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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孢子记忆(18)++

作者:月渡寒塘字数:10593更新:2024-08-23 17:28

“……这下可好笑了。”岳闪深吸一口气往后一倒,“被记录了一千多年的一个历史人物,现在有可能是假的。”

国师是假的,昏君是假的,就连有着详细生卒年的历史人物都是假的。

定朝的这段历史,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我们来复盘一下,”云广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凳子,把已经按捺不住快要蹦起来的管红雁按着坐下去,“假设我们现在就是定朝那时候的人。”

“你是廉政的皇帝,我是手中握着部分朝堂权力的世家名门几朝元老,”云广轻咳了一下,“在你即位期间,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肯定不和谐。”

“对,”岳闪趁着身子直起身来,“如果我是皇帝,我对于你们这些掌握着部分权力的世家,我一定是看不惯的,我希望能够收回这些权力,将整个定朝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肃清风气,青史留名。”

“好,那么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一定不希望这些权力被收回,因为我需要保证我的家族长久传承下去,我的儿子我的孙子都不能因为权力被收回,从而受到皇权的打压。”云广分析道。

“现在我们两方站在一个部分对立的微妙立场上,”云广敲了敲桌子,“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件事,有人发现了一件有关系克系的大事。”

“这件事情一定影响到了我们双方的利益,这才导致我们纷纷做出了让步,”岳闪若有所思,“我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廉政皇帝,我宁愿背负千古骂名也必须去完成,而你作为一个希望家族手握权力,一直长盛不衰下去的朝臣,你宁愿交出权力。”

“那么这件事情会和什么有关?”

“和整个定朝有关?”管红雁出声猜测道。

“不一定,”【马埃特隆会】中那个成员摇摇头,“你对于定朝时期的世家没有概念,当时世家门阀风气很严重,几个大家族,势力大到能左右皇室的决定,在定愍帝之前,他们甚至可以说轮流掌控着定朝的实际政权。”

这样的大世家,就算是改朝换代,都不会收到太大影响的。

如果这件事情只是危及到了定朝的统治,那么他们不会让渡手中的权力,因为就算换了皇帝他们也过的一样好。

“那和这些世家门阀的利益有关就也不可能了,”鲁长风摸了摸下巴,“因为这样的话,皇帝没有道理为了世家的利益,去牺牲自己的名声和子民。”

“能够让两方同时做出巨大让步的,一定是一个建立在双方都会利益受损前提上的事件,”岳闪嘶了一声,“这两方都是统治阶级,所以他们的问题一定也是关乎于统治的。”

“但是克系世界,还是建立在古代皇权制度基础上的克系世界,统治阶级的权力是非常大的,”【马埃特隆会】那个成员也很费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皇帝做不到,实际统治着自己所属地区域的世家大族也一定能做到,有什么事情是皇帝和这些世家无法完成,必须要牺牲这么大才能做到的……”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思的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为了人类。”

“什么?”岳闪猛地抬头看向了出声的方向。

“为了人类,”在他的视野下,佘莫楚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他们是为了人类呢?”

这是那个秦胜死之前,在笔记本上面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同样是现在还在滇南二院中,已经陷入彻底疯狂的郁芮最后残留下来的意识。

假设说在这个世界上,相似的危机发生过不止一次,那么很有可能,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和一千年前定朝发生的事情是同样的。

“世界快要毁灭了,所以为了人类,他们必须做出牺牲,”白烬述重复了一遍,“而现在证明,这个牺牲是有效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相似的事件,曾经在千年前发生过,解决过。

岳闪一怔。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丝激动之色。

弹幕上面的观众也激动起来了:

【我靠,云岭有救了啊。】

【克系世界特有的前人经验.jpg】

【云岭这四分之一给的值了。】

【问问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们都说懂了。】

【因为这么看的话,这就是很典型的周期性灾难事件,和太阳东升西落、彗星七十多年略过地球一次,或者每三四百年都会出现一次小冰河期是一样的,这个灾难**件只是周期性发生而已。】

【是的,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克系世界,所以相比起这些拥有记载有迹可循的事件,克系事件前人并不能留下具体的应对方法和策略,所以导致了后人不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但是这可以说明这种事件是能够解决的,因为前人确实找到了办法。】

