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并没有完全隐没于山林,三个小孩子走了没多久,两侧就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石壁。
齐薇衔满头大汗、双颊通红,乌黑厚重的头发也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爬上了一节阶梯,她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疲惫,根本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她转头朝着来路望去,气喘吁吁地说道:“阶梯怎么凿到这边来了?早知如此,我就先在密林里面和野兽们睡一晚,明日再爬了,起码那边风景好,看着心情也舒畅。”
“二狗兄,有力气抱怨风景差,不如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爬。”
褚泽漆也喘个不停,他这会儿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手里的扇子也换成了可以辅助行走的木棍子,“再不快点儿,我和表哥可就不管你啦!”
“注意措辞,应该是我不管你俩。”
凌泉领先了将近六七节阶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齐薇衔和褚泽漆,除了额头出了些细汗,居然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泉哥,我真走不动了,要不你背背我吧。”
齐薇衔翻了个身,从趴着变成了躺着,“等我休息好了,再反过来背你!”
她转头看向凌泉,嘿嘿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好朋友,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才对!”
坐在她上面一节阶梯的褚泽漆,用木棍子推了两下她的脚掌:“二狗兄,你还真是厚脸皮啊,表哥就算是要背也应该背我才对!”
凌泉闻言抽了抽嘴角,他从旁边的石壁上扣了两块儿小石子,紧接着屈指用力一弹,两块儿小石子便朝着下方飞了出去,最后一个落到了褚泽漆的头上,一个落到了齐薇衔的小肚子上。
他哼笑着说道:“你俩都太胖了,我一个都不想背。”
齐薇衔佯装受伤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皱着一张小胖脸,捂住自己的小心口,对褚泽漆道:“泽泽啊,我算是发现了,泉哥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能把别人的心给扎穿啊。”
“二狗兄,你终于看清我家表哥的真面目了。”
褚泽漆感叹地说道,“褚某甚是欣慰!”
凌泉没有反驳,只是又对着他们弹了两块儿小石子。
“表哥,我这聪明的脑袋可打不得,你换个地方当靶子行不行?”褚泽漆捧着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齐薇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虽然被打了两下,但是因为隔着衣裳,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她嘿嘿笑着站起身,一边爬阶梯一边说道:“什么聪明的大脑袋瓜,明明是装满了坏主意的大脑袋瓜,泉哥打得好!”
“你个小狗腿子,我的脑袋才不大呢!”褚泽漆轻哼一声,拄着木棍子继续往上走。
凌泉看他们累得都喘不匀气了,还不忘斗嘴,又无奈又好笑。
三个小孩又哼哧哼哧地爬了一段距离,阶梯依旧看不到尽头。
齐薇衔和褚泽漆已经累得快要翻白眼了,凌泉的气息也开
始变得急促艰难。
“咱们真的往上走了吗?真的不是在原地踏步吗?”齐薇衔双臂搭在前方的阶梯上,仰着小脑袋问道,“咱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褚泽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通她怎么还有力气讲废话。
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来三个字:“别乱说……”
凌泉皱眉朝着天空望去,太阳渐渐落山,隐约能看到藏在云里的弯月。
他随手将额头的汗擦掉,颇为严肃地说道:“必须要加快脚步了,不然天就要黑了。”
齐薇衔闻言直挺挺地朝着左侧倒了下去:“无论咱们再怎么快,天黑前都走不到尽头,反正这里也没野兽,不如就地歇息一晚,明早再继续爬!”
褚泽漆想都没想,学着齐薇衔的模样,抱着木棍子躺倒在了另外一节阶梯上:“二狗兄言之有理。”
凌泉见他俩耍赖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他们三人是同龄,为何他有种带着小辈出行的错觉?
“左右石壁虽可挡风,但咱们毕竟是在山中,眼下可能还不太明显,等日头彻底落了山,便会觉得凉气逼人了。”
齐薇衔睁开乌溜溜的眼睛,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打火石,笑眯眯地说道:“泉哥无须担心,咱们可以生火嘛!”
她说完便将目光移动到了褚泽漆怀里的木棍子上。
“二狗兄想做什么?”
褚泽漆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齐薇衔,转头警惕地说道,“小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你休想拿它来烧火!”
