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原上烧水很难像在内陆那样快速,所幸秦知意只是打算用来洗漱。
宋邺守在小炉子旁边,听着水壶里咕噜咕噜的声响,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提起来去找她。
秦知意这会儿揉着眼睛刚从房间里出来,跟提着水壶的宋邺恰好打了个照面。
宋邺:“烧好了。”
秦知意看他一眼,也没搭话,径直往洗手间走。
宋邺提着水壶乖觉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进了洗手间,便犹豫了一下,停在门口。
水没跟上趟,秦知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着杵在门口的人招了招手。
宋邺:“……哦。”
宋邺走过去,在节目组分发的小盆里倒上凉水又添上热水。
秦知意终于满意了,挥挥手。
宋邺便又提着空了一半的水壶退出来,顺便帮她关上门。
围观了全程的宋沅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秦知意真牛啊!
不对,他爸也挺牛的。任劳任怨能屈能伸,怪不得能成大事!
宋沅冷不丁竖了个大拇指,“厉害了爸,伺候……啊不是,照顾人真熟练!”
那行云流水的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过上百遍了。
“……别废话,下去吃早饭。”
雪域高原蔬果金贵稀罕,一日三餐大都以酥油茶、牛肉和奶制品为主。
家里的青壮年都出门干活去了,只有老奶奶在家。
酥油茶用铝制的老式水壶盛着,老奶奶见父子俩下楼了,赶紧招呼他们。
宋沅笑嘻嘻地坐到桌旁,使劲撕咬风干牛肉,脸上的肌肉用力到快要抽搐。
老奶奶笑眯眯地倒了碗酥油茶给他,“你阿妈呢?”
宋沅一愣,偷偷觑了眼他爸,凑到老奶奶那头,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向来都直接喊秦知意的大名啊?一般人谁也不会一上来就看出他跟秦知意是母子关系吧?
老奶奶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你阿爸都表现那么明显,谁能看不出来?”
宋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嘀咕道:“不一定,我阿妈……呸呸呸,秦知意自己就看不出来。”
他爸可上赶着呢,但秦知意一直毫无波澜、理所当然地受着,宋沅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刚巧秦知意洗漱完下楼了,笑容甜美讨喜地坐在老奶奶跟前儿,跟面对父子俩时要么凶巴巴,要么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宋沅撇撇嘴,哼了一声,牙齿用力又撕下了一块牛肉干,嚼巴嚼巴咽进肚里。
吃过了饭,三人又该去节目组驻地领任务。
秦知意长袖长裤遮阳帽,将自己全副武装,刚出了院门,看到太阳底下黢黑到发亮的宋沅,觉得有点刺眼。
秦知意把跑在前头的宋沅叫回来。
宋沅嘴里衔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草枝,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像个街溜子一样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秦知意忍耐住想要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好声好气道:“你去我房间拿防晒霜,就在床头柜上。”
宋沅不乐意,“这都走出门两百米了,要去你去,我不去!”
秦知意数落他,“你瞅你这脸,再黑下去就跟牛粪蛋子一个色号了!”
宋沅:“你懂啥,人家现在都流行美黑呢,我这肤色正正好!”
秦知意一巴掌——
宋沅往后一跳,轻松躲过。
秦知意又是一巴掌——
宋沅往后又一跳,然后就被宋邺扳住了肩膀,没躲成功。
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宋沅
气得要死,指着他亲爸和他后妈,骂道:“可恶!联手欺负小孩!”
秦知意撵他,“赶紧去,再晒两分钟你又得黑一度,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送你妈那里连做一个月spa。”
宋沅敢怒不敢言,转身跑回去拿防晒,背着她嘴里骂骂咧咧,“等我长大了,把你们仨的氧气管都拔了!”
