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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柳令漪忽然听见一阵沙沙声。
这种诡异的感觉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她竭尽全力战胜睡意，强撑着坐了起来，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依稀能看见一团模糊的身影，吸引着她一点点走了过去。
柳令漪推开门，果然看见一个人倒挂在房檐下，姿势与当日的萧承胤如出一辙。
她浑身一抖，下意识后退一步，“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那少年蒙着面，看身形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柳令漪屈膝福了福，微笑道：“臣妻与殿下在五皇子府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殿下与五皇子关系匪浅，如今又见您随意在宫中出入，便大胆猜您是一位皇子了。”
那少年从房檐上翻下来，冷哼一声，道：“算你猜对了，我在家行十，五哥叫我阿意，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柳令漪仍旧耿静道：“臣妻不敢冒犯殿下。”
萧承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啰里啰嗦，走吧！”
他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却已经高出柳令漪半个头，拉着她走完全不费力气。
柳令漪拼命地往后仰：“殿下要带我去哪？”
“五哥让我送你出宫去！”萧承意回过头，急道，“我只有这一次机会，父皇喝醉了但是很快就会醒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柳令漪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不行，我不能走。”
萧承意怒了，低吼道：“你以为我父皇是留你在这做客的吗？他是要让你当人质，傻子！等他利用完你，就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走，难道你不要命了么？”
她抬眸，对上萧承意不解的目光，“我不能走，不然死的就是你五哥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五哥可是皇子，父皇怎么可能杀他呢！”
“我在，皇上手中有拿捏宋禧的把柄，他胜券在握，不过是把这场斗争当成一个游戏罢了。
可我若是不在，宋禧没了钳制，就会成为皇上真真正正的威胁。届时为了不让皇位有任何闪失，他一定会将五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杀掉，以绝后患！”
萧承意浑身一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少年老成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些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他喃喃道：“可五哥……到底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啊，他……他怎么会呢……”
“先皇与众位王爷哪一个不是皇上的至亲骨肉，可是他最后还是亲手弑父，虐杀手足，这些事，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萧承意面色灰败，颓废地后退两步，眼底有些迷茫。
半晌，他又朝着柳令漪走了一步，“可……可我五哥让我救你，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你就说我被皇上藏起来了，你没找到不就行了么？你若真有心帮你五哥，就出宫去寻一寻我家二爷，把五皇子被囚禁的位置告诉他，也省的他进了宫晕头转向，耽误了营救五皇子的时间。”
“好，我这就去！”
萧承意快走几步，又折返回来，不忍道：“我父皇如今十分信重端王父子，若是他们起义失败，你……还是自裁为好，不然若是落到他们手里……”
柳令漪明白他的意思，端王先放下不谈，就是世子也定会百般凌辱她，到时候还不如自裁来得痛快。
她朝萧承意拱了拱手，然后目视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一早，便有内监来请柳令漪，说是请，手里都拿着绳子和鞭子，态度十分强硬。
柳令漪举起碗，喝下最后一口糙米粥，然后便随他们一起离开了。
内监们将她送上城楼，皇上早已再次等候多时。
柳令漪站在他身边，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
“圣上是在看自己的子民吗？”
“你看下面那个那对夫妇，他们每天都会在这里摆摊，烧饼两文一个，鸡杂汤五文一碗，若是有人一次性买了十文钱的东西，老板还会大方的送一个烧饼。”
柳令漪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正在摆摊，老大爷擀面烙饼，大娘就在一旁吆喝，是不是还会帮着大爷擦一擦额角的汗水，看起来十分恩爱。
“你再看那边的挑着扁担的小伙子，他每天早上都会把家中的新鲜蔬果扛到街上来卖，天寒地冻，他只能买些萝卜土豆这样费力又不值钱的东西，可若是一早上卖得多，他还会去买两块糖糕给他的小女儿吃。”
柳令漪伏在城墙上，低头看着集市上的每一个人，皇城不是一味的非富即贵，反而充满了烟火气。
皇上双手交叠缩在袖中，望着下面的人群，口中吐出一阵长长的白汽，
“再过一会，宋禧就会带着军队踏平这里，那对夫妇的摊子会被踏平，那个小伙的扁担会被砸扁，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于乱军之下。”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狠厉，肃然道：
“朕听说老三发兵那日，你曾带着众位官眷沿街救治那些受伤的兵士，用自己的私产安抚那些遭殃的百姓，你这样的人，竟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夫君助纣为虐么？”
“圣上弄错了，造成这一切的并非我夫君，而是您！
您知道三皇子早有野心，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也可以直接弃之不用，可您非要用那些士兵的命做代价，设下这个局，造成了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五皇子一片忠心，为了您的安全，带着忠臣良将勤王救驾，结果却被你们囚禁下狱，寒了多少朝臣的心？
若太后没有懿旨，我夫君没有起义，五皇子以及这些臣子早晚死在您的猜忌之下，这可都是我们国家的栋梁之才啊！
如今敌国虎视眈眈，圣上不思勤政，每日沉浸在内耗内斗中，若是敌国生出狼子野心，才真是这些百姓的灭顶之灾！”
皇上的额头青筋暴起，下意识地高高举起巴掌，可最终还是没有打在柳令漪的脸上。
两人正僵持着，下面忽然跑上来一个御前侍卫，跪在地上恭敬道：
“回禀皇上，西北大军已经进了盛京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