“我刚刚也说了,朋友就应该互帮互助。小木若是知晓,只要燃烧自己就能温暖我们,它一定会觉得非常开心、非常高兴哒!”齐薇衔满脸认真地胡扯道。
“子非木,安知木之乐?”褚泽漆把木棍子抱得更紧了,倒不是他不舍得给,而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是想爬完这阶梯,必须借助木棍子才行!
不过他可不敢光明正大地把这想法说出来,齐薇衔和凌泉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笑话他一顿!
齐薇衔又不傻,即便他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二。
她撑着酸疼的小短腿,嗒嗒嗒地走到褚泽漆的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是一根木棍子,你居然连‘子非木’都说出来了,泽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如说出来,让我和泉哥开心开心!”
褚泽漆的脸嘭地一下就变得通红,他破罐子破摔似的大声喊道:“是!我就是离不开木棍子!我如今双腿酸软,没了木棍子就站不起身!不行吗?”
“行行行,我也没说不行啊。”
齐薇衔抱着小肚子哈哈大笑,“泽泽,你还真够诚实的,我还想着要再磨上一磨,你才能说真话呢。”
凌泉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我还是头回听到有人夸赞我家表弟诚实。”
褚泽漆哀怨地看向他。
凌泉脑袋一偏,直接躲开了他的目光。
他微微仰起头:“用来生火的树枝就交给我吧。
”
齐薇衔和褚泽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石壁上方的缝隙中,有一棵已经枯萎了的小树。
“虽然拼命地从岩石中冒出了头,终究还是因为缺少养分,死在了开花之前。”褚泽漆淡淡地说道。
齐薇衔疑惑地挠了挠小脑袋:“泽泽,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有感而发罢了。”褚泽漆摇了摇小脑袋,重新笑了起来。
凌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他倒着往后走了几步,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前跑去,临近石壁的时候足下发力、高高跃起。
齐薇衔眼睁睁看着他跳到了石壁之上,然后像一只灵活的壁虎般,抓着凸起的石头爬到了枯树旁边,动作利落地将其伸出来的枝条一一折断。
她用手肘推了推褚泽漆,惊讶又敬佩地问道:“泽泽,你说我要是好好学武,多久之后才能像泉哥一样厉害啊。”
“最少也要十年吧,”褚泽漆骄傲地说道,“别看表哥年纪小,但是内力却比一般人要深厚的多。”
“可是泉哥和咱俩一样,都是五岁吧!”
齐薇衔好奇地问道,“他还没出生就开始练武了?”
“他若是那么能折腾,生下来就得被我姑妈打一顿。”
褚泽漆嘿嘿笑了一声,紧接着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二狗兄是聪明人,应该晓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表哥得到了超出年纪的内力,自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齐薇衔想问是什么代价,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凌泉就从石壁上落下来了。
“你俩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凌泉所站的阶梯比他们高了五节,“还不快点儿上来!”
齐薇衔和褚泽漆小声嘀咕了一句“泉哥/表哥就不能下来吗”,在得到凌泉一记凌厉的眼刀之后,两人乖乖地闭上了嘴,又开始哼哧哼哧地继续往上爬。
夜晚来临,山中气温骤降。
三个小孩围着火堆,各占一节阶梯,一边啃着刘岱轩给齐薇衔准备的糕点,一边欣赏闪烁的星辰。
“还好我在爬阶梯前,没有把食盒扔掉,不然咱们今晚就要饿肚子啦。”
齐薇衔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将水囊递给褚泽漆,她担忧地说道,“泉哥、泽泽,你们说上山下山的路这么艰难,以后怎么偷偷跑出来玩啊?”
“你这还没上去呢,就想着怎么下来了?”褚泽漆喝掉了一半的牛乳,又把水囊递给了凌泉。
凌泉仰头将最后一点喝掉,随意地抹了抹嘴道:“在山上练个一年半载,这阶梯对你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齐薇衔把空水囊重新系到腰间,美滋滋地说道:“泉哥说得对!我一定好好练武,到时好去裕枫城找大哥和宛姐姐他们玩!”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练武是为了下山偷玩的,”褚泽漆笑道,“二狗兄,等你找到了无怒前辈,可一定要小心别说漏了嘴,省得他一生气再把你轰下山。”
“有理有理,”齐薇衔用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嘴,闷声闷气地说道,“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我若真的被轰下了山,老头肯定会生气,到那时麻烦就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