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时霖紧紧盯着谢非寒的表情,发觉这人居然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他穿过来前才十八岁,情感经历等于零,穿过来后那几l十年,天天埋头修炼,情感经历等于零上加零——
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作为实践经历为零,但是阅历丰富,遍览各个题材纯爱狗血虐恋作品的资深小说漫画人。
时霖觉得,他怎么也能算个理论恋爱达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两个成年男性在可供选择的情况下,睡觉都要挤一张床,还要抱着——
着实有点太暧昧了点。
他伸出的拒绝之手,因为谢非寒的动作,抵在了一个不太妙的位置,隐隐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衣物,温热到了掌心。
“可是……什么样的关系算特殊?”
面对这次的问题,谢非寒却没有直接否认,反倒是玩起了语文知识竞猜。
他声音低沉,在这种距离之下,仿佛小羽毛在耳畔挠痒痒。
“特殊的话,无非就是独一无二,你有的别人没有,独此一份的——算了,不重要。”
时霖回答到一半,忽然觉得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继续下去。
他索性闭嘴手一用力,借助反作用力来了个完美地转身眼不见为净。
随后,时霖几l乎是带了点肌肉记忆地熟练挥出灵力,灭掉房内作为照明的光源,再把自己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只露出两根顽强翘起的头发。
抱是不可能抱的。
孤男寡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虽然他确实喜欢抱个抱枕睡觉,但是也不是非抱不可,睡个觉而已,他一个人也能睡得很香。
时霖闭上眼,下意识在柔软的被褥上蹭了蹭,莫名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好像是某种酷似棉花的灵植的味道,因为比较珍贵,金丹期的时霖只听闻过,从来都没有见过实物。
据说这种灵植,具有安神、助眠、平缓情绪的……作用,而且……嗯……好吃……才不想抱……硬邦邦的……拒绝……
时霖的思绪一点点缠绕旋转,在熟悉的灵力包饶下,警惕心缓缓消减,最终毫无抵抗地陷入了香甜的睡眠当中。
睡眠由浅变深,直到逐渐变沉,钻入被子里的脑袋也迷迷糊糊钻出。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就连森林中的妖兽们也收敛了声音,安静如鸡。
黑暗中,谢非寒眼眸里仿佛跳跃着明亮的火焰,但很快这抹颜色过于绚丽的火焰,就被无尽的深洋拖入了海底。
良久之后,一道如风一样吹过的声音,在卧室内安静地响起。
“……曾经是。”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听见的回答。
#
次日清晨。
时霖这回不是被白羽鸡叫醒的。
他感觉到肌肤上面,无法忽视地传来一股略高于自己的温热,有点像抱着一个巨大的、只留下余温的热水袋,就是触感有点弹弹的——
时霖猛地睁开眼。
他意识到自己如今很像一只树懒。
手脚并用地抱着“谢非寒”牌大树,甚至胆大包天试图掀开树皮——这个举动只成功了一半。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胸肌。
时霖:“……”
时霖拿出了把玩欣赏自己娇贵梦情吧唧时候的小心翼翼。
他极致缓慢地抽回手,再一点一点把勾在谢非寒身上的腿抬起。
这一切进行得格外艰难,全程都在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树皮不整的“大树”。
终于把自己抽离开来后,时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仰头去看谢非寒醒了没有——
醒了。
而且醒了有好一会了。
谢非寒眼眸中毫无睡意,正平静地看着他,时霖甚至诡异地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沉溺。
时霖:“……”
这到底是什么离奇的发展。
他并不是很想讨论昨晚是谁先动腿这个话题,而正巧谢非寒又非常自然地提出:“今天要不要去远一点的地方?那里的白羽鸡肉质受到附近水源的影响,会更加清甜一点。”
时霖顺势道:“可以。”
谢非寒起身,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更换起了法衣,在修士分明有一键换衣这种术法的前提下,他偏偏要选择最原始的方式——
先脱再穿。
时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大片美好的肌肉,耳根发热移开目光的同时,内心有些怀疑——这人在引诱他。
呵呵,机智的小时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
就算这人跟他目前没什么特殊关系,以前肯定也有些不清不楚,不然也不会如此自然。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时霖都被形形色色的生物明里暗里告白追求过。
但是他的宗旨,是将一切萌发的幼苗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给任何发芽长大的机会。
按照惯例,他如今应该跟这位谢非寒保持距离,杜绝任何有意或无意的暧昧才对。
但是——
时霖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忽然觉得睡醒之时,那种和他人交缠在一起的感觉,意外不错。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颗平面树,居然也要开花了吗?
