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洪七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南宫灵。
他把这瓶蔷薇花露的来历告诉师妹后,就没再开口了。
南宫灵取出玉瓶,拔掉塞子,低头一嗅,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再抬眼时,她眼中已盈满笑意。
“这可是好东西。”她看向任慈和秋灵素,一边开口,一边伸手取杯,“义父义母也尝尝。”
夫妇二人闻言,对视一眼,最终由任慈先开了口。
任慈说:“这是人家黄公子送你的,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南宫灵却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不以为然道:“他既送了我,那就是我的了,分给义父义母一起喝又何妨?”
“哦?”秋灵素也开了口,眼波流转,语气调侃,“只分给我们,不分给阿七么?”
“师兄之前在桃花岛上尝过,他不喜欢。”南宫灵说。
洪七点头:“对,我觉得太甜了。”
他话音落下,南宫灵也倒完了两杯蔷薇花露,将它们推到任慈和秋灵素身前,要他们试试。
被她这么一派期待地捧脸而视,夫妻二人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便各自执起酒杯,喝了一口。
任慈爱喝酒,喝起这花露,和洪七一样,觉得太甜,但秋灵素挺喜欢,只一口,便惊喜道:“真是好生清甜爽口,香气也足。”
南宫灵见义母喜欢,当即又给人倒满,道:“是啊,据黄药师说,做一瓶这样的花露,得用上百两蔷薇花,个中工序,更是麻烦得很。”
听到这话,秋灵素心中不由一动,道:“那他愿意为你花这等功夫,倒是有心了。”
南宫灵给义母倒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才点头道:“确实,回头他生辰的时候,我也得回他一份礼。”
秋灵素:“……”
她看着南宫灵,沉吟片刻,终于提到了欧阳锋。
她问南宫灵,那欧阳公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回礼?
“昨夜那场烟火,可是震动了整个济南府。”
南宫灵沉默了。
她不沉默还好,一沉默,屋内几人,便不由自主,都紧张起来。
任慈更是一脸担忧,差点就要张口了,好在关键时刻,被秋灵素掐了下大腿,最终抿紧了唇没出声。
南宫灵把义父义母以及师兄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有点想笑。
她大概能猜到他们在担心什么,但她觉得没必要。
所以她干脆直接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被他感动,然后就同他在一起啊?”
洪七:“!!!”
洪七震惊:“师妹你知道……你知道他喜欢你了?”
“不是师兄告诉我的吗?”她笑着反问。
“可你那时没信啊。”洪七说。
“那时是没想那么多。”她顿了顿,语气无奈,“但昨夜……我若再猜不出来,那就是傻子啦。”
她话音刚落,任慈第一个出声,他“嗳”了一声,说:“傻也无妨。”
南宫灵一时没明白,眨了眨眼,问:“什么叫傻也无妨?”
任慈咳了两下,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答了她的问题。
“你不是说,你是猜出来的么?”任慈说,“既是猜出来的,那就证明,他没有直接对你说他对你有意,那你大可以装不知道啊。”
南宫灵听得差点下巴都掉地上,心想义父这是在教她怎么做一个绿茶吗?
“这不好吧……”她小心翼翼道。
任慈却说没什么不好的,欧阳锋自己没明说,她能猜到,那是她聪明,猜不到,也怪不得她。
“这小子从西域追到中原来,又是送你传家宝,又是给你放这么贵的烟火,摆明了就是要死缠烂打。”任慈说到这里,没忍住啧了一声,“既是死缠烂打,那你觉得,你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拒绝于他,他就会走么?”
南宫灵:“……不会。”
“是啊,他不会。”任慈摊手,“他还会继续以跟你讨教武学的名义来找你,到时你是答应他呢,还是躲着不见他?”
不得不说,被任慈这么一说,南宫灵也觉得,在欧阳锋亲自跟她挑明之前,她暂时不想那么多,继续像之前那样和他相处,才是最合适的。
不然两人都尴尬,她先前欠他的人情,岂不是更不好还?
