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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以后,江袭黛也没能忘掉此时的感受。
她穿过了一段蒙昧的日子,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何为鲜活。
痛苦亦是麻痹的。
燕徽柔死在日出之时,满山金光照彻。也许那一刻她也死去了,留下来的仅是偏执到绝望的执念,支撑着这一副残破躯体,跋涉千山万水……
再看她一眼。
在此一眼之中,破茧成蝶,死而复生。
江袭黛浑身的力气,如抽丝剥茧一般泄去。
不是欣喜或是庆幸,最先涌上来的反而是一点点委屈。
她想要哭一场,也想闹一场,只是真正哽咽不能言语的时候,眼泪已经干涸,眼角几乎都要撕裂了,却流不出什么东西。
重逢应该高兴的。
她仅有这么一个念头,弯起唇角,使这个欲哭的神情变得更加勉强,一半像是在笑,一半像是在哭。
江袭黛往她那里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好像透支着生命,最终她扑倒了燕徽柔的病床前,犹豫了半晌,侧耳小心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屏住呼吸去慢慢数她的脉搏。
一,二,三……
微弱地跳动着,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江袭黛双眸一动不动,似乎只是想数一数心跳。
“……”
程冠英在她身后观察着一切,她的腰后别着一支特殊的枪,给高度危险分子镇静用的,这可会有一些副作用。
刚才她打算先放江袭黛进来,而后想办法趁她不注意时,把她弄晕送回去。
不过眼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刚才接到的紧急通讯那么……攻击性强。
程冠英瞧着那女人埋在燕徽柔颈窝里,闭上了眼,一动不动,侧颜柔和脆弱,瞧起来似是年轻了许多。
程冠英默默把那支枪塞了回去,没有达到威胁级别,不能贸然乱用药。何况她也不能确定,眼前的到底是人类还是什么——从法律上来看。
正当这么想时——
程冠英果然还是想得太单纯了。
江袭黛的指腹描过燕徽柔苍白的嘴唇,目光无意向下,瞥见了她输液痕迹满满的手背。
此时,脆弱到清晰可见的淡青色血管上,还狰狞地扎着一根银针。
江袭黛顺着那针往上看去,她发现了一瓶液体,确认没看错以后,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紧盯着输液管里液体的流动。
她们……
在给燕燕的身体里,灌水。
往人的身体里灌水,这有多痛苦?
燕燕做了什么错事要被如此对待?
该死的,她就知道,这群奇怪的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失而复得,庆幸还未浮起,正是最为紧张燕徽柔身体的时候。
江袭黛神色焦急了几分,她摸着燕徽柔的手,就要拔掉她手背上的针管。
程冠英神色一凛,几步并做一步地冲过来,一把
制止住了这个女人的行为:“你干什么?她没法进食,还需要输液供能,只能看不能去碰她——”
制止了,但是如制。
程冠英在冲过去时心里寻思着,自己到底当年好歹也上过前线,什么风浪没见过。
但真正与她过手时,她发现自己严重低估这位跑出来的实验体了。
“嘶……”
在拉锯之中,程冠英的小腹被那女人顶了一下,仿佛内脏都碎了似的,一时疼到大脑供血不足。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的身子飞了出去,砸在了医务室的墙上。
这绝对不是正常成年人应该有的力度。
程冠英吐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燕徽柔手上的血随着针头抽出飙了出来,点滴洒红了床单。
她抬起手拍上额头,真无语。
燕徽柔的手上有微痛的刺激,神色隐隐约约发生变化,她的眼睫压重了一刻,又缓缓抬起来。
朦胧的光线洒在她的眼里。
梦里本以为再也闻不到的那股暗香,如同月夜下的梅花,好像又循着一条香径逸散开来。
“你……”燕徽柔轻声呢喃。
只这么一声,女人回过神:“燕燕?”
燕徽柔看着自己还在飙血的针孔,一时怔然地任江袭黛把她的手抬起来。
这一眼仿佛穿透了两个时空似的,带来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毕竟那女人身上的古代衣袍,一身精致的首饰(暗器),在冰冷简洁的现代装修风格里,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事实更让人错愕——其一,门主跨越次元壁了。
其二,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她拔掉了她的针头。
江袭黛似乎还想再放点血出来,好像生怕医疗部给燕徽柔下毒药一样。
燕徽柔看出来了她的心思,连忙安慰道:“那是供能的,葡萄糖之类的,不妨事,别挤了,有点疼……”
燕徽柔一开口,江袭黛一双眼眸雾气横生,盈盈望着燕徽柔,仿佛有很多话欲言又止。
她稍微别过头去:“当真?”
