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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夫人

作者:漠北大雁字数:4872更新:2024-08-23 23:47

可想而知,陆行之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根本无需苏烟出手治他,一大帮妇人争相批斗他,一人一句,光是唾液就能将他埋了,更何况还有母亲大人和皇祖母在上头压着。

他愣是规规矩矩站在原地,没敢出声反驳半句。

郭神医呢,早逃得不知踪迹,生怕慢半步会被捉去活埋。

陆行之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懊悔和苦难中渡过,连和邻国友人、朝堂同僚说起当今国事,也是兴致缺缺。至于午膳......

想什么?

他这种人配用午膳?

若不是顾及邻国王孙贵族都在、若不是皇族还要点脸面,此事怕早就传开了。

之所以捂着,全是太皇太后严令不许对外说。

浑浑噩噩到了晚上,他被姚夫人罚跪在祠堂,生生饿着肚皮跪到下半夜,才许他回兰宇轩。

不过他已经很感激了。

至少没让父亲陆仁忠知晓,否则他少不了脱一层皮。

到了兰宇轩,见院子里的大门敞开着,屋外廊下为他留了一盏引路的夜灯,他紧蹙的剑眉总算松了些。

入了前厅,八仙桌上备了一壶酒、几个凉拌小菜、几个用暖炉温着的荤菜,还有一副干净的碗筷。

他压抑着的情愫就这样汹涌而出。

他发誓,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媳妇儿!!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享受着她的温暖和爱意,美美的饱腹一顿后,自觉去盥洗室净口洁齿、用她最爱的栀子花香沐浴......

等到收拾妥当,他才缓缓走向寝卧。

他的动作放得很轻,似是很怕吵到她休憩。

实际上,她没有睡着,他能感受得到。

她依旧习惯性地侧卧着,面对着六扇苏绣屏风,睡在拔步床的外侧。

他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下巴磕在她放在床沿边上的皓腕上。

“上回你生气,我怎么哄你都哄不好。”

“我一时心急,说了浑话。”

“没有下次。”

他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释,等着她苛责、等着她发脾气、等着她使小性子。

然,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

“睡吧。”

陆行之哑然,总觉得这样的她过于冷静。

“你不生气么?”

“要不要捶我几拳、掐我几把?”

“骂一顿也行,只要你能出气。”

苏烟淡淡地看向他,

“不了,我已经气过了、也惩罚过了。现在心情很好。”

陆行之,“......嗯?”

苏烟笑得温婉,似想起一件多么愉悦的事,眸底闪着璀璨的星芒。

“我在你的饭菜里加了泻I药。不多,够你折腾一晚上。”

“放心吧,郭神医给的,”

“药不死你。”

陆行之,“!!!”

她居然给他下I药?

给她亲夫下药?

亏他感动得要死、险些痛哭流涕,暗赞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媳妇人儿!!

敢情她憋了招大的!!!

正要同她说道,忽觉腹中一顿翻江倒海剧痛。

不行,

他忍不住了。

下半夜,他近乎没怎么睡,疲于在寝卧和静室间奔跑,累得腿都软了、麻了。

所幸天亮的时候,总算止住,他才就着窗畔的软塌躺了会。

心里面想着,他还是小瞧他夫人了。

苏大美人何时忍气吞声过?

不过,换个角度想,

至少她知晓他是勇猛的、并非不能伺候她的病秧子。

他的目的不也达到了?

过程艰辛了点而已嘛。

*

徐州救灾现场,窦其锋安排完最后一批灾民,进入到临时搭建的营帐内。

屏退下属后,他拿起昨日收到的家书,心如刀绞。

他的女儿知书达理、贤惠冷静,是万万不会和一个昭仪争风吃醋的,更不会谋杀龙胎。

他明知这是永康帝对女儿的诬陷、是对窦氏一族的故意陷害和打压,却无能为力。

他远在徐州、身有重则,就算家中情况万分火急,他也必须先把灾民们处置妥当。

这是钦差大臣的职责,是为人父母官的担待。

他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朝堂,独独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想着他的女儿已被推上断头台、与他阴阳两隔,他不觉泪湿、痛楚万分。

就在这时,探子快马加鞭递来一封书信。

——“报!窦大人,您的家书!”

窦其峰转身抹了把眼角的泪,接过书信,挥手示意下属离去。

书信是空的,一个字没有,只有两幅简单的画:

画的是一副平安扣和一支绘有百鸟的金簪。

窦其峰猛然一震,握着家书的手抖个不停。

金簪是女儿出嫁之时娘家送的,绘有百鸟,寓意百鸟朝凤、夫妻恩爱,所以金簪指的是女儿。

那平安扣......