【草,好起来了。】

【就算十五天后这批探索队员走了,云岭的人也可以自己去找办法了。】

【而且这个世界里还有密大在查,云岭这边会轻松很多。】

【只不过……代价可能真的很大。】

……

屏幕中,所有人心中闪过了同样的话语。

只不过,代价真的很大。

上一次,解决这样的事件,定朝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攻打南蛮,付出了兵力。

举国迁都,消耗了人力。

疯狂祭祀,消耗了财力。

一个偌大的王朝,在此之后三世而亡,可以说是把整个王朝都搭了进去。

而现在……

“起码好消息是,”云广开口,“从定朝的经验来看,解决问题的核心实际上就在滇省内,我们不用到处跑了。”

这倒确实。

“我们两组分开调查吧,”岳闪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现在很有可能,这个致使世界毁灭的事件,实际上是周期性发生的,我们一组去查证定朝时期的这段历史,找一下被他们掩盖在历史下的解决手段,看一下定愍帝他们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那我们去调查这个世界历史上其他的大型事件,”云广点头,“这件事如果是周期性发生,那么定朝距今一千多年,假设这个周期是一千年,那么往前追溯,古今中外,有史可寻的两千年前就一定发生过相似的事件。”

定朝为了解决世界毁灭危机,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是祭祀又是迁都,没道理两千年前解决这件事时的动静会小。

人类文明能传承至今,就说明每一次危机都得到了解决,那么每周期内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这种非常浩大而复杂的解决手段,一定会伴随一件很有名、很有名的大事件。

它隐藏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掩盖在荒唐的谎言下,等待着下一周期重新面临危机的后人发现它。

它不能被传颂,也得不到应得的赞美,甚至不能获得正确的记载。

但总有人会知道历史的真相。

*

两组人重新分开,分成了两个方向开始调查。

岳闪他们要走了一组专门研究定愍帝时期的研究生和博士生,而白烬述他们的则直接选择了去查资料。

他们负责的范围很大,但是工作内容却相对来说简单,类似于定朝迁都这样的大事件,在历史中就像是一片绿豆中的一点红,一定是非常显眼,非常明显的。

而岳闪他们负责的范围虽然很小,只是定愍帝及其往后三代,但是既然这个事件流传了一千多年都没有人发现不对,就足以说明他们当年做了十分周全的掩饰工作,想从其中抽丝剥茧出每个行为的背后目的是非常困难,非常麻烦的。

但不管如何,总归有了进展。

桌上的参考资料重新堆成了山,管红雁的头都快要被这一堆参考书籍淹没。

“公元五百多年,非洲那边发生过一场著名战役,打了三年,”管红雁提起笔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唯一的白板上面画了一笔,“这场战争的发动借口是为了争夺某个稀世珍宝。”

她在白板上面画了一个圈:“可能这个稀世珍宝就是伪造的,是为了掩盖他们出兵的真正理由。”

……

“公元前九百多年,美洲出现了一个现在已经灭亡的古文明,”鲁长风离开电脑,在白板的时间线上面记录,“这个古文明最有名的就是在它的灭亡晚期,忽然开始兴起了一种大型雕塑,大型神庙,制造了许多文明奇观。”

他在管红雁那行字的下面记录完毕:“怀疑这类大型雕塑和大型神庙和克系生物有关。”

……

“公元前两百多年,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建成,”云广起身写道,“从辽省虎山开始,直到陇省嘉峪关,同时代往前推几年,诸国统一。”

“这类大兴土木的工事可能在军事用途之余,有其他的作用。”

……

“定朝同时期,欧洲那边出现了非常著名的大型传教活动,”白烬述起身,“这个活动涵盖了两个大洲,现在大部分地区流行的教派都是那个时候传播的。”

他沉思一瞬:“如果他们只是借传教这个借口,实际上是在为大批量特殊人员忽然散布于世界各地作掩护呢?”

……

这一总结就是一下午。

等到小白板差不多被写满的时候,房间里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

带着一个拥有具体目的性的怀疑去重看历史,本空间的历史简直全部都在隐藏秘密。

“再往前推呢?”白烬述敲了敲桌子,“除去有正经史料记载的部分往各民族神话推,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诺亚方舟大洪水、任何大幅度改变了当时世界格局,和世界的存亡有关系的,都有可能和这个周期**件有关。”

“这些没有具体年代记载,没法整理事件周期,”云广翻完最后一本书,“但是确实有可能是在正经的形成了完整文字之前的时期发生的事情。”

而要是这么看的话,这个世界的历史事件内,极有可能发生过无数次世界危机。

只不过传颂这些历史的人,把它掩盖的极其巧妙。

“按照这个事件顺序……”管红雁盘腿坐在椅子上,“这个周期**件应该是……七百年一次。”

