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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未眠人还坐在轮椅上,看到顾南译出现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她现在那个样子不太好看,毫无生机的脸象征了她某种未解开的心结,脚包成一个粽子,因为腿脚不便,她全身上下折腾的都很随便。
那不是适合见面的好样子。
顾南译依旧站在她面前,抬抬下巴:“才多久不见啊,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桑未眠没顾得上回他这话,而是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是被驱逐出境了?”他说话间伸出插在兜里的手,走过来,扶着桑未眠的轮椅背,“临城事情搞完了,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他手搭上她轮椅后,她的轮椅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启动起来。
她还在缓不过来的后劲中。
他却在她身后问她:“去哪儿?”
桑未眠微微仰着头回看他:“我就是下来吹吹风。”
许是晚风微寒冷,桑未眠说话间打了个喷嚏。
“穿这样少下来吹风?”他瞥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衫,“我看你不仅腿坏了,脑子也坏了。”
话音未落,她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桑未眠垂眸看去,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服来到她的肩头。
细密如稻穗般的灌木种子也悄悄落在那种柔软里。
他推着她平稳地、漫无目的地走在这随风而落的傍晚绿荫里。
即便他还在后面絮絮叨叨。
他说他真的服了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把自己摔成这个鬼样子之类的话。
但桑未眠觉得,这种碎碎念,比起她这些天自我沉闷的状态,要好很多。
这会听起来,和树上的鸟儿一样,聒噪却动听。
他推着她逛了一圈,问她:“给你送回家去?”
桑未眠点点头。
他看了一下时间:“你一日三餐都怎么解决?”
桑未眠:“有一个护工,她这会也快送来了。”
他应:“好,正好我也没吃饭。”
桑未眠顿了顿。
桑未眠:“病号饭你都要抢吗?”
顾南译:“凑活吃呗。”
他不由分说地就和她进了电梯。
老旧小区电梯虽然新装的,但空间小,又沉闷,轮椅进去后哪哪都要撞到。
他皱着眉头像是很将就。
终于等电梯门一开,桑未眠才算是从那种他随时都不高兴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她拿出钥匙。
“我来吧。”他动手开的门。
门一开,毛球就跟个球似地冲过来,见到顾南译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绕边走,跟躲什么似的最后来到桑未眠脚边蹭它。
“哎,你怎么不认你爹了。”顾南译在那儿对着一只小猫咪颐指气使的,“招呼都不打了?”
“你都没有怎么养过它。”桑未眠伸出两只手指摸着
毛球的下巴,微微弯着腰,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发荡下来,几乎是要掉在地上,“它当然不跟你好。”
于是下意识地,顾南译就伸出手来,他弯腰把她的长发挽在手掌里,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地那样低着头看着她,“我怎么没有养过他。救命之恩大于天。”
桑未眠不理会他,只是由着毛球在那儿蹭着她,从它的头摸到它的背,再摸到它的尾巴。
它随之在地上打滚一圈。露出肚皮来。
她于是再弯下腰来,唇边的那个很浅很浅的梨涡荡漾开来。
她的发尾还落在他的手掌心上,因为她再度的弯腰,那发梢扫过他掌心的纹路,在他有些走神的时候,差点偷偷逃走落到地上。
他站在门边上,见他们两个亲热了一会,自己没发现地唇角也微微扬起:
“它倒知道怎么讨好你。”
桑未眠把腰直起来:“它蛮黏人的。”
顾南译随手把手边的头发放下,推着她的车往洗手间去,“行了,洗手去。”
桑未眠虽然由他推着,但还是坚持了一下:“我其实可以自己来的。”
“你省省吧。”他出言阻止她,“都断手断脚了,你就别逞强了。”
“谁断手断脚。”桑未眠微微不满,“我其实可以走路的,没伤到骨头,跷着走就行。”
水龙头的流水声盖住她说话的声音,这让她的声音变得朦朦胧胧的。
她微微仰着头,秀气的鼻头朝着他,就在他的眼底下,他一眼就看到她淡红的唇。
北方的干燥让她的唇色比从前更深。
色泽稀有的像是复古玫瑰。
他于是把身体挪开,给她腾出洗手的位置。
泡沫一瞬间就沾上她的五指,她手指葱白,淡粉色指尖在夸张的泡沫里翻涌,在淅沥沥的水声中细致耐心地搓揉缠绕。
他出了奇地没催她。
等她洗好手了,外面传来门铃声。
顾南译去开的门。
桑家请来的护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失语,但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桑小姐,您的饭到了。”
