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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寂静在整个车厢里蔓延。
桑未眠坐在后面更宽敞的座位上,她身上的毯子是顾南译刚刚给她的。
他今天开的车是之前桑未眠开过的那辆,车子里有属于他的那种让人安心的红茶味道。
两人彼此都没有说话。
桑未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刚刚那一瞬间下意识地那样叫他。
过去,只有他们很亲密的时候,她才肯那样地叫他。
车台上有一个摇脑袋的手办玩偶,在夜里不明朗的光影交错里随着车子的行进有规律的晃动。
窗外的冬日特别的单调,只剩无数的光秃秃未长出任何枝芽的梧桐树在重复地倒退。
所有一切都回到了一种缄默不言的状态。
深邃的夜里没人承认旧情难忘。
他们和平地又同乘在一辆车子里。
这次,他开的车子像是压了速,在夜里缓慢又平稳。
像是易爆炸的火山口被一阵和煦的春风熄灭。
那让桑未眠有些陌生。
他从来如疾风骤雨,不会像现在一样平稳地像是给什么重要人物开车。
可能时间也会改变一个人,也有可能桑未眠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的了解他。
“真不去医院?”他在一个路况缓慢的转弯口单手带着方向盘这样问到。
“不用去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桑未眠诚实地回他。
“那随你。”他稍微给一点油,驱车上坡。
等到车子上完坡之后,他又飘了一句出来:“我二舅姥爷他侄子的四姨夫家的邻居前几天过世了。”
“啊?”桑未眠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到这听上去关系很远的这位邻居上去。
她从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最后还是客随主便地回了句:“那好可惜,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有病拖着不去治呗。”
桑未眠:……
在这点她呢。
桑未眠:“我之前去过的,没什么问题,医生也就是给我开点药。”
她说完后,眼神落在前面驾驶室人的后脑勺上,又移回来,“你也知道的。”
他从前不也抓着她去医院看过吗。
像是佐证她没撒谎。
顾南译问她:“那你药呢?”
桑未眠有点心虚,她不舒服了就吃一点,没事的时候不知道把它丢哪儿去了,这个问题得等她想到她把药丢哪去了才能回他。
“我问你话呢桑未眠。”
等红灯的时候他停下来,回过头来拧着眉头问她,“你就是这样去打理自己工作室的生意的?”
他的意思是说她不善交际,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明明是他性格毛躁,等人思考的时间都等不了。
桑未眠:“你又不是我客人。”
顾南译:“是你客人你怎么样?”
桑未眠:
“那我会更热情一点。”
“你就这么唯利是图啊?”他拖长声音,如果不是红灯变绿了,桑未眠猜他肯定还得说她。
他最后在红灯和绿灯倒数之际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她,“你那药找得到才怪了。”
他跟蛔虫似的。
桑未眠沉默,算是承认。
车子重新发动,他依旧唠叨道:“胃是靠养的,你不舒服,可以不吃那个牛肉。”
桑未眠:“我是吃了后才发现不舒服了,后来我就吃的少了。”
顾南译:“你总有理由。”
桑未眠:“那顾姨那么热情,我总不能一点都不吃吧。”
顾南译想起晚上那局,她多数时间都在那儿坐着,很明显就是为了桑家和顾婷女士的关系过来的。
顾南译:“往后这种局,不想去就不去,一帮没什么正经工作的太太,他们聊的那些话题,你不会感兴趣的。”
桑未眠想了想:“也不全是,我今天看到好几样藏品,收获蛮大的。”
“是是是。”他扯扯嘴角,她就爱那堆石头。
“那你现在,胃好受些没?”他从反光镜里看着坐在后座人的脸,见她脸色稍霁。
“好多了。”她刚刚被顾南译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反而感觉没多大问题了。
像是觉得自己让前任看到自己脆弱有些挂不住面子,桑未眠又解释说:“这次是意外,大部分时间我比较养生。”
“养生?”他提高嗓音,含笑,“比如抽烟?
“比如长期伏案?”
“比如经常熬夜?”
“比如大冬天非得买雪糕吃?”
