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无音从屋里出来,换南宫灵进去休息。
南宫灵这会儿对欧阳锋没那么防备了,没犹豫就进了屋,但进去之前,她还是叮嘱了无音一声,要她别跟欧阳锋透露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和她们、和石观音都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扯进来。
无音很意外:“你怕连累他?”
南宫灵当场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多了。”
她的计划是一个人跟无音去见石观音,先虚与委蛇一阵,拖到洪七带着灵鹫宫的人过来,再跟这女魔头决一死战。
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光是怎么跟石观音虚与委蛇,就是一个大问题。
这么一个大问题摆在那里悬而未决,她哪来的兴致操心欧阳锋会不会被连累,她只希望这人能离这里远远的,不要影响到她做事。
毕竟这么重要的事,多一个人掺和进来,就多一分不确定性。
可惜她睡了一个多时辰,从屋子里出来时,欧阳锋还在屋外。
晨光熹微,一身白衣的少年坐在原地,一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便迅速回了头。
“你醒了。”他说。
虽然感觉他说的是废话,但南宫灵还是点了头。
欧阳锋看她点完头,就要去牵那匹照夜玉狮子,不由得起身追过去,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南宫灵没办法,只能直接一点,说:“这跟你没关系。”
结果他垂着眼沉默片刻,竟道:“这沙漠里地形复杂,你们只有一匹马,万一迷路,很难走出去的。”
南宫灵不能告诉他无音很熟悉这里,便反问道:“所以呢?”
他抬起眼,神情意外认真。
“所以我可以帮你们。”他说,“我很熟悉龟兹国这一带。”
南宫灵真的很想吐槽,你都不知道这是石观音的地盘,你熟悉个毛啊,还没成为真大佬呢,少装逼行不行。
但人家看起来是真心想帮忙,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能婉言谢绝。
“我的同伴也很熟悉这一带。”她说,“有她在,便不会迷路。”
欧阳锋闻言,整个人都低落了下来,有些不情愿地‘噢’了一声,就耷拉下了脑袋。
“那……”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了,绞尽脑汁,也没能说出第二个字。
“那我们就此别过啦。”南宫灵朝他笑了笑,“你继续驭蛇,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完整的灵蛇拳法。”
欧阳锋看到她朝自己笑,一时呆愣在原地,脑海也完全空白,连她后半句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听,等她转身准备上马,才猛然回神,将目光追过去。
但这个时候,率先闯入他眼帘的,却不是那匹照夜玉狮子,也不是已经骑在照夜玉狮子上的南宫灵和无音。
灰白的天空里,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两条长长的衣带。
那衣带是纯白色的,像一尘不染的轻纱。
欧阳锋自己也喜欢穿白色,但自从他为了追那条特别的蛇进入沙漠,他的一身白衣,就不再那么白了。
或者说,他身上的颜色,已经不是纯粹的白。
就像南宫灵和无音骑的那头照夜玉狮子一样,入了沙漠,尘土加身,难免失去原本的颜色。
可那两条突然出现的衣带却完全不一样。
它们白得圣洁,白得光华万丈,白得好似不属于这片天地。
任谁见了这样两条轻纱似的衣带,都会忍不住被它吸引,并对它的主人心生好奇。
欧阳锋也不意外。
下一瞬,两条衣带忽然一颤,轻纱曼舞之下,又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而出。
恍惚间,欧阳锋好像闻到了某种香气。
那香气极为甜美,竟比他从前闻过的任何一种花都更香。
他试图辨认,却又仿佛看到了片刻之前,还在对他说就此别过的少女,正朝他走来。
少女穿的还是他记忆里那身碧色的衣裙,浅笑侧首,露出颊畔的梨涡。
他看得晕晕乎乎,只觉一阵头重脚轻。
要不是藏在袖中的蛇突然疯了一样缠住他的手腕,他恐怕已经完全晕了过去。
可片刻后,缠住他手腕的蛇,也似没了气力。
他便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骑在马上的南宫灵,还在苦苦坚持吗,试图保持清醒。
她比欧阳锋更早闻到那种甜香,也在那甜香出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坐在自己身后的无音,正止不住地颤抖。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定是石观音来了。
该死,她在心里骂了一声,这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真是比她想象中更小心。
原本按她的计划,进入石观音势力范围后,她就会沿途留下只有丐帮弟子能看懂的记号,方便洪七叫到救兵后,把人带到石观音的老巢。
灵鹫宫那边本来也想铲除了石观音,只是苦于找不到这女魔头的踪迹。
她孤身深入,正好可以给他们打个前哨。