是不是意味着女儿平安无事?

女儿还活着!

窦其峰不敢去想,强忍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将家书放在火焰上烧毁。

直到褐色的家书被烧成灰烬,他激动的内心适才平复了些。

不用想,能将他女儿从刀下救出来的人,整个上京只有陆行之!

他极快地分析朝中形势,知道眼下已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唯有另择其主,窦氏才有一丝保全的机会。

他立即飞鸽传书给窦太后。

信中只有一字:变!

*

翌日清晨,陆行之双腿还有些发软。

为了

避免昨夜的悲剧重演,他早膳就用了两大碗清粥。

苏烟和他同行去百花宴。

从晨起到出府、到共乘一辆马车、到行至百花宴,苏烟绝口不提昨日之事,望向他的目光含笑,一口一个“夫君”,和寻常没什么两样。

就是不许他挨近,哪怕坐在同侧的软塌上也不行。

她会用两指抵在他的心口上,另一只手儿在鼻尖扇风,偏过头,秀眉皱得紧紧的。

下马车时更不理会他,率先走在前头,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陆行之蹙眉,抓了纪沐尘问,“我身上是不是有味?”

纪沐尘便在他身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闻了一通,摇着折扇道,

“没有啊,陆哥的发丝儿都是香的。”想了想笑道,“懂了,嫂子是嫌弃你。”

昨个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作为好兄弟,纪沐尘觉得陆哥完全没问题,安慰道,

“哪个男人不撒谎?多撒几次,习惯就好。”

陆行之,“......你从哪知道的?”

纪沐尘尚未回答,霍修染凑过来,“什么从哪知道的?整个大京谁不知道?连我家后院洗衣的老妈子都在骂你。”

陆行之,“......!!!”

好吧,他就知道人言可畏,皇祖母的下令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日。

还好,能来百花宴的人非富即贵、多有眼力见,不管心里装着什么,面上多客套,吹捧着和陆行之打招呼,也不提昨日的笑话。

很快,陆行之逛完一圈便要走人。

霍修染,“不是,陆哥你急什么?”

纪沐尘嗤笑,“你蠢啊,等会嫂子和小白脸在竹园同台表演。陆哥不去盯着?”

万一嫂子被小白脸勾走了怎么办?

霍修染想起来了。

可是北境来的唐碗公主指定要陆哥作陪,昨个连番派了十几个“白皙俊朗、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哥过去,人家非不要。

还说什么“这就是大京的礼仪?”“你们就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愣是上升到两国国邦关系,怼得陪同的大臣们哑口无言。

霍修染告着状,说那位姑奶奶真难伺候,念着念着,人就冲着陆行之来了。

*

竹园里,下下个节目归苏烟和闻兮表演。

苏烟想起出府时,陆行之虚浮的脚步,心头始终不忍,唤了陈宝儿一起,说给陆行之递点东西过去。

昨日她问郭神医要泻I药的时候,顺带要了颗百味丸,能快速让人恢复体力、有强身健体之效。

等她和陈宝儿到了后苑的篱笆墙门口,看见陆行之和一个少女拉拉扯扯。

少女穿着艳丽的红裙、扎高马尾,腰间束金色的皮鞭。

陈宝儿,“那不是北境来的唐碗公主么?”

“她缠着姐夫干什么?”

苏烟拧眉。

她哪

晓得?陆行之要招蜂引蝶,难道会提前给她报备?

斜对面的陆行之被烦到不行,衣袖被唐碗公主拽得死死的。

偏生对方比他还骄纵,是个难缠的主。

唐碗公主,“你在北境就拒绝我,现在我都追到上京来了。你怎么还不同意?”

“我不介意做小。”

“她不愿意伺候你,我愿意!”

篱笆墙门口的陈宝儿,“......!!!”

北境的姑娘都这么热情的么?

如此虎I狼之词也说得出口?

不怕遭雷劈?

“阿姐阿姐,她怎么知道你和姐夫昨日的事?”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在北境就认识姐夫?”

“......阿姐,这事你晓得么?”

苏烟冷着脸不回话,陈宝儿就晓得完了完了,姐夫这回惹祸了。

后苑里头的陆行之压根没正眼看人姑娘。

他浑身的气息极沉,也不答唐碗公主的话,只睥向被她拽着的袖摆,

“放手。”

唐碗公主,“我不!”

纪沐尘受不了,

“我说姑娘,你不是陆哥的菜,陆哥不喜欢你!”