……
他列举她罪状列举到人都插不进话去。
桑未眠承认,他说的那些,的确是她的一些不好习惯。
她爱在夏天不打空调吃火锅,也在冬天的街头吭哧吭哧吃雪糕。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桑未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以为只是一场荒唐的那些岁月时光里,他真实地入侵过她的生活,了解了她的脾性,也摸清她的习惯。
“我变了。”桑未眠眨了眨干涩的眼,语气像是对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说到,“我长年纪了顾南译,我现在对生命很珍惜,也不用那样拼命地赚钱,我回到桑家了,不用再过跟过去一样的生活了。”
那是过去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未来,桑未眠称它为现在。
虽然现在,她的烟瘾依旧没戒,她也仍然还长期伏案熬夜画图、打磨石头,她也偶尔胃疼,但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至少现在,她不用那样捉襟见肘了。
……
说起桑家,说起她生意来,前头的人又问到:“你工作室开哪里了?”
桑未眠:“月明湖后面。”
顾南译:“桑家给的钱?”
桑未眠点点头,没说话。
车子里又有片刻的安静。
而后他又出声
:“作为让你嫁给晏家的回报?”
桑未眠沉默了一会,又回他:“不止那个工作室店面,品牌的推广和代言也是借了桑家的势。”
“还有呢?”顾南译掂量了一下。
“还有一些设计师和收藏家的人脉。”桑未眠想了想,补充道,“去展馆的名额也是桑先生托人搞定的。还有后续买原材料的钱,他和瑞城那边的矿石老板说好了,我拿多少都是挂他的账的。”
“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桑未眠觉得桑城杨已经挺大方了。
“行,我知道了。”
他没头没尾地丢下这样一句。
桑未眠想问他问这些干嘛,他却先于她问话之前停下车子,“到了,下车。”
“哦。”桑未眠拿起自己的相机包,一抬头,发现自己没在小区的楼下,而是来到了一个低矮错落好似别墅区一样的停车场中间。
“这是哪儿?”桑未眠辨认了一会也没看出来。
“医院。”他像是有事,简短回了她一句后自然而然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只手机。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他混不吝的声音压下来,变得谦和了些:“杨老师,我到了,您直接在科室是吧,好,我过来。”
桑未眠还楞在原地,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建筑风格,不同于往日医院白色的外墙和简单肃穆的建筑风格,这儿更像是个楼层不高的度假酒店。
她猜想应该是个私立医院。
“走吧。”他打开车门,又把刚刚桑未眠盖过得那个毯子拿出来,从后面撵着她。
“我一定要去吗?”桑未眠身体没动,回头说。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我妈交代。”他随手把车门关上。
“是顾姨让你来送我的嘛?”桑未眠这会明白过来,她就说顾南译怎么会突然出现。
顾南译楞了一下,看向远处,嗓子里“昂”一声,算是默认。
桑未眠看着他。
“赶紧的,我都冻死了,往里走走,晚点我还有事。”顾南译先行往前进去。
他言语里是对她碍事的嫌弃。
桑未眠只好跟上。
医院走廊宽敞明亮,即便是夜里也还有很多的科室灯还亮着。
桑未眠经过科室门口,看到墙面上挂了好多科室医生的介绍,都是专家级别的。
顾南译轻车熟路地找到人。
坐在里头的医生头发半白,见到顾南译他们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打趣他:
“你小子,着急忙活地把我叫过来,我刚和你师母在一旁吃晚餐,中途走了还被她骂了。”
“下次专程给您和师母赔罪。”顾南译站得挺规矩的,“杨老师,您帮忙看看。”
那老医生这才把眼神落在桑未眠身上,请她坐下,问她是个什么情况。
桑未眠把既往病史和往常配的药都说了,而且强调了一下她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杨医生听完后皱皱眉头:“胃镜做过吗?”
桑未眠摇摇头。
杨医生:“那要约一个看一下。你刚刚说的原先这个药见效是快的,但对胃还是有一定伤害的。我的建议是先给你开一些舒缓的辅助消化类的药物,然后我们在结合胃镜的结果来确定治疗方案,你觉得可以吗?”
