得风趣，让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
“他在里面，我贸然进去反倒不好，你去通报一声吧。”
吴妈妈应下，推门进去，很快便迎了出来。
柳令漪进了屋便要行大礼，沈老夫人忙叫人拉住。
她轻咳两声，慈爱道：“你这孩子，都有身子了，还闹什么虚礼。”
柳令漪叫人簇拥着坐下，笑道：“问外祖母安，听说外祖母最近身子不好，令漪忧思难解，不知外祖母可好些了？”
“好好好，有宫里的医女照顾，还有这皮猴子日日哄我开心，怎么能不好？”
沈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肩膀，“这是禧二哥的媳妇，你还不快起来见礼！”
柳令漪这才敢将目光放在那男人身上，男人身材瘦削，一身玄色长衣依稀能看出肌肉轮廓，古怪的是那人脸上带着银质面具，只能依稀看见一双明亮的双眼。
男人起身，缓缓上前一步，拱手道：“嫂嫂安好。”
他重重咬着‘嫂嫂’二字，语气中似乎带着缱绻的深情。
沙哑的嗓音让柳令漪有些不自在，她微微颔首，“小弟客气了，不知为何以面具示人？”
“小弟脸上疤痕可怖，唯恐吓着别人，故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说话间，他微微扬起下巴，柳令漪这才注意他脖颈间有一道狰狞伤疤，自下巴蜿蜒而上，隐入了面具之中。
“抱歉，是我失言了。”
男人丝毫不介意，反而又上前两步，笑道：“看嫂嫂的身形，好像已经有五个月了，小弟略懂一些医术，不如我来帮你把把脉如何？”
说着不等柳令漪拒绝，他便搭上了柳令漪的手腕。
粗粝的手指划过她娇嫩的手腕，柳令漪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出来。
挣扎中忍不住向后踉跄一步，男人忙伸手捞起她，扶正后立刻收手，“小弟唐突了。”
柳令漪面上有些恼怒，只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没有开口。
沈老夫人佯装怒意，嗔怪道：“你这个皮猴子，到处给我惹祸！”
说罢又对柳令漪安慰道：“令漪你别介意，我这孙儿皮猴子一样，不懂规矩，但是没什么坏心。”
柳令漪摆摆手，笑得有些勉强。
沈老夫人打量她一身银白素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怜爱道：“可怜你穿得这样素净，虽在孝中，可怀孕之人最忌多思多想，穿得喜庆些也无妨的。”
“二爷已去，孙媳不过尽一尽心意罢了。”
柳令漪自顾自低着头，目光却无意瞥过老夫人身侧的男人，果然见他指尖轻颤，不由得心头一跳。
沈老夫人见她伤怀，忙将话题引导她的身孕上去，“你这肚子好像又大了些，瞧着怀相不错，只是你住的地方太过偏远，我实在放心不下，今日起便住在我这吧。”
“孙媳一切都好，只是……”
沈老夫人打断她，“我晓得你的心意，可你到底年轻，也不能一直守着禧儿的坟墓孤苦一生。你只当是可怜我这老婆子，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你就留下陪我解解闷吧。”
“外祖母言重了，孙媳留下便是。”
沈老夫人笑了，“这才是好孩子！”
说罢又瞪了身侧男人一眼，别有深意道：“你若能有令漪一半稳重，我也就放心了！也罢，待来日也讨一个这样稳重的媳妇，好好管一管你这猴儿性子！”
男人跪在她身前，认真道：“孙子这就回去日夜祷告，求一位和嫂嫂一样的贤惠妻子。”
“猴儿猴儿，又胡说八道了！”沈老夫人指着他掌不住地笑。
三人又说了些家常，沈老夫人便露出些倦意来。
柳令漪十分乖觉地起身，“外祖母想是乏了，孙媳告退。”
男人立于她身侧，迅速接了一句，“孙子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以为她们是一对夫妻。
沈老夫人支着脑袋，眉眼弯弯地扫过二人，摆手让她们下去。
柳令漪先出了院子，急匆匆地往回赶。
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幽幽道：“嫂嫂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