“给我吧。”顾南译接过。
护工于是把餐食留下。
顾南译打开餐盒,皱了皱眉头。
餐食里就是普通地炒了个醋溜白菜,一份几乎没什么肉丝的青椒炒肉丝,再加一个葱油鱼。
他抬抬眉毛:“桑未眠,你哪里找到这么‘丰盛’的餐厅的。”
“很丰盛吗?”桑未眠人还坐在轮椅上,仰着脖子出声,“是桑先生让他助理定的,我说工作餐就好。”
他瞧着那些,意有所指:“桑未眠,你人缘真好。”
桑未眠品了一下,觉得顾南译说的是阴阳话。
她操作着自己的轮椅过来,见到他摆出来的餐食,觉得招待他是不够的,但她一个人吃,就还蛮合适的。
桑未眠会突然长起着一点主人家没招待到位的窘
迫,她在那儿说着好话:“你来的太匆忙了,你要是提前打个电话来的话,我会多准备一点的。”
“行了。”他在那儿分着碗筷,把那几盘菜往她面前推推,“凑合吧。”
桑未眠眼见他拿起了碗筷,自己也跟着吃起来。
但她还是从他皱着的眉头里察觉到了这饭菜的难吃。
她是个不挑食的,小鸟胃,一日三次对她来说只当是活着的必要程序,但他是个吹毛求疵的。
吃到后来,桑未眠果然就听到意料之中的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放下碗筷。
桑未眠:“你不吃了?”
顾南译没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听她说完这话后,竟然投过来一个同情的目光:“桑未眠,你是不是五感尽失了?”
有这么难吃吗?
桑未眠再拣了一筷子,她仔细尝了尝,算不上好吃,但也不能说有那么难吃吧。
桑未眠:“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顾南译没正面回答她:“你就每天吃这些。”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吃了几天……”她再看他一眼,斟酌回他,“他可能……今天失去水准了。”
顾南译:“你就吃这些,你腿能好?”
桑未眠:“影响这么大吗?”
顾南译:“土豆丝就焯了个水都没入味,那盘青椒炒青椒绿的我眼睛骨头疼,还有那个葱油鱼,我都不想说。”
“你明儿让他们不要送了。”他垂眸在那儿吩咐着。
桑未眠:“那不行的,那我没饭吃……”
他抬眼看她:“我人都在这儿了,能让你没饭吃?”
嗯?
桑未眠反应了一下,但她这个脑子不太好用,她以为顾南译是给她推荐饭点的意思。
桑未眠:“那你直接把推荐的店告诉我,我自己外卖好了,但你别推荐我太贵的,我吃不起。”
顾南译:“多贵算贵?”
桑未眠想了想:“平均一顿不超过二……”
她余光碰到顾南译的眼睛,又改了口,“不超过三十吧。”
顾南译:“那没有。”
桑未眠坦诚:“我金融危机。”
顾南译:“你帮桑家这么大个忙,你不能多要点,桑未眠,生意是你这么做的?”
他这话一出,算是把真相赤裸裸地丢在饭桌上了。
他在说她因为利益出卖自己自由的事。
在这事上,桑未眠终究是无话可讲的。
她沉默了一会。
“行了。”最后还是他出声,“明儿开始,一日三餐,我都给你送来,行不行。”
都给她送来嘛。
桑未眠想了想:“那我一天要见你三次。”
顾南译:“你不想见到我?”
桑未眠:“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忙,你还要每天来给我送饭,我觉得就是,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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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未眠沉默,过了一会,她跟只鹌鹑似的点点头。
顾南译:“桑未眠,我真想追你用得着等到今天?不是你说咱俩朝前看吗?我是朝前看了,你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拖长嗓音,把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不自觉地缩回脑袋,点点头:“朝前看了。”
“那不就得了。”他散漫地分过来一个眼神,意料之外地,他还加了一句,“还是你心里有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她用医用木板包扎的脚上,那眼神好似在揭穿什么秘密一样。
桑未眠在那一瞬间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惊慌。
好像自己藏了一个不能被世人发现的秘密,这会儿正在接受让她心惊胆战地盘问。
她定了定神色,认为自己是没有露馅的,但左右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明儿吃什么?”好在他懒懒散散地又问她别的。
好不容易换回话题,桑未眠下意识地眼神落在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的那条鱼上,想都没想就说:“吃鱼吧。”
顾南译:“吃鱼头啊。”
桑未眠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吃。
桑未眠:“嗯。”
顾南译:“那去千岛湖吧。”
桑未眠:“啊?”