杨医生这么一说,原先没把这当一回事的桑未眠这会倒是有点紧张:“医生……我那不是老胃病嘛,好多年了都这样,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
“问题大不大要看你有没有放在心上。”杨医生都还没有说话,顾南译就先说道,“你要是乖乖听杨老师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杨医生在那儿顺手抄了个学术书刊抡了抡说话的人:“你小子怎么跟我病人说话呢。”
他教训完顾南译,又转过身来对桑未眠说:“我看一下排期,给你约早点。”
桑未眠其实对做胃镜有点抵触。
顾南译这会像看穿她似的,在那儿问着杨医生:“杨老师,全麻的吧?”
“那当然。”杨医生看着系统上的排期,“无痛感的。”
他转过来,看着桑未眠:“小姑娘,那就给你约半个月之后,我先给你开点药。”
事到如今,桑未眠也算是半个赶鸭子上架,她算了算时间,手里没有着急的稿件,她点点头:“好的。”
“好,那我给你约上了。”杨医生点了点电脑的系统,又继续说道,“你这种情况总是反复的话还是要引起注意,平日里饮食要规律,还有就是,心情上面要保持愉悦。”
说完后,杨医生把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微微下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越过镜片看着桑未眠:“这不是这小子经常惹你不高兴?”
桑未眠碰上杨医生的表情,发现他可能把她想成和顾南译有那样的关系,她欲解释几句。
“我惹她不高兴?”站在身后的人插着个兜,懒洋洋地发声到,“她惹我不高兴还差不多。”
“况且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先于她解释了。
杨医生用“你小子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表情看他,完了之后又扯了张拿药的凭证出来,递给顾南译:“你晓得你为什么一直单身吗?”
顾南译随手接过凭证:“谁一直单身了,追我的姑娘不要太多。”
“再多也没用,你还不是单身。”杨医生落井下石,“那药去了。”
他说完后收拾东西要下班的样子。
桑未眠猜想看他和顾南译说话的样子可能是顾南译专门让他过来跑一趟的。
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
杨医生走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科室。
顾南译把单子交给护士,而后就靠在长廊边上等着。
桑未眠全程安静地站着等着。
顾南译看了她一眼,她刚好站在柔光色的射灯下,黑色的长款大衣吸收了不少灯光后她白皙的皮肤这才温和起来。
她的鼻子很精巧,嘴唇也饱满圆润,光看她下半张脸,是那种乖巧的长相,甚至还有些明媚。
但她的眼睛就很坏了,半开双眼皮微微下垂,不管她有什么样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总是毫无波澜的。顾南译有段时间见到她总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鬼怪奇谭的电视剧。
“为了满足欲望,你准备付出多少代价?四肢、五官?第8号当铺接受任何物品的典当,包括你的灵魂……[1]”
他猜想桑未眠搞不好把自己的情绪当了。
但他又没想明白她又以此为代价来获得什么欲望的满足了呢。
他从前以为她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不是总说,没有女孩子会拒绝珠宝的吗?
他去欧洲淘了几串还能拿得出手的首饰送她,她倒是挺高兴的,但没过一晚就被她拆了。
她喜欢首饰,喜欢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但不是拿来戴的,也不在乎于他们在市场上被衡量的价值,而是拿来学习和研究的。
她那个时候才入行不久,拆拆补补几个晚上,最后支支吾吾一脸抱歉地说,她学艺不精,有个链子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她想仔细研究研究,谁知道拆了后再也焊不上了。
他难得看到她有这样的情绪,拉她过来,笑盈盈地问她:“还有我们桑未眠不知道的事呢。”
“抱歉啊。”她是真诚道歉。
“抱歉什么,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他随便杜撰了一个由头,大几十万的东西被他说成地摊货,但他就爱哄她。
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接受的。
高兴、嗔怒、沮丧、遗憾。
什么都好,只要是她的,他全部接纳。
但这些情绪里,他最喜欢的还是她高兴。
她眼睛的冷和鼻子嘴巴的甜美是那样矛盾,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矛盾的存在,才让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早春的太阳——还透着凛冬的孤寂,却又让人觉得四季充满重新启动的生命力。
“桑未眠。”他没来由地出声叫她。
“嗯?”她转过来。
没有过去那么锐利和青涩了,穿衣打扮更成熟了一点,他猜这三年她在国外应该学了不少的东西。
“怎么了?”她追问道。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出声叫她,正好这会儿护士把药拿过来了,他从护士小姐姐手里拿过药,“你药到了。”
“哦。”桑未眠走过来,接过药,问到:“哪里可以付钱呀?”
