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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晨曦微亮，空气中带着寒意，柳令漪裹紧了大氅，上了去青云寺的马车。
行至青云寺门口，却看见镇国公夫人已经带着‘李棠薇’等在门口了。
柳令漪下了马车，对国公夫人一福，又和‘李棠薇’行了个平礼，“夫人来得这样早，倒是我失礼了。”
国公夫人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也刚到不久，快进去吧。”
进了庙，柳令漪同国公夫人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举着三支香祷告。
柳令漪微微用力，手中的香不慎掉在国公夫人的衣摆上，烧出一个小洞来。
她一脸歉意道：“呀，我一时紧张，手上失了轻重，没烫着夫人吧？”
国公夫人起身将香插上，倒没怎么计较：“没事，我回去换一件就是了。只是不知你求的是什么事，这香断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柳令漪顺势做出一副担忧模样，“我求的正是子嗣，这可怎么办，还是去找住持为我驱一驱晦气才好！不如夫人与我同去，正好到厢房换件衣服。”
“也好，棠薇……”国公夫人朝‘李棠薇’一伸手，柳令漪忙拉住她，打趣道：“妹妹不日就要出门子了，自然有心里话要与菩萨说，咱们自去忙咱们的，也省得妹妹不好意思。”
‘李棠薇’早已羞红了脸，嗔道：“柳姐姐！”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咱们走吧夫人。”柳令漪搀着国公夫人，一路走进厢房。
一进屋，柳令漪便叫下人将门关好，然后派人围住了房间。
国公夫人震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请恕令漪鲁莽，您也知道我前些日子遭人暗害，被关进了宫里的浣衣局，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同样遭遇的妹妹，用性命求我安排她与您见一面，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国公夫人仍是一头雾水：“她要见我做什么？”
柳令漪不说话了，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屏风。
真正的李棠薇一袭素衣素服，不饰朱钗，只用一根发带紧紧绑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一见国公夫人，便扑到她脚下，失声痛哭道：“母亲！女儿还以为此生都不得相见了！”
国公夫人微微讶然，“棠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几时换的衣服？”
她眼底含泪，凄楚道：“母亲，门外上香的那个并不是真的我，是有人故意冒充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国公夫人仍是一脸疑惑，这样荒唐的事情，恐怕任谁也不能马上相信。
柳令漪也跟着解释道：“夫人，方才陪你一同过来的那位姑娘还在佛堂，并不曾跟我们一起过来，她们两个长相相似，却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这太荒谬了！你、你到底是谁？”
“母亲，您好好看看啊，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六岁那年，身上起疹子，是您抱着我照顾了一夜，八岁那年我不听话跟兄长去骑马，在后颈摔出了一道长疤，您摸摸，那道疤现在还在呢！”
李棠薇跪行两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后颈摸去。
国公夫人身形一晃，硬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认错棠薇，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为何要冒充我的女儿！”
李棠薇抓着她的裙摆，神情激动道：“母亲，我就是棠薇啊！您想一想，我可是您亲自教养的，怎么可能为了一块手帕就偷偷对一个毫无往来的庶子定了情？我的两个丫头，小环和翠和，都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打发了她们？”
国公夫人神情大震，女儿从前是那样的端庄懂事，如今行事如此出格，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上头来。
翠和死的蹊跷，小环也被打发了，女儿只说了句‘两个丫头而已，不贴心就打发了’，她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细细想来，这两个丫头和女儿是从小的情分，女儿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给卖了？
可是……若她真的连自己女儿都认出，就给她定下了如此荒唐的亲事，岂不是她害了女儿的一生，这叫她怎么承受得住！
“不，这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
国公夫人一把甩开她，就要离开这里，可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孩，一道手指长的伤疤明晃晃地映入眼中，她伤在后颈，若不低头，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她为何要冒充我的女儿，你又怎么会沦落到浣衣局去？”
李棠薇早已泪流满面，痛苦道：“我不知道……我是被人打晕了丢进浣衣局的，母亲，你信我，别再被那女人蒙骗了！”
国公夫人神色松动，又看向柳令漪。
柳令漪体贴道：“夫人放心，您的家事我必定守口如瓶，在您未确认身份之前，这位妹妹就由我来照顾，绝对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的。”
她拱拱手，肃然道：“只是无论做这件事的人有什么目的，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都请夫人不要打草惊蛇，等夫人弄清二人真伪，我随时恭候夫人上门。”
国公夫人闻言，顿时镇定不少，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叫身边人给她换好新衣，这才出去见了外面的那个‘李棠薇’。
她见国公夫人似有泪意，惊讶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我的女儿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棠薇’松了一口气，抱着国公夫人撒娇道：“母亲别哭，棠薇就算嫁了人，也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国公夫人的手爱怜地抚上她的头，缓缓擦过她的后颈。
肌肤细嫩，光滑如玉。
国公夫人抬起头，眼底的泪意一点点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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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柳令漪扶起痛苦不已的李棠薇，劝道：“国公夫人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会想明白的。”
“可……可万一她真的认错了……”
“不会的，那个假的李三小姐在我面前都漏洞百出，国公夫人与你朝夕相处十几年，不可能认不出来，你先回京郊别院等着，一有消息我就去找你。”
柳令漪安抚了她一番，离开之前为求逼真，她还真去找了一趟住持。
老和尚身披大红袈裟，神情沉静，玉面慈悲，双手合十朝她微微躬身。
柳令漪回了礼，可却没什么好问的，她素来不信神佛，只好让住持随便算一卦。
住持没拿挂签，只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施主，执念太深便易殇了。”说罢，住持便步履安详地离开了。
柳令漪站在原地，怔忡半晌，才静下心朝他离开的地方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