每隔七百年,世界毁灭的危机就会重现一次。

“定朝距离现在多少年?”云广抬起头,“准确的那种。”

“定愍帝卒年距今1137年。”鲁长风飞快搜索完毕回答道。

“1137……”白烬述低声念了一遍,“时间对不上。”

如果是七百年一次,那么这次发生的就早了。

定愍帝时期的历史是假的,他的生卒年可能也是假的,但是定朝亡国的时间距今也不过一千零几十年,这个数字,除非定愍帝时期的历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件被伪造到了三百年后,否则时间就对不上。

而如果站在一个得知了自己的王朝出现问题,并且发现了这是一个周期性问题的君王身上,就算它再怎么需要伪造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也不可能会让人伪造时间。

因为时间才是在克系知识传播受限的限制下,能留给后人最安全的线索之一。

跟随事件发生事件的指引,再次面临世界毁灭危机的后人才能通过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发现解决问题的答案。

所以这个定愍帝时期世界面临过一次毁灭危机,这个时间不会出问题。

而如果这样的话,下一次危机就应该发生在四百多年前,而下下次应该是在三百多年后。

也就是说,这次云岭发现的世界即将面临毁灭危机,实际上提前了三百年。

“世界历史上有这样的先例吗?”白烬述皱眉看向白板,“抛开七百年的周期,在期间的间隙中,有出现什么其他相似事件吗?”

“没有,”管红雁回答的非常笃定,“不算王朝更替的话,几乎没有,很多具有代表性的事件或者建筑物或者战役,全部都是极其统一的七百年一周期,同一周期内可能会发生多个,但是周期外就都没有。”

“七百年周期外的,要不就是规模很小,不像是这类世界毁灭类大事件,要不就是行为对不上,不像是在进行某类大型事件,所以总结下来就是七百年。”

看来这次的危机……确实有问题。

白烬述起身:“我去找云岭的人问一下,在此之前有没有什么特殊征兆。”

云岭的办公层就是上下两层,要找人很好找。

但还没等他走出房门,就有人提前一步敲响了门。

“云哥?”是华斯伯的声音,“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白烬述打开门,看见华斯伯站在门口,正在眼观鼻鼻观心非常老实地垂着头。

“方便进来说吗?”他低着头,指了指后面走来走去的学生们,“刚才岳队长把研究其他朝代的研究生都放了假,现在走廊上不太好说。”

“进来吧,”云广在房间内扬声道,“没什么不能看的。”

确实没什么不能看的。

现在这个房间里但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已经被堆满了各种资料,他们没往小白板上面写什么和克系世界有关的东西,华斯伯看了也没事。

毕竟这些都是本世界原住民人尽皆知的各类历史事件。

“那我进来了,”华斯伯转身关上门,看着房间内三双查了一下午资料,全是红血丝的眼,小心翼翼道,“范迪死了。”

“范迪……”云广脑子反应了一分钟,“那个生物博士的学生?!”

“对,”华斯伯点点头,“就是那个自杀不成双目失明的那个学生。”

“他……自杀了,”华斯伯顿了一下,“今天下午左右死的,刚才才被护士发现。”

“怎么会忽然自杀?”管红雁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走,去滇南二院看看。”白烬述披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衣服,直直朝着电梯而去。

房间内的几个人也纷纷丢下手里已经整理的差不多的资料,匆匆跟上了他的脚步。

云岭给他们划成办公室的大楼距离滇南二院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那个生物博士的学生就住在滇南二院的六层,他们进去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蓝红色的警灯在医院大楼下的车顶上不断闪烁,简直就像是场景重现似的,整个六楼被用警戒线拦了起来。

几个人从底下绕过警戒线,进入被警方全部拦住的六层。

范迪这人是那个生物博士的大弟子,是后期被转入滇南二院的。

滇南二院虽然是神经病院,但是住院的却不一定都是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除了二十五层这一个比较特殊的云岭专用楼层之外,其他楼层也从事正常的医疗工作。

这个范迪就是住在其他的普通住院层之内的。

虽然他一入院就被经验丰富的云岭医生们发现了他有非常明显的理智扣除后遗症,但是比起二十五层那些已经陷入临时或者永久疯狂的,他的情况要轻的多。

基本上处于可以干预可以回san的程度。

所以在稍做处理之后,范迪很快就被转入了其他楼层,毕竟二十五层现在床位紧张,不断有云岭的调查员被送进来,还有之前由于调查任务已经陷入永久疯狂的调查员若干,之前不就才被送进去的三个考古学家,还有那个避世村落中幸存的村民。