“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和嫂子没有可比性。”

“赶紧放手!快快快!!”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

这要是被嫂子看见了,陆哥够得解释、也够得回家跪祠堂。

偏生那唐碗公主少了根筋,非要陆行之娶她,还妄图说些爱慕的话。

陆行之懒得理她,直接一匕首隔断他的袖袍。

唐碗公主因拽得太紧突然失力,“砰”的一声,屁I股落地摔倒在石板路上。

陆行之看也不看,侧身往外走,抬眸看到站在篱笆墙门口的苏烟。

“......夫人!”

他才刚刚喊了两个字,苏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身的一刹那,那粉色的桃腮鼓鼓的、丰I润的红唇抿得很死,一看就知气着了。

陆行之本不愿同唐碗公主过多计较,一来对方身份特殊、是上京的贵客;二来北境的姑娘多这样,瞧上哪个男子恨不能当场拉了入洞I房。

就连满脸络腮胡、体形彪悍的霍修染在北境也是抢手货。

不过,唐碗公主这回触及他的底线了。

他回身,眸底翻腾着压抑不住的火焰,沉声道,

“下回见着我,绕路走;”

“不然我连你皇兄一、起、揍。”

*

唐碗公主第一回瞧见陆行之发火。

他的目中全是瘆人的凉意,语调阴狠,似是下一刻能把她脖子掐断。

她不由后背泛起一阵恶寒。

缓过神后,她找到躲在角落里的丁婉儿,

“你不是说陆将军不喜欢他夫人?”

“为何我

看起来他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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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两人只是新婚那几日腻歪了些,日子长了,自然会有矛盾。

至于刚才那么着急同唐碗公主撇清关系,不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树立良好的“人夫”形象么?

唐碗公主半信半疑,“......是么?”

丁婉儿又道,“今个下午陆行之会去猎园骑马打猎。”

“骑马不是你的强项么?”

“找个机会制造‘偶遇’,缘分不就来了?”

唐碗公主把玩着手里的皮I鞭,想了想,“行,听你的!”

*

苏烟回到竹园,准备开始接下来的表演。

一路上,陈宝儿不断吹着耳边风,

“阿姐,我觉得姐夫同唐碗公主没什么;”

“那就是唐碗公主的一厢情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想啊,你同姐夫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若是因为这事生了嫌隙......不划算。”

苏烟嗤笑,掐了把陈宝儿肉嘟嘟的脸颊,

“你阿姐不笨,有眼睛。”

男人对女人是不是有意,看他的眼神就够了。

或许他的语调温柔、动作体贴,只要眸底没有暧I昧的光,便是无情。

更何况陆行之那避而不及的倒霉样,一看就知从前被缠怕了。

说话间,内务府的掌侍邀苏烟上台。

苏烟应下,余光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入了内场,没找位置坐,而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是陆行之。

苏烟浅浅一笑。

一片翠绿色的竹叶下,她端坐着抚琴,十指纤纤、琴声悠扬;

与她一米之隔的地方,闻兮在案桌前徐徐写下诗词一首。

女子貌美如画、男儿温润如玉,当真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台下拥挤的看客们无不为之动容、盛赞叫绝。

陆行之斜倚在香樟树下,双臂慵懒地环在身前。

台上的她如同晕了一层薄薄的光,金色的,温暖又灼目。

他的心在这一刻得以平静,平静到近乎安稳。

一曲毕,台下掌声雷动、恭贺不断。

有仰慕已久的学弟上台问苏烟要签名,有多情少女围着闻兮羞涩不语,还有国子监的夫子强行将苏烟和闻兮凑成对、让他俩共同作幅画。

陆行之就这么看着,既不靠近也不往前冲,静静地呆在原处。

他面上神色很淡,看不出悲喜、看不出起伏。

陈宝儿要到闻兮的签名后,激动得差点尖叫。

她被来来往往的人挤下台。

“姐夫,你不会是因为刚才的事愧疚,所以不敢靠近阿姐吧?”

“还是说你压根不担心阿姐被人抢?”

“我要是你,我早慌了。”

陆行之失笑,“你什么时候见我慌过?”

言罢,他信步走上台。

高大的身形是优势,无论走到哪都是一座巨大的小山,给人以无限压迫感、会让人不自觉避让。

他笑着同众人打招呼,极其热忱地拍了拍闻兮的肩,又对国子监的夫子们表示感谢,说授业解惑之恩无以为报,他很支持苏烟参加这样的活动。

有看热闹者不嫌事大,笑着调侃,

“陆将军,谁让你当年不好生学习?你要是像闻兮这样才学出众,今日上台的可是你。”

陆行之就笑,大大方方将苏烟揽入怀中。

“没事,我娶到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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