在她看来,这计划的风险肯定是有的,但可行性也非常高。
不想这才刚进入石观音的地盘,也没到二月之期,石观音就直接出现了!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刻,南宫灵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失策。
她还是太年轻,太低估那样一个轻易杀光一个村子的女魔头了。
之后的一切都好似做梦。
南宫灵差点以为,自己又穿回了现代。
手边有炸鸡可乐,面前有大电视,快乐得难以言喻。
只可惜还没等她在众多让她眼花缭乱的节目里挑出一个开始观看,她就醒了。
她醒来时,脑袋里那种微微发胀的感觉,还没彻底离开。
身体也软绵绵的,提不起什么力气。
但她还是努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逼迫自己迅速清醒。
彻底清醒后,她才发现,她此刻在的地方,是一间布置得很华丽的屋子。
两个月前,她曾带着快网张二造的船,去万福万寿园给金老夫人祝寿。
当时金老夫人见客用的花厅,已是华丽万分。
可江南世家的华丽,骨子里还是带着些清高,更讲究在低调中展现富贵。
眼前的这间屋子,却是截然相反。
她从床上坐起,入目所及,到处都是闪着耀目光芒的宝石。
就连她躺的这张床,床幔边,也缀满了珍珠。
和快网张二交上朋友后,她不止一次听这位天下第一船匠聊过珍珠。
如今的她,对这种饰物的了解,已算是半个行家了。
只一眼,她就可以确定,床幔边缀的这些珍珠,全是最上乘的品相。
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富贵,竟然会出现在沙漠里。
是的,这还是在沙漠里。
南宫灵很确定。
因为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依然无比干燥,几乎令她呼吸不畅。
她在济南长大,对普通的干燥环境,是非常习惯的。
倒是之前在江南时,不大适应那边的湿度。
可这里的空气,让她都受不了,足见还是在沙漠里。
甚至可能进了沙漠深处。
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但也有好消息。
勉力从床上坐起后,她便试着调动了一下内息,发现和平时一样。
也就是说,石观音虽然迷晕了她这个女儿,但并没有封她的内力,也没有给她下什么毒。
想到这里,南宫灵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有武功,肯定比没有好。
就在这时,这间华美的屋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两个和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些的少女走了进来,俱穿得十分朴素。
但她们俩的气质却非常不同。
穿白衣的那个面无表情,神色很冷,看起来就不易接近,而在她边上,另一个穿青衣的少女,却是面带微笑,眼波流转之下,自有一股叫人怜惜的气质。
南宫灵看了她们一眼,就猜到,她们应该也是石观音的徒弟。
于是她主动开了口,问:“无音呢?”
青衣少女闻言,微微一怔,似是在意外,片刻后,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另一个人。”
南宫灵皱了皱眉,说:“什么另一个人?”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自然是那个生得很好看,一睁眼就在问你在哪的少年郎。”
南宫灵:“……”
她决定不搭理这个刺探意味过于明显的话题,便又问了一遍:“无音呢?”
这时,那个气质很冷的白衣少女终于开口,说:“大师姐没事。”
她气质冷,说话时的神色和语气更冷。
但那种冷放在她身上,却极为相衬,好似她天生就该是这么一个清冷如兰的人。
可能是因为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南宫灵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
于是干脆没再搭理那个一进门就在跟她耍心眼的青衣少女,而是直接同她继续交流起来。
南宫灵说:“所以你们也是我娘的徒弟。”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
“那我娘人在何处?”南宫灵问,“她让无音来找我,说想见我一面,我来了,怎的却没见到她呢?”
白衣少女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师父命我和无忆过来,便是为了带你梳洗一二。”
“等你梳洗完毕,自然就见到师父了。”
她答得一板一眼,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执行石观音派给她的任务。
可南宫灵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在落到自己脸上时,露出的担忧。
显然,作为石观音的徒弟,这白衣少女也很清楚,自己的师父为什么忽然会派弟子去中原寻找女儿。
所以她在担心南宫灵。
南宫灵看着她还没彻底长开,却已透出二分绝色的脸,心里想的,也是同一个问题:这样的美人胚子,怕不是过几年也会跟无音一样,遭到石观音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