和这些情况严重的病患比起来,范迪和正常人之间除了失明之外,几乎没有区别。

但是白烬述他们暗示了这人是个关键线索要保护他,所以这才暂时把他放在了六层,和其他有着一定身体部分疾病的患者放在同一个楼层住院。

这个楼层不属于重症监护,也没有二十五层那种毫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医生不是云岭的人,虽然知道了要重点照顾这个叫做范迪的病人,但是那么多病人,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范迪就是在这个时候自杀的。

白烬述他们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云岭的特别调查组介入了这个事件,得出的结论是在范迪自杀的时候,他的理智又出现了部分的损失,但是还远没有到达临时疯狂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是清醒的选择了自杀。

又是一个清醒的自杀。

从他们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这种手段已经至少发生了四次了,清醒自杀的陆芝瑜和秦胜,清醒自杀的那个骑着自行车的车祸车主,清醒自杀的交警,清醒自杀的避世部落村民。

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范迪。

白烬述站在范迪的病房前,抬头看了看走廊上面的监控摄像头:“这个监控能调吗?”

“可以,”华斯伯点了点头,“我去找医院的人。”

他本来好不容易来滇南二院一趟,是准备去二十五层看看郁芮的。

云岭的大部分调查员全部都跟着那个特别调查组走了,剩下的同事又都是二十五层的医生护士,华斯伯帮着白烬述他们和医院联系完之后,确认暂时没有什么事件后就准备上二十五层去看看。

二十五层比较危险,华斯伯也没有打算多待,只想着隔着玻璃看几眼就好。

监控路线此前警察也调过,他去要的时候,医院的负责人给的非常快。

白烬述他们直接在医院的电脑上面看完了范迪死亡前的全程影像。

医院的监控只在走廊上面有,能看见他一如完成地走出病房,然后朝着走廊镜头的水房去。

“为什么他还能正常行走?”管红雁奇怪道,“这人不是双目失明了吗?”

他眼睛上还围着绷带呢。

“他有邦纳综合症,”白烬述嘴唇微动解释道,“他的大脑中会浮现出很多幻象,让他以为自己没有失明。”

“但是这种幻象和现实是有出入的,”旁边,医生板着一张脸解释道,“他们脑海中出现的,不一定是现实中真的有的,他们只是大脑中会出现非常拟真的场景,并不是真的失明了还能看见。”

“我们一开始就建议这个患者请个护工,但是他对于陌生人的攻击型非常强,而且极其排斥别人去搀扶他或者干预他的决定,所以最后只能让他家里人来照顾他,”那个医生脸色很难看,“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再三叮嘱过了,千万不能让这个患者一个人待着。”

毕竟大部分盲人都非常清楚自己已经看不见了,而且他们也确实看不见。

但是范迪则不同,他是看不见了,但是他脑海中的场景却让他认为自己看得见,并且他还会按照脑海中出现的场景和事物去生活,那么要是脑海中的道路实际上通向悬崖,脑海中安全的物品实际上是危险的刀具呢?

所以在这类患者反而更需要他人的看护。

“来照顾他的人一开始也答应的好好的,”医生应该把这种说辞给警察也说过一遍了,现在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一种非常浓烈的自责色彩,“所以我们的护士就没有过多关注这个患者,结果今天下午看护他的人出去了一下,他就出事了。”

就像是他们一开始所担心的那样,他或许误以为面前的窗户跳下去会到达什么脑海里的场景中,所以他直接就翻了过去。

“他死前呢?”白烬述翻了翻手中的病例,抬头看向医生,“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死前?”医生纠结了一下,“说实话,我听说这个患者失明才不过半个月,这个期间患者本人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失明了,有什么特殊的表现都不奇怪。”

“你就说有什么。”管红雁打断道。

“他……神经衰弱,对于外界的声音非常敏.感,然后精神状态极其容易激动暴怒,食欲也一直不怎么好,”医生如实说道,“而且失去五感之一的视觉之后,患者的平衡能力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经常走着走着路莫名其妙拐来拐去,无法直线行走,甚至会左脚拌右脚摔倒,但是这种情况出现在刚刚失明的人身上,也很正常。”

再别的,医生也就不知道什么了。

白烬述他们坐在医院办公室里,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个这些录像。

就如医生所说,范迪走路的时候,经常会走着走着莫名其妙浮夸地拐弯,或者猛地自己把自己绊倒。

如果这些放在一个正常世界刚刚失明的人身上,或许这很正常。

但是如果放在这里。

白烬述重新调了一下监控:“有没有觉得,他的行动特别熟悉。”

