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宝昌楼大门,他沉思片刻,又往空中发了一道飞书,这才收了心绪,自往一个方向去了。
而那飞书出了仙城,便似被什么气机指引着,直往百里之外,落在一处碧水淙淙的谷地,一名清隽道人手中。
“如何?”此道自是项道人了,在他身旁,阴鸷修士本来匿了气机藏着身形,见有飞书来到,项道人又久久不语,还是不禁启声问道:“可有消息?”
项道人按下飞书,一抚长须,淡淡道:“此人推却了我提议,不会来碧涧谷了。”
说着还自沉思起来:“此人看出端倪了么?可是我将仙人芝都拿了出来,只要有志凝丹之人,即使心有疑虑,也该看看情形才对。”
可是世上修道之人,怎么可能会对凝丹大药没有兴趣,难道许恒手中也有仙人芝?
阴鸷修士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一点也不紧迫,声音不禁重了一分,问道:“既然他不会来,现在又该如何?”
“道友莫急。”项道人老神在在道:“我已施了手段,能够寻得此人踪迹,只是不能伏杀的话,恐怕便需另寻时机了。”
“哦?”阴鸷修士眯了眯眼,“你有什么手段,果真如此玄妙?”
项道人知道他们这种脆弱的联盟,不是含糊其辞能够维系的,索性也不去卖关子,答道:“魂屑香。”
“魂屑香?”阴鸷修士面色微变了变:“杀生教的秘法?你……”
项道人手抚长须微笑不语,阴鸷修士也不再问,只是心底微寒,姓项的实在藏得好深,竟和杀生教还有干系
虽然自己也有后手,但何此人联手实在是与虎谋皮,需得多加防备。
……
周元离去未久。
管事便把法钱奉上,许恒如今不缺这点财物,随意收在手中,就起了身欲离。
管事陪步到了大门之前,还要继续相送,许恒却一摆手,随意行出两步,便汇入了人群之中。
他顺着人流走过回廊,每走一步,面上便有一丝细微变化,明明前后瞧来,区别微不可见,十几步后就已改头换面,身旁有那顺道之人,竟也一无所觉。
转过几个湖心岛屿,许恒已然化身成了一个面貌平平的青年修士。
他朝湖中瞧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如此,应当不会再招来麻烦了吧。”
许恒这番变化,并非什么幻术伎俩,而是实实在在改变了容貌,以他如今对肉身的掌控,不说称得上胎化易形,但也绝非什么人都能瞧出端倪的。
许恒虽无遁名匿迹的习惯,但经周元师兄一事,却是叫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声名远扬’。
若真只是享有盛名也便罢了,但对外界而言,自己不仅仅是初露锋芒的玄微高第,还携带着大量先天五行之精。
所谓怀璧其罪、象齿焚身,身怀凝丹大药,难免便遇利令智昏之辈,许恒虽然不惧,但也难耐其烦,不如换个容貌行走,游历天南也更清净。
“既已换了容貌,也该换個名头才是。”许恒望着湖中倒影,这幅模样实无丝毫殊奇之处,许恒再将气机收敛,就连道气也再不剩几分,倒是显出些许书卷气来。
许恒忽地想起自己幼时,还在许氏族学读书,心中还有考取功名之念,可惜都没考中秀才,就阴差阳错走上了修道之路。
“如此,便唤许秀吧。”
左右也非紧要,许恒随意作了决定,便把目光收回,寻得方向离去。
未久,到得湖心一筑,此筑斗拱飞檐、高广非常,奇怪的是有门无窗,仿佛幽邃,进出之人也不甚多。
许恒念头一转,便知其中缘由,此处就是传送阵的所在,他虽没知具细如何,但也料想得到,乘坐一次传送阵,所需法钱定少不了。
所以除非极赶时间,或者行程太远,寻常修士出行定是不会选择传送阵的。
不过许恒自无所谓,他信步迈入大门,内里灯火不多,不过大堂之中还是有人接待,见到许恒入内,头也不抬便问:“道友欲往哪方仙城?”
许恒答了已选定的边城,那人也只不过记上一笔,便道:“一百三十法钱,兑位尽头。”
他不由挑了挑眉,倒觉价格没有预料之中一般高昂,一百三十枚法钱是不少了,一件寻常法器也不过此价,但要知道此去可是跨越十数万里,不少人穷极一生,也未必会走过如此遥远。
许恒交了法钱,领得一枚牌符,顺着指引走向兑位,行过长长甬道,又到一处室中,便见一座三层高的法坛。
这座法坛并不迥异寻常,表面看来也是以法土、灵石垒砌,倒是上面的符纹繁极深奥,许恒有心多看,不过其中精髓显然并不外显。
待他走上坛台,便见有个凹陷之处,按下那枚牌符,果然严丝合缝,很快便见坛身之上,发出荧荧微光,再下一瞬——
许恒忽觉万般颜色都在退去,恍然又已置身一片漆黑、亦或者说‘无色’的世界,虚空之中那种寂寥意味扑面而来。
倒是想象之中的天旋地转没有发生,身前是条仿佛流水的道路,迈步沿行出去,便觉足下空间似在变换。
“这是……”许恒心中微动,原来这传送阵的原理,不是将乘坐之人,生生挪移到了另外一方,而是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了条条通道?
许恒有心想要退返回去,细细体会这种感受,但是这条道路确如流水一般,只会向前流淌。
不过片刻,便有一点明光现于视界,许恒踏着流水行入其中,四面八方便又‘豁然开朗’,万般颜色全部复原,他又已经置身法坛之上,周身之景仿佛未曾变动。
不过许恒却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十数万里之外,到了照元宗地界的边城了。
再往西去,便是九霄山——
山上之山谓九霄,九霄云上是仙都。
玄京仙都!天南玄门之领袖,久远岁月传承至今的古老道门,仙都派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