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暂时按兵不动,南宫灵也就没时时记挂着那封信。
去保宁坊跟黄药师碰头后,她就按之前的计划,同这位未来的东邪一起,结伴出发去明州了。
从金陵去明州属于南下,虽不及济南和金陵的距离远,但也有将近九百里的路。
好在都在江南地界上,不用过边淮。
快马加鞭的话,也就五六日功夫。
不过他们不是为了去明州办什么要紧事,不用那么赶,不紧不慢地过去就行。
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快一个月,才到临安府。
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洪七软磨硬泡了不知多少回,黄药师都没再下过厨。
他有心让南宫灵帮忙,但南宫灵只是摊手:“他如今没有要求我做的事了,我开口他又怎么会答应?”
洪七便泄了气。
现在到了临安,天子脚下,繁华更胜金陵,他便琢磨着,找一间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听说临安府西子湖畔,最近有一道名菜问世,连天子都赞不绝口。”洪七说,“咱么也去试试吧。”
南宫灵:“什么名菜?”
洪七挠着头想了半天,说:“应该是一道鱼?”
“醋溜鱼。”黄药师替他答了。
南宫灵:“……”
不会就是西湖醋鱼吧?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钱塘门外,寻到了那间传说中被天子称赞过的店。
南宫灵本来没对这道菜抱太大希望,完全是出于满足师兄的心愿才去的。
结果这醋溜鱼的味道,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鱼肉紧致弹嫩,汤汁甜酸适口,非常美味。
三个人里,只有黄药师吃得频频皱眉,点评道:“想法别具一格,但烹鱼的技法不算上乘。”
南宫灵震撼:“这还不算上乘?”
黄药师面不改色,就是一句当然。
这句当然,也引来了店中其余客人的侧目。
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施施然放下筷子,不再品尝。
洪七见状,不由得开始幻想:“那若是黄兄弟你来做……”
他话音未落,周围人就先嘲笑起黄药师来,说他大言不惭。
黄药师还是很淡定。
任凭这些人怎么说,他都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他的茶。
他性格就这样,南宫灵现在已经习惯。
但洪七刚才幻想了一下黄药师做这道菜的滋味,现在回过神来,再吃眼前的鱼,也越吃越觉得,这滋味似乎也就那样……
他撑着脸,琢磨着该怎么再求上一求。
可惜直到这顿饭吃完,他都没能说动黄药师。
这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便也没像平时那样大快朵颐,最终只吃了个五分饱。
夜里回到客栈后,很快便又饿了。
于是偷偷溜下楼去,打算给自己找点吃
的。
南宫灵的房间就在他隔壁,自是听到了他溜下去的动静。
她没有放在心上,半夜加餐这种事,师兄经常干,她都懒得过问了。
但她没想到,洪七这一溜,直接就没回来。
第二日一早,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带着早饭来叩她的门,她去隔壁寻他,也完全没看到他的人影。
待下了楼,跟黄药师碰面一问,发现黄药师也一样,自睁眼起,就没见着洪七。
黄药师想了想,说:“或许又去哪里寻吃食了?”
“不可能。”南宫灵很肯定,“他若是去找吃食,一定会在我起床前回来,而且他房间里的床特别干净,我怀疑他昨晚下楼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她这么一说,黄药师也想起来,昨晚似乎确实听到过洪七下楼的动静。
“先问问客栈里的人。”他说。
“好。”南宫灵应了一声,就去找了客栈掌柜。
那掌柜倒是很配合,立刻把昨夜当值的小二叫过来,让她询问。
小二听完,挠头回忆了片刻,说:“那位客人确实下楼了,还要了碗阳春面呢。”
“然后呢?”南宫灵追问。
“然后他就三两下把一整碗面吃完了。”小二显然对洪七的吃相印象深刻,“我原以为他吃完会上楼休息,还问他要不要再给他烧点水送上去,但他说他好像闻到了叫花鸡的味道,便又出去了。”
南宫灵:“……”
那也不至于一晚上不回来啊?
她心中疑惑,同时又莫名有些担忧。
按理说,洪七如今都练成降龙十八掌了,一身武功放在江湖里,绝对算是高手,她实在没必要为他这个未来大佬担忧。
可想到他一晚上没回,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她还是难免焦急。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联系临安府的其余丐帮弟子,让他们帮忙在城中一起找找。
于是跟黄药师交代了一声,她就离开了客栈。
丐帮弟子之间,自有一套互相确认身份的法子,也有一套外人不知道的联络记号。
昨天他们刚进临安城的时候,她就有在街上看到过那些记号,大概知道了这里的大部分弟子,平时都聚集在何处。
她循着记号,找到城北一间破庙。
入庙后,又火速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临安是大宋都城,丐帮在这里的弟子,自然不在少数。
南宫灵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便等于有了可以指挥的人马。
这些人马擅长走街串巷,消息非常灵通,一起出动,肯定比她干等着强。
他们大概问了一下洪七的外貌,便行动了起来。
破庙里那个五袋弟子,还向南宫灵保证,只要七少爷还在临安城内,他们就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南宫灵:“好,那我等你们消息。”
她在破庙里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有一批弟子
回来。
她以为是有洪七的消息了(),???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是知道我师兄去何处了?”