这种动作,他们曾经也见过的。

那些开在路上,忽然改道变道的车。

如果把他和那些车看做同一种行动路径,那么他们都是莫名其妙就拐了弯,莫名其妙就停了下来。

“范迪的……邦纳综合症,”云广也俯下身看向监控,“他说不定在失明后,真的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那些车祸司机也看见的东西。

但是现在,范迪也莫名其妙自杀了。

而且这种自杀,应该并没有那个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的东西做手脚。

在范迪出事之前,他们所有探索队员都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兴趣,包括负责生物博士的【寿岭大公国】一组,范迪完全是被所有人选择性故意忽略的。

但是就是这样,他还是自杀了。

这是否说明,他的自杀实际上是一种出自于本心的选择。

是他自己非常主动地选择了这个结果。

【为了人类。】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让他们为了人类放弃生命。

正在整个办公室都陷入沉思的时候,白烬述得知了一个新的进展。

“那些从避世部落群体自杀中活下来的村民,警方之前不是将这件事定性成为了一种群体性自杀案件嘛,”昌兰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我们刚才收到滇南二院那边的消息,说这些人全部做了精神鉴定,发现他们可能有家族性的精神发育迟滞,而且还有遗传性的色盲。”

“色盲?”白烬述忽然皱起了眉头,“是什么色盲?”

“红绿色盲,”昌兰回复的非常快速,“x隐形遗传病,因为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出村,小孩也完全不出来上学,所以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

“你等一下,”白烬述打断他的话,“你这个是听谁说的?”

“滇南二院的啊,”昌兰有些迷惑,“我刚刚知道就给你打电话了,这些人不是现在都在云岭的医院内吗?当然是云岭做的检查,不然还有哪些医院能有给精神病人测试是否色盲的资质啊?”

白烬述:“我现在就在滇南二院。”

他没有得到消息,说明这个信息是刚刚从二十五层传出去的。

他们这些在六层的调查队员还没有来得及被通知。

遗传性色盲,也就是说这个村庄中的人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看见的是另一副样子的世界。

他们从来不出村庄。

他们异常排斥村庄外的人。

这几条线索叠起来,足以让人推测出一个惊天的结论。

他们不想接触村庄外的世界,所以村庄外的世界中一定有着他们不想接触的东西。而偏偏在那个村庄内,不论是昌兰还是云岭的调查员,都没有发现任何和克系有关的事物。

也就是说这些村民,是否在实际上,是看得见世界的另一面的。

他们是天生的升维者。

这种看见,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中存在着某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世世代代近亲结婚叠加传承下来的基因。

他们的祖先缺少某一段基因,或者说,他们近亲结婚太久,累积下来了一些非常特殊的基因。

“华斯伯危险!”白烬述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飞快跑向医院电梯的方向。

这个避世村落的村民患有色盲的信息是从二十五层传下来的,消息先传向昌兰,然后昌兰再打电话给他。

但是明明……华斯伯就在二十五层。

为什么他不直接打电话或者下楼来告诉他们。

站在电梯间中,白烬述只感觉自己后背有一股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周围原本熟悉的世界骤然变得陌生了。

华斯伯不是个蠢人,相反,他太聪明了,能够得知世界的另一面并且一直在知情的边缘徘徊的人,不可能不聪明。

他会知道的,他在听见这个信息的那一刻就会知道的。

传达信息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传达出了一个怎样的炸弹。

为什么那个村子中的人不出去,只有一个原因:他们看得见,他们看得见村庄外面,全部都是那种东西。

华斯伯会知道的。

为什么车辆会避开,为什么范迪会失明,为什么知情者会自杀,为什么交警会大扫除,为什么他的学长会阻止他往下查,为什么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会甘愿放弃自己的所有抱负。

因为这个东西一旦传开,整个人类文明都会崩溃——

人类文明,是建立在一个克系生物统治的地球上的。

人类认为自己是星球的主宰太久了,他们把克系生物视作外来者,把地球视作自己的母星,把人类看做目前已知的宇宙范围内唯一的文明。

但如果,这个星球实际上不属于人类呢?

白烬述缓缓,缓缓走向看起来一片空白的电梯间墙角,然后在剩下三个队友不明所以地视线中,轻轻伸手碰了上去。

空的。

他没有气馁。

他蹲着,一点一点摸遍了所有看似是空白的地方。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极其坚硬的,粗粝的,树根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就像是忽然拨开了云雾似的,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克系生物。

脑子无比清晰的嗡的一下,他被扣除了一段理智。

“云广,”而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你能看见这里是什么吗?”

