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分牌永远停在23:25,望月佑子愣愣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最重要的一场比赛输了。
只差两分,只差两分就可以迈进四强,就能向猫又教练证明所有人都可以打满五场。
她僵硬地侧头,嘴唇颤抖:“灰二哥,我、我们……”
相较之下,清濑灰二神色正常,有话要说:“啊,这个……”
但球场一声非常嘹亮、带着哭腔颤音的人声强行打断对话。
“非常对不起!!灰二哥!!”山本猛虎鞠躬,头几乎快要贴在地面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蜡面地板上。
“这一球是我判断失误了,不然说不定……!”
清濑灰二站起身,打断他:“结果已经尘埃落定,就不要再说‘如果’、‘说不定’这样的话。”
“可是……如果这一球不失分的话,我们不一定会输,你的注册资格说不定也就拿到了!”山本猛虎说话的声音震颤,肩膀开始发抖,“我这样完全不配称为王牌!”
“我们都知道,您为了让我们专心训练做了很多事情,学校田径社肯让场地给我们、帮我妹妹赶走跟踪狂……很多很多事情都是您在做!”
“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我们连帮你完成小小的愿望都做到,辜负了你的厚望!”
周围队友拍拍肩膀,想要扶他站直,但山本猛虎执拗地弯着腰,泪珠不断滴在地面。
但说着说着,过来安慰的人眼睛也开始发酸,纷纷低头用胳膊贴住眼睛。
清濑灰二四周扫视一圈,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让我问一句,你们现在有对失败的不甘吗?”
“当然有!但我们觉得还可以继续往前!而且最重要的是和灰二哥的约定没有实现……!”说完,呜咽声越发壮大。
扫视着哭成一圈的众人,清濑灰二无奈地“哈”了一声。
然后,他站起身,酝酿着深吸一口气,嘹亮声音几乎穿透半个球场。
“如果是因为输了比赛不甘,那就放声大哭!但如果是因为没完成和我的约定而哭,就都给我憋回去!”
这一声太过响亮,不仅是音驹全员愣住,就连走道上的观众们也纷纷向这边投来迷茫的眼神。
“你们无需肩负别人的梦想,你们要做的只有在自己的跑道上奔跑。”清濑说,缓缓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而且……”
“关东大学生田径联盟的注册资格,我已经拿到了哦。”
犹如一块巨石坠地发出沉声,音驹全员一脸呆滞地望向猫又教练,眼角还挂着泪珠。
不是吧,他们可都记得教练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犟老头,凡事没达到他的要求可绝对不会松口!
“我可不是残忍破坏年轻人梦想的坏老头。”猫又教练背手起身,眼睛微眯像一只打盹的猫,“在你们打井闼山那天,注册资格就已经拿到了。”
“那、那……”大家一时间都愣住,一会儿看
看猫又教练,一会儿看看清濑,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也是刚打这场打时候才知道的,我们大家都应该感谢教练。”清濑双手叉腰,“所以,现在赶紧把眼泪收起来!”
话音落下,清濑灰二立马变成一个猫爬架,身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猫。
眼泪非但没有止住,不知道谁嚎了一声,反而像根引线引爆哭声,眼泪鼻涕直接糊满一身。
不甘心。
明明只差这一点就能进军四强。
“记住这个时候的感受,然后继续不断奔跑、促使自己不断变得强大吧。”清濑灰二顾不上已经殉职的衣服,挨个揉揉脑袋,比他个头高的主动低头把脑袋凑过去。
“相信有人会被你们的精神感染,源源不断加入到队伍之中。”
头顶上,格外亢奋的招呼声响起,还伴随着女声低音制止。
抬头往上看去,银白发碧眼的大个子正向他们挥舞手臂,旁边还有个羞红脸不敢抬头的美人一直扯着他。
“我叫灰羽列夫,音驹初中部三年级,即将升入本校高中部!”他见到大家看过来,很自来熟地指指自己,“新学期也想要加入排球部!”
一时间,大家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还是第一次做招新活动做到比赛现场的。
没有人回答也不恼,灰羽精准点出默默撤离的背影:“还有5号前辈!到时候我一定要扣你托的球!”
话音落下,紧随而来的是沉闷落地声,大家一开始都没当回事。
毕竟现在还在球场上,有这种重物落地的声响很正常。
一声惊叫响起。
观众席上的灰羽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声音几乎穿透一个球场:“啊!我把5号前辈给喊死了!”