“钱付过了。”护士小姐姐微笑。
“啊?我没有付啊……”
桑未眠还没有说完,手臂就被顾南译抻着往外走,“杨老师账户上给你划了。”
桑未眠被拉着往外走:“还可以这样的吗?”
“医院都是他开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唔。
这样霸道。
桑未眠后知后觉地跟上去,身上还披着他刚刚给他
的毯子:“那我也不好不还钱吧,好大一个人情啊。()”
纘坓??敫?屐??屐暏?葶??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桑未眠:“杨老师啊。”
顾南译停下来。
桑未眠急刹车。
他比自己高,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
这眼神把她看的发毛,她往后退了半步。
顾南译:“桑未眠,带你来医院的人是我。”
他那表情好像在说:麻烦你搞清楚还人情的对象是谁。
哦,对。
桑未眠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顾南译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到信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收到一笔转账。
桑未眠:“我看了凭证上的医药费,应该没差吧。”
转得还挺快,这么想跟他划清界限?
顾南译:“那麻烦你把车费也结算一下。”
桑未眠难得有大表情的脸此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车费?”
顾南译耸耸肩:“不然我图什么?大半夜不回去睡觉送你回家。”
桑未眠:“是你说顾姨让你送我的。”
顾南译:“是啊,但你可以拒绝。不过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服务。不好意思,桑未眠小姐,我的服务是收费的。”
桑未眠:“你缺这点钱?”
他头微微一倒:“谁会嫌钱多呢。”
桑未眠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一码归一码,这一码他出于自愿,她不想当冤大头。
她转头就走。
顾南译:“干什么去。”
桑未眠没说话,往前走。
顾南译:“毯子。”
桑未眠折回,把毯子从身上拿下来,塞给他,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顾南译手臂挂着那毯子:“桑未眠。”
桑未眠继续往前走。
“桑未眠——”
回应他的只有倔强背影。
他幽幽地在后面拖长声音:“桑哑巴。”
他真的很过分。
桑未眠这会停下来了,她转头:“我叫桑未眠,不叫桑哑巴。”
“你还知道自己叫桑未眠呢。”他像是觉得冷,把夹克外套拉到脖子最高处,露张脸出来,插着衣服兜走过来,手臂上还挂着刚刚她塞过去的毯子,“你再没有反应的话我就叫你桑聋子。”
他说话之间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行了,上车。”他伸出脚轻轻地踢踢她小腿肚子,“下雪天,不收你钱。”
“你本来就不应该收我钱。”桑未眠坚持。
“是是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免费为您服务,行不行?可以上车了吗?”
桑未眠没说话,板着个脸。
“还挂上脸了。”他把手上那毯子往她身上半丢半挂的,“下雪天,还胃疼,您给个面子,我给您送回家去呗,成吗?”