“我懂了。”她叹气,“多谢义父教诲。”
任慈又咳了声,说:“这也不算什么教诲,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有人喜欢你,那很正常,但说到底,那是人家的事。”
“义父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太为旁人考虑。”
“他喜欢你,那就由他喜欢,只要你没有利用他的喜欢伤害他,那就谁都指责不了你。”
“你明白么?”
南宫灵没想到,任慈说了半天,是为了引出这么一句。
她心下感动,再看一旁的义母和师兄,神色间,也全是赞同之意,便抿唇点头,认真道:“义父放心,我明白的。”
聊完这个话题,一家人便高高兴兴,吃起了饭,替她过了生辰。
过完这个生辰不久,又是一年草长莺飞。
南宫灵记着要给黄药师回礼,思索了半个月后,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她吩咐各地的丐帮弟子,想办法帮她留意一下,江湖上流传的各种剑谱。
“不必多高深,只要是自成章法的剑谱就行。”她说,“尽量多收集一些,送到济南来。”
丐帮弟子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之后几个月,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有那么一两份剑谱,经由各地分坛,送到丐帮总坛。
南宫灵把它们收拢到一起,在练功之余,逐一翻看,最终选出了九份在她看来颇有巧思的剑谱,赶在黄药师生辰前,派人送到了桃花岛。
他当初有意创出一套化剑入掌的功夫,几年过去颇有进展,但还
没彻底完善,缺的正是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剑招。
南宫灵收了他的蔷薇花露,便以这些他大概率没见过的古怪招式回礼。
也算是有来有往,没亏待这个朋友。
这期间,欧阳锋也时常来找她,向她请教武艺。
她虽记着任慈的话,尽量忘记他的情意,如原先一般与他相处着,但真的面对此人时,还是会下意识多同他打几个回合,好叫他每回都不白来。
而欧阳锋也确实是天才。
每次两人交手,她都能明显感觉到,相比上一次,他的武功又进步了。
除了那别出心裁的灵蛇拳,白驼山庄的那几套祖传功夫,在他手里,威力同样与日俱增。
尤其是那套神驼雪山掌,由他使来,声势之大,叫南宫灵这个常用降龙十八掌的,都常常为之惊讶。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进步快,南宫灵和他打,也就能打得更畅快,从而自己也取得进益。
一年下来,她甚至能在和他切磋时,用几次折梅手或六阳掌了。
她常感叹:“欧阳兄对武学的热忱,真叫我自愧不如。”
欧阳锋则不以为然。
他觉得他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接不下她那六式折梅手,才该羞愧呢。
南宫灵就笑:“那是天山折梅手太厉害。”
“功夫再厉害,也得看用的人练得如何。”他是这么想的,“灵姑娘能将这折梅手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本就万般了不起了。”
他夸她时,往往直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恨不得用上十二万分的真诚。
南宫灵原先会被他这种过于直白的注视搞得不自在,后来发现他除了盯着她看,也不会怎样,便也习惯了。
此刻他说着说着,又朝她望过来,她便也望回去,笑意盈盈道:“我们就非要这么夸来夸去吗?”
听到这声“我们”,欧阳锋的耳朵顿时红了。
南宫灵见他不语,继续道:“每次我夸欧阳兄一句,欧阳兄就要夸回来十句,其实大可不必。”
“你就算不夸我,我也愿意同你切磋的。”
欧阳锋听到这话,竟有些挫败,道:“可除了这些,我也不知,还能同灵姑娘说什么。”
他生得高大,一张脸也是英俊多于秀气。
甚至因为眼窝深邃,鼻子又过于挺拔,天生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质。
这样一副相貌,配上他略显颓唐的神色,按理说会有点奇怪,但南宫灵或许是同他相处多了,见他这样,倒有些想笑。
还挺可爱的,她想。
“那就别说啦。”她忍住笑,向他提议,“再来打一场,如何?”
欧阳锋的眼睛瞬间亮了,脱口而出,便是一声好。
南宫灵应声出手,心里想的却是——
所以说她之前觉得这家伙不是喜欢她,只是喜欢她的武功,也不能怪她啊!
谁喜欢人是这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