顾南译:“明儿就去。”
桑未眠:“明儿?可我脚……”
顾南译:“我让你走着去了?”
桑未眠看了一桌子图纸:“我还要工作的。”
顾南译:“你不病假了嘛?”
桑未眠:“我那叫居家办公。”
顾南译:“那你试一下居湖办公吧。”
桑未眠:“那……不太方便吧。”
顾南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没来之前你一个伤残人士都能自己下去遛弯。”
桑未眠:“可是……”
顾南译:“别可是了,人生不过三万天,桑未眠。”
——
——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是劝人合理摆烂不思进取的洗脑大师。
她就这么的由他安排着让人给她“打包”上了私人行程的小型客机,还把毛球也顺道带上了。
小半个中国说飞就飞了,为的就是那一句“不过三万天”。
桑未眠一想也好,好歹不用在昌京,不用面对那些早就变了的人味,也不用让他听到那些她都听不下去的闲言碎语。
桑未眠最后坐在千岛湖临湖而建的一座别墅楼里,看了面前这开阔的湖光山色,薅了薅也没反应过来的毛球的毛,默默说到:“你爹真有钱。”
这会子它有钱的老爹正带着个墨镜,翘着个二郎腿在自家别墅外头钓鱼呢。
他工具齐全,姿态潇洒,整得跟专业玩家一样。
不过他一副姜太公的样子,能钓上来才有鬼吧。
()桑未眠坐着个“防滑”轮椅,被他“强迫”坐在那儿“欣赏”他钓鱼。
桑未眠看他那个一点没有心事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前些天对他的同情是不是自己圣母心泛滥闲的。
他一边钓一边在那儿规划着:“给你钓条大的桑未眠,鱼头炖汤,鱼身红烧,鱼尾嘛——”
他看了看在她怀里睡觉的毛球,“给毛球吃吧。”
“喵~”毛球表示满意。
但他说要搞个大的。
最后却连个小的也没有钓上来。
桑未眠想说顾南译你行不行。
但又怕伤他自尊。
话到嘴边于是就变成了:“再接再励。”
他摘了墨镜睥睨她:“阴阳我?”
桑未眠:“鼓励你。”
顾南译:“我第一天认识你?”
桑未眠:“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
他笑笑,“行啊桑未眠,你今儿心情挺好啊,早跟你说了,别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都把你闷成没嘴葫芦了,你瞧瞧,跟我在一块多开心。”
他话说的轻易。
但“跟我在一块”这几个字还是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见到他,是高兴的。
“行了,时间不早了,吃鱼去。”他说完放下鱼竿。
“鱼呢?”
她认真地问他。
“傻。”他说话间过来解开她轮椅的防滑按钮,“真等我钓,咱什么时候吃上?”
他带着她往回走。
度假别墅里请了专业的烧菜师父。
四斤重的淡水鱼真像他说的那样,鱼头拿来炖汤,鱼身拿来红烧,至于鱼尾巴——后厨煮熟了,给毛球啃。
桑未眠:“它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顾南译:“吃点好的吧,你那苦日子,它也过得够够的了。”
桑未眠:“我给它买的猫粮,挺贵的。”
面前的人不走心地应一声:“嗯,报销给你。”
桑未眠:“我不是跟你要钱的意思。”
顾南译:“知道了,报销给你。”
桑未眠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自己有些不好占他便宜了,她眼神落在鱼上:“那我鱼和你A好了。”
顾南译:“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桑未眠。”
他怎么还骂人呢。
顾南译:“我缺你这顿饭?”
桑未眠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那后面还有很多顿饭,我都要白吃嘛?”
她本意是想说她来这儿要住几天。
顾南译夹着鱼肉,听闻这话后,掀开眼皮:“纠正一下。”
“咱俩没几顿饭可以吃了,你马上就成有夫之妇了桑未眠。我可不想和别人老婆一起吃饭。”
他这话说的难听。
桑未眠不自觉地沉下脸来。
“还是你想——”
他转过头来:“一直跟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