()她板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
过了一会(),祙???靟??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转身往车子方形走了。
顾南译望着她倔强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而后跟上。
等到顾南译大摇大摆地跟在人身后回到停车场边上,却发现桑未眠进了驾驶室,已经关上了门在那儿系着安全带。
他敲敲车窗:“干什么呢。”
里头的人把头抬起来,下降一点车门,放自己那点声音出来:“我开车我总不用付钱吧。”
“嗐我说——”顾南译话还没说完,窗户又被升上去。
还惦记这事呢。
他从外面打开车门,站在车边上,直着个身体:“都说了不收你钱。”
桑未眠安全带系好了,抬头和他说到:“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想过了,你提供车,我提供驾驶技术,医药费我也给你了,咱俩算两清。”
她那义正言辞的“驾驶技术”四个字都把他逗笑了。
他摇摇头,算是拿她没辙,随即半俯下身子,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
突然的靠近让桑未眠呼吸一紧。
落在她膝盖上的阴影随后又远离。
“非跟我算那么清楚,你占点我的便宜不好吗桑未眠。”
他半个身体因为刚刚为她解安全带还在车子里面,限制于车身的高度他直不起身体来,只能用手撑住座椅的空余处,微微低着头把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无所遮掩地递给她。
“你在这给我说什么片汤话,我能让一病号开?给我开哪儿去,送我去见地下的曾太爷爷去?”
他说话含笑。
他的声音向来是好听的,但往日大多时候都是尾音上扬又拖沓,给人一种不在意也无所谓的感觉,好像什么都随便,什么都接受,什么也都不往心里去。
现在低下来,还用那一双眼睛看着她,桑未眠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熟悉的气息盘旋在她身边,那种似有似无的春日里发酵的落雨茶香包裹着她。
那让她莫名想念落雨的临城暮春。
大片的墨绿江南,烟雨朦胧。
她突然觉得唇边干燥,问他:“三哥,你春季还回临城做茶吗?”
三哥……
草。
顾南译心里骂了她一句。
这死丫头能不能别总是一出一出的,动不动这样叫他。
自己那颗心跟只猴似的被她耍的七上八下的!
他离开车厢站直身体,睥睨她:“每年都去,怎么了?”
桑未眠于是从车里出来,认真地说:“你今年能给我带一点嘛,据说喝红茶对胃有好处。”
“哦,我会给你钱的,按照市价给你。”桑未眠又补充了一句。
钱钱钱,就知道钱!
张口闭口都是钱!
他看她现在啥毛病也没有!
顾南译没好气:“上车去。”
桑未眠没得到
()回应,他的意思是不愿意吗。
她就是有点怀念,突然就想那个味道。
她也不是不给钱,他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但她没敢再问了,绕到车子后面,要开门。
“去哪儿呢?”公子哥又不满了。
“你说让我上车的。”桑未眠无辜。
“把我当司机啊。”他一脸戾气,“副驾驶。”
“哦。”
桑未眠又折回来。
她一落座,油门一瞬间给足,车子冲出去,桑未眠下意识贴紧座椅靠背。
桑未眠余光偷偷瞧旁边的人,他双唇紧逼,一言不发。
刚刚又给她毯子又让她坐后面宽敞的。
开车开得还稳稳当当的。
现在又不知道怎么了。
桑未眠叹口气,心想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情绪真的好不稳定。
在压着限速前行的一路上,他们的车子跟条鱼一样在拥挤的车流里穿行。红灯变绿灯的一瞬间跟赛场上发出考验选手反应能力的号令似的,弯道超车更是家常便饭,就连向来宠辱不惊的桑未眠也还是坐的心惊胆战的。
桑未眠想起顾婷说她曾经介绍给顾南译的女生坐过一次他的车就跟瘟神一样地避之不及。
三年说实话她对他的车技有点久违了。
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跟他从两千米海拔的高原野路飙下来吧。
换做现在,她是不敢的。
她现在珍惜生命。
她往后不上他的车了。
下次一定。
……
车子终于是到了桑未眠在的那个小区。
顾南译把人放下来,这是像是气消了大半,抬抬下巴:“下去吧。”
桑未眠下了车,但没走,站在车边上。
“又怎么了?”他按下车窗,边说边从车厢储藏盒里翻出个一个黑墨色的包装盒,从里面掏出一只长条细烟,像是烟瘾犯了,但没来得及点,看着在外面一眼就知道还有话说的桑未眠。
“那个——”桑未眠措辞一番,“就你租给我的那个房子,玄关灯坏了。”
桑未眠本来不想说的,想自己找人把那灯换了。她找了个师傅上门来看过,师傅说那个灯特别复杂,灯丝在灯罩上,要整个换灯罩,但桑未眠网上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同款的,所以那灯就一直坏着。
她想了想,还是得和顾南译说一声。
桑未眠:“你方便给我个原房东微信吗,我问问他是哪里买的。”
“不行。”他当下就拒绝。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拒绝。
顾南译:“你们要是背着我联系,我还怎么赚你的中间费?”