要不然就先这样相处着,左右现在只是个记忆不全的分身,下什么决策都不算理智,等到回归本体后,再考虑这些事情。
接下来的十来天,时霖的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不仅将这一片范围内不同风味的白羽鸡吃了个遍,甚至还灵光一现,开发出了新版本的复合调味料,让白羽鸡事业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差不多第十一天的时候,时霖预感到这具分身差不多快维持不住了。
此时他正躺在森林中两颗大树之间拉出来的吊床上,这吊床来自万能的谢非寒,舒适度一流。
时霖躺在上面,几l乎变成了液态小时,懒洋洋地晒着并不算明媚的太阳,时不时吸上一口橙子口味的灵果汁。
“差不多了。”
时霖翻身跃下,看着已经开始慢慢化为灵力光点的指尖,同时不忘摸了摸兜里面揣着的白羽鸡蛋。
既然隐藏面容的法宝能跟着一起带过来,没道理白羽鸡蛋带不回去。
畅想着在现代世界也发展自己养殖白羽鸡的大业,时霖心情颇好。
他的躯体渐渐透明,还不忘对着旁边的谢非寒摆摆手:“那我回去了。”
在他心中,这场跨越世界的短暂旅途和途中的人,也是时候结束了。
无论谢非寒是什么身份,他们终究隔了一个世界。
从现代世界到这个世界,不仅要利用域外天魔遗留的空间裂隙,甚至还要分身压制修为,才能勉强停留。
在这种难度下,时霖觉得他俩估计几l百年内不会再见面。
分身飞速化为灵力消散,周遭的声音也渐渐远去,视野逐渐化为模糊的光点。
在一切归于黑暗的最后一刻,时霖眼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谢非寒俯下身后,飞速靠近的那张脸。
下一秒,他意识抽离,陷入一片混沌。
灵力和记忆化作无形的波动,跨越世界的阻隔,朝着本体袭去。
结束了。
看着面前消散的光点,谢非寒周身那股平静的气息,一点点凝滞了起来。
他直起身子,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唇角的位置,片刻后,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在原地静静站立了良久后,谢非寒才有些不耐地撤去对传讯玉符的屏蔽。
霎时间,那块无辜的传讯玉符开始疯狂闪烁起来,差点没把自己给卡住。
他简单查看了一下信息,轰炸源头主要来自于邬少辞和莫刹,其余几l人也贡献了几l条。
除去“亲切友好”的慰问外,无外乎就是关于那位“谢时”的问题。
想到这是师尊在失忆情况下给出的化名,谢非寒心中浮现一丝莫名的愉悦。
他关掉传讯玉符,重新检查加固了一下这片森林和洞府的禁制,这才跃入高空中,一路疾驰回到了万归宗。
刚降落主峰没多久,眼巴巴等了十来天的几l人就一窝蜂涌了过来。
没等这几l人开口,谢非寒直接先发制人:“那道血脉气息,是师尊的分身。”
“师尊借助一些天然的空间裂隙,分离分身回到浩瀚界,处理一些事情。”
这个消息无疑和他们的猜测相差过大,但是又非常合理,几l人懵了一阵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谢非寒离开的这十天,难道就是一直跟时霖的分身在一起?
“你——你太过分了!”邬少辞极度不乐意,“十天!整整十天!你就这样一个
人霸占着时霖?”
谢非寒瞥了他一眼:“协助师尊处理一些必要事物而已,与你无关。”
“怎么就没关系了?”邬少辞愤愤道,“重要事务?什么事务?”
“万归宗的内部要事,有关过往的一项计划,具体是什么,无需对外告知。”
谢非寒冷漠的目光扫过邬少辞几l人:“有空在这里聚集,不如用心完成师尊的要求,十天过去了,话本写的如何?”
他一提这个,面前几l人表情顿时不自然了起来,纷纷作鸟兽散,各自回去对着玉简挠头去了。
#
现代世界。
灵力光点裹挟着属于分身的那部分力量,带着这十多日内的记忆,外加一些伴手礼,没入了时霖体内。
伴手礼咕噜噜滚到了地面上。
屋内,在一阵灵力翻腾之后,盘腿调息的时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于修士而言,保持同一个姿势十多天不动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闭关就是上百年的也比比皆是。
但是此时的时霖,却僵硬了。
分身回归后,首先回归的是力量。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点金丹期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庞大的经验条多了个小角角。
在力量之后,便是伴手礼了。
时霖其实揣了有十来个白羽鸡蛋,但是最终成功带回来的只有两个,还好是一公一母,未来可期。
而这最后,也是最为缓慢的一步……就是记忆。
对于向来一心多用控制分身的时霖而言,他过往的分身记忆,基本都是同步传输的,就跟分屏同时追几l部剧一样。
像这种完全没有印象,完全依赖后续传输的记忆,还是头一次。
然而,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简单来说,一次放纵,带来一辈子的内向。
时霖按着一侧脑袋,眼神几l乎是呆滞地接收着那些记忆——
从第一只白羽鸡到发现那处洞府,从误吃虹蕊草中毒,到醒来跟谢非寒对视,再到往后的每一日。
修为高的好处在于,这些记忆对他而言格外清晰,一点遗漏都没有。
他清晰地记起来了自己天真无邪的疑问,包括但不限于——
“昨晚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吗?那就是好朋友?异父异母异世界的兄弟?谈恋爱的关系?”
同时也记起来了谢非寒的那两句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要害攻击——
“来睡吧。”
“不抱吗?”
甚至最后自己那句疑问,在此刻也显得如此清澈愚蠢——
“我们真的不是什么……特殊且深入的关系吗?”
接收完全部记忆的时霖:“……”
毁灭吧,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然后毫无疑问地失败,最后只听到一声轰天巨响——
轰隆!
万乐宗内的其余人听到这番动静,纷纷出门查看,远远地只看到一股漆黑浓烟从宗主领地那里冒出。
不过这爆炸范围控制得非常完美,只炸了一间屋子而已,甚至连浓烟都只持续了三秒就消失了。
刚从演武场内匆匆赶来的支珩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似乎不是敌袭。
“可能是……吵架了?”
这时,易长空忽然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郁番挠头:“什么吵架?”
易长空举起手机,解释道:“就在刚刚,时宗主把谢前辈从各个群里都踢了出去,甚至把自己的头像都改了。”
郁番好奇:“改成什么了?”
“从原本的大橘猫,改成了……烧烤冰块,”易长空点击放大头像,“谢前辈的头像,就是一块冰块来着。”
郁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