……
…………
等再醒来的时候。
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淡淡酒精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悉数涌入鼻腔。
孤爪研磨感觉脑袋无比酸胀,再多思考一秒,就会直接炸开。
旁边还有窸窸窣窣扯动塑料袋的沙沙声。
“我这是……怎么了?”他感觉脸颊有些热,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赶紧凉快凉快。
被子从身上滑落,眼前有两个人背对着他,正凑在一起打游戏。
听到他的声音,皆是虎躯一震。
“不披件外套怎么能起来,快盖好被子,别着凉了!”黑尾反应很快,立马把他摁回床上,盖好被子。
自知力气拼不过幼驯染,研磨一脸无奈:“能不能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现在在赛场附近的诊所,你在赛场上发烧晕倒了,医生说是因为这几天过劳导致发烧。”黑尾解释,又替他掖好被角。
研磨感觉自己像一条死鱼躺在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我现在想回酒店。”
“不行的,要等医生来看过确认没事才能走。”望月佑子乖乖
拖着凳子坐到床边。
“……”研磨目死,“话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我?”
“也就我们两个啦,其他人在酒店休息。”黑尾说,向他展示缠着绷带的左手无名指,“本人因为屡次拦网牛岛,到场下才看到指甲轻微折断,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流血,于是选择立马及时就医。”
“而这位女士,”黑尾指指望月,“她因为蹲下来看你的状况,不幸被一颗流弹命中后脑勺,一并也抬了过来。”
总而言之,有卧龙的地方必定有凤雏,他们能在这里凑一屋不无道理。
“这算是什么?病友联谊会吗?”研磨小声吐槽,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好了,我感觉已经退烧了,把医生喊过来我们赶紧回去吧。”
但望月佑子偷偷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俩刚才问了医生,你醒了可以吃点苹果派,补充一下维C。”望月佑子像只在外打猎吃独食的馋猫,“我们先搞定它,再回去。”
不远处的小桌上,借来的热水袋紧紧贴着包装盒,在做简单物理保温。
“这个是我们俩轮流揣衣服里抱回来的,应该还没有凉。”她笑眯眯地补充,“就当背着大家偷偷吃独食啦。”
一个还冒着热气,纸盒壁上挂着点点水珠的苹果派送到他的面前,黑尾将餐具塞进他的手里。
苹果派?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是从哪里买到的?又顶着零下温度还能热乎乎的拿到这里来的?
还没来得及问,两个人一脸“如果你现在不好好吃的话,我们会伤心欲绝”的表情。
研磨握着餐具,缓缓低下头:“今天最后一小局后面的几球是我的问题。”
“虽然山本说是他的问题,但实际上是我体力快跟不上了,传出的好几球角度都有问题。”
望月佑子赶紧摇摇头:“没有啊,我觉得大家都很厉害,但是研磨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啦。”
“怎么这个还要和我争?!”研磨顿时瞪圆眼睛,“都说是我的问题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语气有些凶,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但是,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被两根食指轻轻地推了起来。
一双含着波光凌乱海水的眸子在眼前,窗外夜空有飞机航灯闪烁,烟花突然在夜幕中炸开。
“不是这样的啊。”望月佑子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一个水感很好的人,和一个很害怕、很讨厌的水一起学游泳,不管学习效果怎么样,我都觉得害怕水的人很厉害。”
“因为对于喜欢水的人来说,学游泳就像是在学怎么用筷子一样平常,但是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每一秒都是在克服内心的恐惧。”
“同理可得,研磨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黑尾凑过来,指指自己:“那我呢?”
她做出思考的样子,假装勉为其难地说:“那……黑尾学长是我心里第二厉害的吧。”
“答案错误!你应该说我和研磨在你心里并列第一厉害!”黑尾故作严肃地双手比叉。
望月佑子故意逗他玩:“可是第一厉害的只能有一个诶。”
黑尾抿紧嘴唇,语气深沉:“那就不能一三五研磨第一厉害,二四六我最厉害吗?周天我和研磨并列第一!”
“都说了不能并列!周天怎么还在并列第一?”
“那请这位女士你说说周天该怎么办吧?!”
两个人开始一来一回争执第一的归属,身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吸气声。
“你们两个好幼稚……”孤爪研磨肩膀微微抽动,因为嘴里嚼着苹果派,说话含糊不清。
但是金色眼睛弯弯的,又很开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口已经软趴趴的苹果派。
“研磨……你终于活过来了啊。”黑尾愣了一秒,发出感叹。
“我也没死过啊……”
望月佑子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个开始拌嘴,突然口袋开始震动。
是她妈妈打电话过来了。
食指覆在唇上,她“嘘”了一声,摁下接通键。
“喂?妈妈?我现在和朋友们在一起。”
病房一片安静,听筒里略显焦急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望月佑子有些茫然地问道:“现在就要来接我?要赶紧回宫城一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