结果为首的那个弟子面色古怪,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说:“有个蒙面女子,叫我等将这个,送到灵儿小姐手上。”
南宫灵大震。
她还没接过那封信,却已认出了信封上的笔迹。
与一个月前,她在金陵分坛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她几乎是立刻夺过来,将其打开。
还是一张折了三折的信纸,还是同样言简意赅的话。
“你不来徽州见我,我便只好来见你了。”
信写得没头没尾。
可信封之内,除了这信,竟还有一小块布。
拿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认出,那是师兄身上的衣料。
“那人还跟你们说了什么?”她沉了脸,语气很冷。
被托付了来送信的丐帮弟子垂着头答道:“她还说,灵儿小姐看完信后,若是改主意了,就一个人出城。”
南宫灵:“……行,我知道了。”
那几个弟子倒是还想出主意,说其实他们可以暗中跟随,以便有个照应。
南宫灵摆手说不用。
“此人盯我许久了,师兄又大概率落到了他手上,你们若是跟着,她肯定知道,何况以你们的武功,跟着也没什么用。”
一堆年龄不一的弟子都沉默了。
确实以他们的武功,就算跟着,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她拖后腿。
可眼下这个境况,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难道真要让灵儿小姐一个人出城去应对吗?
那如何对得起任帮主……
一时之间,大家都犯了难。
南宫灵见他们面色纠结,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便道:“这样吧,你们再替我办一件事,去风来客栈,寻一位穿青衣的黄公子。”
“帮我同他说一声,我已经有了师兄的消息,但暂时去不了明州了,叫他不必等我们,自己上路便可,免得耽误了吃桃。”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去吧。”她又摆了摆手。
“那您……”那个年龄最大的弟子还是很担忧,“您一切小心。”
南宫灵点头表示知道。
等这批弟子走了,她才捏着那封信,冷着脸准备出城。
对方没说究竟是要从哪个城门出城,但她知道,一定是北边的这个,因为那人原本跟她约的是徽州。
她没有理会那个约定,直接从金陵南下了。
那对方肯定也是一路跟着她南下的。
想让她改主意走回头路,可不就得往北么?
果然,出了破庙,又排队自北边这道城门出城后不久,她就在路边一棵大树下,看见了洪七的身影。
洪七应该是被点了穴,正倚在树边,动弹不得。
她飞快掠过去,给洪七解了穴,问:“师兄你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恰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在洪七开口之前,先答了她的话。
“他没有受伤,他只是中了毒。”
南宫灵闻言,回头就是一掌。
可那一掌还没真正打出去,对方就又开了口,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捉了我问我要解药,但这毒的解药我没有,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南宫灵知道,对方这么说,一定是在为下面的话铺垫,便冷哼一声,让她别废话。
“直说吧。”她说,“谁有解药?”
“或者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解药?”
那蒙面女子看着她,目光里非常奇特。
仿佛是恨她,又仿佛是有点同情她。
但这些情绪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解药在我师父,也就是你生母手里。”蒙面女子说,“你性子干脆,人也聪明,我也懒得说谎骗你,便直说罢。”
南宫灵:“……?”
不是,还真跟她生母有关啊?
“她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蒙面女子的沙哑声音,在这时,竟叫人觉出一丝颤抖,“三个月内,她见不到你,连我也会死,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原想将你约到徽州,给你编个谎话,比如去见她最后一面。”
“可你收了我的信,完全没有理会,更没有去徽州,所以我便知道,你其实并不想知道你生母的下落。”
“单凭武功,我又不是你的对手,思来想去,只能从你这师兄身上入手了。”
“幸好他没你这么机灵,到底叫我找到了机会。”
她说完这一通话,被南宫灵搀扶着的洪七,已经懊恼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上。
“师妹……”洪七都快哭了,“都怪我,让你被人算计了……”
南宫灵其实也挺无语。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这个生母,应该不是什么正常人。
有这么个明显不正常的生母,就算避过了这回这遭,也肯定还有下一回。
所以其实不能怪师兄。
更何况,在这桩事里,真正倒霉的那个还是他。
他说都怪他,让她被人算计了,可实际上是都怪她,让他被人盯上,还中了毒。
她是这么想的,可她因思索这些而沉默的时候,自责的洪七只当她是真的生极了自己的气。
洪七惨白着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闭上双眼,扬手作刀,朝自己的右手食指斩去!
南宫灵被他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她想也不想,就一招擒拿,制住他的手。
但他的真气已经凝聚而出,就算被她拿住,那一斩,也还是斩到了右手食指上。
不过没预计中那么重,没直接断掉,只是被折成了一个明显扭曲的角度。
“我贪吃误事。”他垂着眼,声音低落,“应该让自己长个教训。”
看着师兄那几乎彻底移位的手指,南宫灵简直无言以对。
“用得着吗?”她问,“我又没怪你。”
洪七沉默。
“而且你还中着毒!”没怪不妨碍她骂他,“中毒了还折腾自己,你当你有几条命?”
这下洪七真哭了。
在那呜呜呜师妹,呜呜呜师妹。
呜个不停。
搞得对面那个给他下毒的蒙面女子,目光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