一颗子弹无声地出膛,旋转着,引起气流微小的波动。
程冠英瞅准江袭黛走神的时机,悄然扣动了扳机,对着她的腰来了一枪。
皮肉被豁开,没有爆炸,但子弹里极为高效的镇静药品注射了进去。
那女人浑身一震,冷然回眸,眼底似乎有些恼了。
程冠英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如实质的杀意,刚才对着燕徽柔还欲语还休,面对自己则跟变脸一样,眼神活像看尸体。
一瞬间,室内的灯泡砸了下来,火花四溅。
程冠英感觉身前袭来一阵飓风,吹得她整个人的发丝都往后扬了扬。
“找死吗?”
颈部一次被卡紧,程冠英的呼吸急促起来,但是她对此毫无反抗之力,刚才的几个过手可以看出来,两人的绝对力量相差太大了。
好在她
在心里痛苦地默念着,五秒过后,江袭黛的手稍微软化了许多,整个人站不稳似地向前靠去。
她急促地喘息着:“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这一次,你们最好杀死本座了。”
“否则醒来……唔……”
程冠英:“还真是个叛逆的东西,跟你亲妈一样。”
江袭黛本想掐死她,但五秒过后,药物很快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不知这玩意如此神速,再也支撑不住,软着身子倒了下去,眼睛一闭陷入沉睡。
程冠英这才松了口气。
她拖出另外一张可移动病床,把那女人扛起来丢到上面。为了避免她再生事端,不得用金属卡扣把她整个人捆紧一些。
“燕徽柔,你醒了?”在做这种防备工作时,程冠英顺便问。
燕徽柔意识半梦半醒了一阵。
她每天都会清醒一小段时间,但是不是很长久。毕竟身体还比较虚弱。
好巧不巧,她这次可能是闻见了熟悉的人而醒来的。
燕徽柔:“是,疼醒的……你的脖子怎么了。”
程冠英面无表情道:“要不是趁着她看你走神,偷袭成功,我可能折在这里了。”
燕徽柔侧头看向江袭黛。药物作用下,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几乎没什么动静。
“对了,门主……”
燕徽柔:“她怎么过来了?居然被批准吗?”
“虽然这件事和你关系不大,”程冠英:“但你干的不被批准的事还少吗?”
“好了,我估计你过会儿又要睡了,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听简讯说,刚才这名实验体一旦苏醒,就闯了出来,期间袭击实验人员,还把安保系统整瘫痪了。”
“太不听话了。”程冠英道:“所以让她睡着,稳定下来再说。待会我送她回研究部门。你放心,看在她是第一个人形实验体的份上,那群研究人员应该不会伤害她的。”
燕徽柔本是没什么精神的,今日却难得多言了几句,格外担忧:“不是……从异世界带回来的生命,都活不了多久吗。”
程冠英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植物动物什么的,带回来一般就萎靡不振了。”
“不过你放心。”
程冠英叹了口气:“我没法给你打包票,但评估江袭黛刚才的行为,她应该适应得很——这么‘活蹦乱跳’的,暂时没什么大碍。”
“嗯……”燕徽柔服软:“我现在没法起身,拜托你平日多照看着她了。她才来这种地方,周围没有她熟悉的事物,会很害怕的。”
“……”
程冠英白她一眼:“不觉得更害怕的应该是我吗。”
燕徽柔小声说:“就和猫猫应激了一样,所以才会乱挠人,但是平常还是挺温柔的。”
“好了。没有哪只猫应激能咬死人的,不如比喻成孟加拉虎。”程冠英蹙眉:“我会建议把你和她放在一个地方的。她以为我在伤害你,你手上的针被她
拔了,我叫人来再帮你挂上。()”
“絙???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燕徽柔扭过头,继续看着江袭黛沉睡的侧颜。
自己躺了一天?两天?
不止,可能得有个五六天了。
穿书局的时间流速和异世界不一样,对于门主来说,就是五六年。
燕徽柔心里有些愧疚,更有些隐约的痛楚。她不知道支撑着江袭黛过来寻找自己的动力是什么。毕竟刚才她又要哭了,眼睛很红。
是爱,亦或是恨呢?
毕竟燕徽柔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语是:“我恨你。”
这三个字让她闭眼都没法安心,只能一遍遍重复地在梦境里盘来盘去,哪怕是颗核桃,盘在这份上也应该发发光了。
但是话语愈是咀嚼,愈发尝不出什么滋味来。
燕徽柔下意识想从她流下的眼泪里找一找,她对自己还有点感情的证明。
但是……她后来意识到自己真是无耻至极,甚至有点懦弱。
做过了这么多事,她不该恨你吗?
她不该恨你吗?
她不该恨你吗?
那她应该去恨什么呢?
比起对“世界”这个比较笼统的词语产生恨意的话,还不如全部都冲着燕徽柔招呼来。至少这样对江袭黛的心理好受一点。
燕徽柔望着那一抹红衣影子,视线缓缓闭上,还是笑了笑。她太过虚弱了,以至于无法承载过多的思考。
你来找我了,娇娇。
真好啊……
她就知道,江袭黛不会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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