桑未眠:……
行吧,总要给二房东一点空间。
桑未眠:“那你能帮我问问嘛?”
“首先——”他把烟盒丢在置物架上,“你这房子有问
题,你得第一时间联系房东,也就是我。”
桑未眠:“我试图修过……”
他垂眸看她:“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桑未眠:“什……什么情况……”
顾南译:“知情不报的情况。”
桑未眠:“就……就我住进来第三天的时候,它就……”
顾南译:“那得有两周了,半个多月了,三十多个日和夜……”
桑未眠强迫症发作,打断他:“为什么是三十多个日夜?”
顾南译:“日和夜分别各算一次。”
桑未眠:……
她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他继续说:“这么久你就瞒着,你这会错过最佳抢修期的。”
桑未眠:……
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大发慈悲:“行了,我上去看看。”
他还会修灯吗?
“那真是麻烦了。”桑未眠在一旁礼貌。
他睥睨她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自顾自地敲着;“前面带路吧。”
桑未眠带他上楼。
老旧住宅的声控灯一节一节地亮起。
桑未眠偶尔回头看看,发现跟在后面的公子哥还在发消息,业务繁忙。
她有点担心他踩空楼梯摔下去。
毕竟到时候他一定还得讹到她头上来。
终于到了五楼,桑未眠用钥匙打开房门。
本该亮起的玄关灯却没有反应。
桑未眠表示:“就是这样。”
“嗯。”站在门口的人只是瞥了一眼,而后靠在门边,还在那儿敲打着什么。
嗯?
一个嗯就完了吗?
桑未眠耐心地等他打完字。
他噼里啪啦一套后,终于像是说好了,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注意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桑未眠:“干什么?”
他还问她干什么?
桑未眠忍了忍:“你不是说来修灯吗?。”
顾南译懒懒散散:“我又不是电工。”
桑未眠:“所以你不会修?”
顾南译:“我没说我会修啊,我还会修灯我是不是太完美了?”
桑未眠:“那你说你上来看看?”
顾南译:“我只是说我上来看,我没说我修。”
桑未眠:……
她突然想起杨医生刚刚说顾南译单身是有原因的。
现在看,的确是有很大的原因。
桑未眠咬牙:“那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要关上门。
合上的门这会被挡住:“电工师傅要到了,人要是一彪形大汉呢?你一姑娘家我是不是得过来盯着。”
原来是他叫人来修了。
“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在这看着,一根烟的功夫人就到了。”
顾南译在门口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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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者觅芽子提醒您最全的《南风未眠[破镜重圆]》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外头风大,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站在门口,于是说:“要不你进来等吧。”
“不了,我避嫌。”
桑未眠:……
行吧,桑未眠开着门,自己先进去了。
虽然她已经没觉得难受了,但还是按照医生嘱咐的那样吃了药。
等她把相机包放好,头发扎起来进卫生间的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对话,瞥一眼发现的确来了一个电工师傅。
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师傅带着自己带来的升降梯在那儿检查着问题。
玄关那儿的电闸是单独的,所以修检的时候不用连同屋内的电闸一起关。
顾南译还给人扶着梯子。
他不发大少爷脾气的时候其实人还挺谦和的。
桑未眠今天在外面奔波一天觉得不大舒服想洗个澡,她考量了一下外面有两个男人,犹豫了一下后拿了长袖长裤睡衣,然后反手把卫生间反锁上了。
等她洗完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穿着长袖长裤刷着牙出来的时候,玄关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辛苦了。”顾南译在那儿道谢。
“小问题。”师傅拍拍手,显然很有成就感。
桑未眠刷着牙抬头看着,玄关灯不是那种难以直视的照射灯,而是四面折射晕染的柔光灯,灯罩上的纹路曲折蜿蜒,像浩瀚的银河,她想研究一下里面的折射原理,说不定能在原石切割上有新的思路。
桑未眠指着师傅换下来的灯:“师傅,您这个,还有用吗,能给我吗?”