直播间观众们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这种名场面。
【好惨啊沅沅!】
【亲爸来了,后妈欺负得更顺手了。】
【支持沅沅几十年后拔氧气管!】
到了节目组驻地,等人都齐了,导演拿着他的大喇叭分配任务。
“今天咱们去牧场,帮牧民们放放牛羊,修修帐篷。”
“这次就没什么奖惩机制了,大家随意一点,好好放松一下,下午当地居民还有个小节日,可以去凑个热闹。”
嘉宾们往牧场的方向去。
秦知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导演居然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宋沅:“肯定又在憋坏水呢!”
沈冰河表示赞同,“还是要警醒一些,一会儿去牧场的时候大家别太分散了,万一节目组搞什么突然袭击,天降大任之类的,十二个人也方便拿主意。”
秦知意面色稍松,连连点头,“沈老师说的有道理。”
沈冰河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雪域高原确实让人心情放松,正好我刚演完几场话剧,趁机会休息休息,养养心。”
一听到演戏之类的话题,秦知意就来了兴趣。
“什么话剧呀?”
沈冰河并不藏私,“和几个老戏骨排的,讲的民国时候的事儿,你想试试?”
秦知意不好意思了,摆摆手,“我这演技还得练练,还是先把野海老师的mv拍完再说吧!”
沈冰河:“这又不冲突,正好这是个系列剧,下期要加个小角色进去,戏份不多,是个进步女学生,倒是挺适合你的。”
秦知意眼睛一亮,又想试试,又有些犹豫,“那……那我能……”
沈冰河笑道:“这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有好几个老戏骨呢,挑剔得很。不过我可以介绍你去面试,要是过了他们这关,这事儿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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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意一听,兴奋得不行,对沈冰河谢了又谢。
沈冰河笑呵呵地摆摆手,“谢我干什么,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此时四组嘉宾都走在一起,秦知意和沈冰河这边的动静自然同时被其他人听进耳朵里。
林荷挽着丈夫的手臂,微笑道:“看来小秦又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呢。”
秦知意:“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主要还是得感谢沈老师信任我,帮我牵了好几次线。”
沈冰河哈哈大笑,“好说好说,你老哥没别的优点,就是热心肠!”
一行人其乐融融,宋邺走在最边上,也不说话,面色沉沉。
经过两天的冷眼观察,嘉宾们都看出这位首富不好接近,贸然搭话还可能会触他的霉头。
何朗把胳膊从林荷手中抽出来,来到宋邺这边,习惯性地摸出烟盒,顿了顿,又放回兜里。
这位不好烟酒,不爱美食,也没有收藏上的癖好,至于女色就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桃色绯闻。
不过,何朗看了看宋邺旁边的秦知意……但凡是人,哪有毫无欲望的呢,不过是藏得深不深而已。
何朗呵呵一笑,道:“宋总这次怎么有空来参加节目?”
宋邺沉声道:“正好有时间。”
“是么?”何朗朝他眨眨眼睛,“我以为是宋总新婚,想和妻子多多相处。”
宋邺没否认,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秦知意,见她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神采飞扬。
宋邺收回目光,没有掩饰他的意图,“嗯”了一声。
何朗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是这样。
“我公司旗下有个珠宝线,等回了帝都给尊夫人送两套过去。是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就是名字好听点,叫‘琴瑟’。”
何朗感叹道:“宋总和夫人感情甚笃,一定会琴瑟和鸣!”
此刻林荷的声音突然传来,“老公快过来,咱们到牧场了!”
何朗下意识扭头回应了一声,继续跟宋邺说话,“宋总别见怪,我老婆就是这样,黏人,一刻都离不开我,烦得很!”
“我看您夫妻俩就很好,尊夫人多、呃……”何朗突然卡壳,紧接着夸奖道:“多大气啊,一点都不黏人!”
宋邺顿了顿,忽然道:“何总回去吧,您妻子要着急了。”
何朗:“啊?”