“什么?”云广很茫然,“什么……都没有啊。”

可这东西,就这么扎根在医院的墙角走廊上,白烬述甚至能描述出它的大小,它的外形,它的颜色。

他知道,要是这个时候拉着云广的手腕,让他把手碰到这个生物身上,云广也就能看见它了。

为什么他看不见,或者说,为什么人类都看不见。

为什么人类都会下意识无视他们。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这里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人类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保护机制,它是一种对本空间内克系生物存在强针对性和合作性的保护机制。

它是不知道多少代的人类先祖挣扎着传承下来的神经记忆,它让人类忽视了视觉中看见的克系生物,它让人类避开了对于这些图像的处理,它让人类避免了直面这些不能接受的场景。

他们的祖先,为他们编织,为他们遗传出了一个伊甸园。

人类的防御机制让所有人选择性看不见和无视了这些东西,在布满了克系生物的星球上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

而一旦他们的神经遭到麻痹,他们负责这片防御体系的神经被攻击,那么他们也许就能短暂地在幻象中看见真实世界的一角。

那个是一个非常健全的保护机制,可一旦这个人意识到那东西真的存在,那么他的防御机制,将会被彻底击穿。

他会,彻彻底底,看见世界真实的一面。

他会看见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看见他真正生活的世界,看见他真正踩踏着的土地,凝望着的星空。

那是谁都不可能接受的真实。

而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一旦知情者得到扩散——

那么人类文明,会完蛋。

*

白烬述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跑向了郁芮病房的方向。

郁芮房间的门大开着,而华斯伯,他就站在窗子前。

他不想明白的,但是他却阴差阳错明白了。

“华斯伯!”华斯伯从来没有听过他学长这么慌张的声音。

他站在窗子前,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

“学长,你也知道了。”他说。

“这个事情有挽回的余地,”白烬述飞快说着,“你知道了这些完全没有关系,你可以离开这个空间,我不能在这里说出来但是只要你特别想活着,你特别特别想活着……”

“学长,”华斯伯忽然打断了他话,“你不会以为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看出来你们实际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他微微垂了垂眼睫:“有些事情,在云岭里不是秘密,我不点破不代表我不知道。”

“但是这次,我必须去死。”

白烬述站在门口,迟来几步的管红雁他们只听见了华斯伯后面的话。

他说:“我是一个没那么合格的云岭成员,我庸碌,贪生怕死,懒惰,好行小慧,认为浑浑噩噩的活要比清清楚楚的死好。”

“但我的存活,是人类文明的定时炸弹。”

“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守住秘密,也无法在这个已经完全不同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我想要活着,但我也无法承担活着可能带来的后果和责任,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一个行走的炸弹。”

“而这个炸弹爆炸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瞬间崩溃。”

“你这是饮鸩止渴!击鼓传花!”佘莫楚的声音非常大。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华斯伯的轻声呼出一口气,“没有办法了,回不去了。”

他的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像是一个玩笑。他之前一直依仗着的聪明,终于还是把他推向了世界的另一面。

而城市的钢筋铁泥,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建立起来的。

千百年间,人类的祖先就是这样一代代进化出这样的视觉感官屏蔽系统,就是这样把文明艰难而艰涩的从这样的世界中建立起来的。

人类多伟大啊。

“文明总会消亡,”华斯伯微微扣住窗框,“但不能在我手上,炸弹不可以炸在我手上。”

他重复:“炸弹不可以炸在我手上。”

“快走吧,”华斯伯抬起头,对着门口的四个探索队员微微抿了抿唇,“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不太想让其他人看见。”

管红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几乎是拼了命的把佘莫楚从那个房间里拉了出来。

云广可能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地抿着唇,从商城里面兑换出来了一个不知名道具,禁锢住了佘莫楚的所有挣扎。

他们把佘莫楚往电梯里面拉。

手机里面,五个人拉的小群中,华斯伯的最后一条消息发了出来。

【为了人类。】

佘莫楚忽然疯了一样的要回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管红雁倏然停住了动作。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但是没有人回头。

他们就这么僵在原地。

华斯伯,这个世界中第不知道多少个发现了这个秘密的人类,在发现了世界的真相后,选择了和他所有前辈一致的道路——

他自杀了。

他怀着一个足以崩溃人类文明的秘密,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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