“这个啊,这个里面电路坏了,已经不能用了。”
“您就给他她吧。”顾南译插嘴道,“她收废品的,看到废品就眼红。”
“是吗。”桑未眠还没说话呢,对这块似乎很有兴趣的电工师傅追问道,“我听说收废品能赚不少钱呢,我这也能卖吗?”
“她不赚钱,她收着玩。就跟那个园丁鸟似的,管他有用没用,只要会发光,在她这儿都是宝贝。”
顾南译一来一回地就给她造了谣。
师傅笑笑,把手里的东西给了顾南译,之后带着自己的工具包走了。
桑未眠忍着没反驳。
顾南译走到她面前,把那换下来的灯盏递给他:“行了,宝莲灯归你了。”
桑未眠:“顾南译。”
她这语气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我怎么了?桑未眠,你有点狗咬吕洞宾了,人是不是我叫来的?灯是不是我看着给你修好的?一个小废品我怕你不好意思开口还纡尊降贵地给你要下来,你该说声谢谢才对吧。”
一口京腔片子跟倒豆子似的,你看,他就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谢谢。”桑未眠咬牙说出二字。
“不客气。”他回的飞快,主打一个你只要低头我就原谅你。
“行了,折腾我一天了。”他
()打打哈欠,“我走了,锁好门。”
说罢,他插着兜下楼,嘴里还碎碎念着说什么他这么好的房东,出钱出力,人帅脾气又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诸如此类的。
桑未眠统统关在门口。
她一晚上耳朵疼。
太贫了这人,三年不见他嘴更碎了,连带着桑未眠自己今天都讲了好多话,累死她了。
桑未眠终于得到了独处空间。
她躺在床上,打开电脑,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到电脑上。
很漂亮。
很稀有。
地球几亿年形成的瑰宝,每一个都倾注了所有的匠心,引得了世人瞩目的目光。
她听说欧洲的那个学校里,每年都有这样的三到五次机会,可以看见很多私人收藏家公益展出的收藏展品;也听说那儿的同学和老师,随便哪一个都是大有成就有自己独立作品的设计师。
如果她真的出国留过学就好了。
她这样遗憾地想着。
手机在这会震动起来。
她抬起手腕一看,活爹又给她发消息了。
顾不过来:【灯亮没亮?】
不是刚走吗,灯亮没亮他自己不知道吗?
桑未眠觉得顾南译不应该微信名叫【顾不过来】,他应该叫【管的很宽】。
桑不睡觉:【亮。】
手机再度震动。
顾不过来:【拍照验收。】
龟毛君依旧龟毛。
桑未眠只得从床上起来,从阁楼下来,走到玄关那边,仰头对着灯拍,发过去。
这头到家洗完澡的顾南译收到照片。
他记得玄关柜边上为了让空间显得更宽敞一些装了面镜子墙的。
发过来的照片里的镜子果然是反射出她的样子。
只不过她太应付了,随意一拍,对焦都没对好。
他双指把照片放大,在角落里依稀辨认她的表情。
她仰着脖子,额间散落几缕碎发,把头发扎成萝卜菜蕻似的,眉头皱起来,大约是对他的要求没什么耐心,但依旧还是去拍了。
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保存了。
——
桑未眠再度收到消息。
“顾不过来拍了拍你。”
【晚安】
桑未眠摁灭手机,
玄关灯温暖的光悄悄爬上她阁楼的栏杆。
像落日的余晖,也像涤荡在海洋上的晨曦。
桑未眠迷迷糊糊想起来,顾南译说日和夜是要分别计算的。
现在来看,好像是对的。
晚安。
她躺在床上想这两个字。
这会胃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甚至还暖暖的。
梦里很舒服。
她觉得杨老师不愧是个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