宋邺面无表情,“回去吧。”
何朗傻眼,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
*
放牧很轻松,牦牛和马匹有它们自己的活动范围,并不需要人去紧紧地跟着。
宋邺去帮一户人家修帐篷。
帐篷外面链接地钉的绳索是用牦牛的毛编织成的,主人家想重新加固,换上新的绳索,便要把旧的绳索拆下来。
牦牛毛坚韧无比,普通的剪刀很难剪断。
主人家去找匕首,一时之间却没有找到,遥遥往外头指了指,“您去对面那个帐篷借把来吧,就说阿其罕家要修帐篷。”
宋邺点点头去了。
他在帐篷外面说了来意,很快门帘掀开,从里头走出个穿着当地服饰的婶子。
宋邺刚要说话,却见那婶子一矮身,跟在她身后的秦知意就露出了白嫩嫩的小脸。
高原上光照过于充足,当地人都肤色偏黑,秦知意这种白嫩嫩的肤色挺让婶子大娘们好奇,她原本是来干活的,没想到被婶子大娘们抓住好好打扮了一番。
她穿着挂饰繁复的少数民族服装,浓密的长发编成好几缕,又扎上颜色鲜亮的坠子。
秦知意手上拿着把匕首,跟婶子说了声谢,然后摆摆手道别。
秦知意走在前头,宋邺便下意识跟上,等他想起自己的来意时已经走出好远了。
宋邺顿住,“我回去一趟,忘了件事。”
秦知意蹙眉,“还有什么事儿啊?你不是去借匕首的?”
宋邺张了张嘴,看向她手里的匕首,反应过来。
秦知意笑死了,“你傻不傻,人家婶子又不是不知道咱俩是一国的,都把匕首给我了。”
宋邺:“……她们怎么知道的?”
秦知意:“我说的呗,在帐篷里听出来你声音了,就顺口跟她们一提。”
……
两人走回先前那位主人家的牧场,宋邺继续去修帐篷,秦知意打算去看看放牛娃宋沅。
没想到刚去就出了变故。
宋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当地少年去骑马了,那些孩子们都是长在马背上的,而宋沅不一样,他只在学校里上过马术兴趣班。
一开始只是骑着马小跑,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马突然狂奔起来,宋沅根本控制不住缰绳,伏在马背上跌跌荡荡,好几个转弯都差点摔下来。
帐篷外传来嘈杂吵嚷的人声,宋邺本没有在意,直到秦知意突然跑进来将他拽出去。
“快点,宋沅出事了!”
宋邺一看,心头一凛,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安抚秦知意,“别担心,我这就去。”
秦知意急得跳脚,“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别废话了!”
宋邺骑着马追出去,追上宋沅,两匹马并排而奔。
宋沅面上肌肉发抖,嘴唇抽搐,显然已经吓慌了神。
宋沅哭声渐显,“爸……”
“冷静!”宋邺斥道。
……
宋沅被救下来时,腿都软了,坐在地上,嘴唇血色全无。
宋邺将马匹交给旁人,见他这样,眉头一皱,斥道:“马术怎么学的!控制缰绳不懂吗!”
宋沅哭丧着脸,“我……我没怎么学……”
宋邺厉声呵斥:“没学骑什么马!蠢吗!”
父子俩一坐一站,一哭一怒,所有人都不敢凑上来,连工作人员都扛着摄像机瑟瑟发抖地退出一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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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牧场,却没什么人声,所有人不敢发出响动,只有不知事的牦牛偶尔哞哞两声。
突然秦知意走过去,拽着宋邺的胳膊疾走几步,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闻讯而来的导演听到这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心跳都静止了,他壮着胆子一看——
还好,没打脸,就是他们金主大人的大臂上肉眼可见五个手指印。
宋邺一懵,捂住胳膊,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秦知意高声怒骂:“会不会说人话!”
宋邺茫然,“……会。”
秦知意呵斥道:“懂不懂人事!”
宋邺张了张嘴,“……懂。”
秦知意手上还拎着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马鞭,倒是没抽人,叉着腰用马鞭指着宋邺骂,“再不会好好说话你就给我滚回帝都!”
宋邺不吱声了,捂着胳膊,微微垂着脑袋任由她骂,明明比她高一个头,却看起来很颓丧卑微。
直播间观众们看得愣神。
【卧槽,我秦姐,牛啊!!!】
【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秦姐要直接用鞭子抽他了!】
【总结一下宋总这两天的经历:被老婆瞪,被老婆骂,被老婆打】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边害怕一边忍不住吃瓜。
然后他们就亲眼看着秦知意将她高大的首富老公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回嘴。
秦知意骂完了,又道:“去,重新说。”
“哦,好……”
宋邺抬头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下,然后走到目瞪口呆的宋沅面前,措了下词,努力柔声道:“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不过你的马术还需要再补补。”
秦知意一瞪眼,宋邺又赶紧补充,“我在京郊有个马场,回去我请个老师给你上上课,但要是不想学也没关系。”
宋沅看看面若寒霜手握鞭子的秦知意,又看看眼神飘忽的他爸和那五个鲜红鲜红的手指印,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好像在逐渐崩塌。
他爸,该不会,真的,怕老婆吧!
……
这件事算是个小插曲,自从目睹了亲爸被秦知意训得垂头丧气一句话不好说,宋沅就瞬间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吃了一肚子瓜,也觉得宋总严肃冷厉的形象在逐渐崩塌。
而秦知意的形象在逐渐高大。
下午,当地人民果然有个小节日。
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牧民们围成了大大的包围圈,里头是比赛摔跤或是拔河或是射箭的牧民,热烈的吆喝和喝彩声直直冲上云霄。
从内陆来的嘉宾们都很好奇,头一次见识这种场面。
顾安然耐不住性子想往里挤,但是人太多了,牧民各个人高马大他根本挤不进去。
顾毅哈哈一笑,把小儿子背在背上,让他看个够。
而宋沅也想看看里头的比赛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挤又挤不进去,只能在原地一蹦一跳探着脑袋往里看。
秦知意突然拽了拽宋邺。
宋邺受宠若惊,赶紧问她:“怎么了?”
秦知意:“你低一点。”
宋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觉地矮下身体。
秦知意又把宋沅拽过来,指挥道:“骑上去。”
宋沅懵逼,看看他爸,又看看秦知意,“骑、骑上去?!”
秦知意点了点头,然后给了宋邺一个眼刀,“当爹的驮一下儿子怎么了?”
宋邺:“……”
于是宋沅既懵逼又惊悚地骑上了他爸的脖子……
但该说不说,比赛真挺精彩的。
看完小半场比赛,宋沅兴奋地脸都通红,下来之后朝秦知意疯狂安利,“好看!真的好看!卧槽人家那箭术!绝了!”
秦知意心动,“真的?”
宋沅连连点头,“真的!巨牛!不信你自己看!”
秦知意看向宋邺,眨眨眼睛,“我也能骑么?”
宋邺:“……能。”
一分钟之后,随着场中爆发出热烈的喝彩,秦知意也激动地跟着欢呼,她坐在宋邺脖子上,是全场视野最好的,开开心心看完了整场比赛。
直播间都快笑吐了。
【笑死,秦姐骑上瘾了】
【当爹当老公的,给老婆孩子骑一下怎么了!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傍晚,回到住所里。
宋沅跑跑跳跳的回屋了。
秦知意照例揉了下院子里大黑狗的狗头,余光看到宋邺就在她侧后方。
秦知意站起来,拍拍宋邺的胳膊,“不疼了吧?”
宋邺赶紧道:“不疼。”
秦知意点点头,“还行,老宋,虽然你中途表现不佳,但是后半程有进步,继续努力。”
秦知意说完就回屋了。
宋邺呆了一会儿,迈上台阶,却看到那只大黑狗正瞅着他。
宋邺:“……看什么看!”
大黑狗没理他,收回目光,趴在地上继续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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