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泉端坐在地上,美滋滋地回味“英雄”两个字;齐薇衔和褚泽漆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嘴。
被无视彻底的柳营蕙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她很想挣脱掉身上的绳索,跳起来把面前的三个小孩狠狠的打一顿,出一口恶气。
然而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过之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绳索做过特殊处理,想要摆脱束缚,除非她会缩骨功。
就在这时,凌泉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短刀,警惕地盯着门的方向,低声说道:“你们俩别吵了,有人过来了!”
齐薇衔和褚泽漆闻言乖乖地闭上了嘴,一个从袖子里拿出暗器;一个重新拔出了长剑。
安静的夜晚,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柳营蕙突然生出些许希望,小五老七说不定来找她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面带嘲讽地看向严阵以待的三个小孩,说到底他们还是什么都不懂,来人若是心怀恶意,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听到脚步声,对方明显是友非敌。
褚泽漆出其不意地转头看向她,月牙般的眸子里竟满是审视。
他一边将长剑收好,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可是你被我们三个捉住了。”
柳营蕙的心脏突突直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她眉头紧蹙,很想问他究竟是谁,但嘴里塞着东西,除了唔唔唔,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褚泽漆的笑容更大了,隐约还多了几分得意。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齐薇衔和凌泉的手臂:“别这么紧张,来人没有恶意。”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刘岱轩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狗弟狗弟,你睡着呢吗?为兄打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齐薇衔乌溜溜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语气轻快的说道:“是我大哥!”
褚泽漆和凌泉齐刷刷地看向她,这人居然不排斥被人叫做“狗弟”!不过悦来居掌柜能叫出这个称呼也蛮有意思的。
齐薇衔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她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去开了门,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大哥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居然可以令你三更半夜来寻我!”
刘岱轩见她如此有精神,颇为意外,但他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上问她为何不睡觉,唉声叹气地说道:“为兄也是担心你啊,我听闻……”
他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屋子内的场景,顿时愣在了原地。
褚泽漆笑着作揖:“在下泽漆,是二狗兄的朋友。”
凌泉依旧面无表情地自报了家门。
“这……那……”
刘岱轩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竹条,最后目光落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柳营蕙身上。
“大哥别误会,躺在地上的大娘不是我的朋友。”
齐薇衔将他拉进了屋子,郑重其事地澄清道,“她是人伢子头头,越狱之后半夜翻
窗想来暴打我一顿,结果反被我和我的两个小伙伴捉住啦!”
她颇为骄傲地说道:“大哥的客栈就是我的客栈,我捉大娘的时候没有损坏一桌一椅,虽然地上多了几个小坑坑,但是不碍事,不需要额外花钱来修!”
刘岱轩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来四个字:“多谢狗弟。”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齐薇衔挥了挥小胖手,豪气地说道。
褚泽漆和凌泉听完两人的对话,一时之间竟生出个奇怪的念头,这悦来居掌柜不会是被齐薇衔忽悠着结拜的吧!
齐薇衔将屋内的烛火点燃,又给刘岱轩倒了杯茶,再次问道:“大哥,你究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啊?”
刘岱轩下意识眯起眼睛,等适应了光亮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柳营蕙,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缓步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一口气喝光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还能有什么消息,自然是柳营蕙越狱了。”
他摇了摇头,好笑地说道:“狗弟同我说过你与她之间的纠葛,我猜想柳营蕙肯定要来找你,于是宵禁刚解,我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好在你没有受伤,不然为兄就要愧疚而死了。”
凌泉微微皱了下眉头,悄无声息地走到褚泽漆身边,用气声道:“他撒谎。”
悦来居的掌柜应该是从城外赶回来的,黏在他鞋底上的红土只有城外一处地方有。
褚泽漆但笑不语,显然是赞同他的说法。
两个小孩同时看向齐薇衔,对方却对刘岱轩的话深信不疑,她皱着小胖脸道:“让大哥担心啦。”
“狗弟无事就好。”
刘岱轩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是如何捉住的柳营蕙?可否给为兄讲一讲?”
齐薇衔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小短腿往凳子横梁上一踩,撸起袖子道:“那可精彩啦!”
她全然不顾另外三个当事人还在现场,以极其夸张的修辞“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过程,惹得刘岱轩连连叫好。
褚泽漆和凌泉对视一眼,看这一大一小如此合拍,暂时可以确定悦来居掌柜对齐薇衔没有恶意,反而还存着几分真心。
齐薇衔说完之后外面都已经蒙蒙亮了。
刘岱轩忍不住问道:“狗弟和两位小友准备如何处置柳营蕙?是否打算将她重新交还给衙门?”
“不不不。”
齐薇衔的小脑袋甩的像拨浪鼓,“我仔细想了一想,这人伢子头头能如此快速的逃出来,要么是衙役无用,要么是她在衙门有相熟的故人,若是真的把她重新交还给衙门,她说不定明天又逃出来了。”
柳营蕙目眦欲裂地看向她,眼神中既有震惊又有不甘,还有些许愤恨。
褚泽漆微不可查地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用气声问凌泉:“表哥,你说二狗兄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为何有的东西能看破,有的东西却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你若是不清楚,为何还要追着与她做朋友?”凌泉撇了下嘴。
褚泽漆嘿嘿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齐薇衔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双手叉腰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这都被你猜到了。”褚泽漆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
齐薇衔皱了皱小鼻子,冲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豆沙包大小的拳头。
褚泽漆笑个不停。
凌泉也用手挡了一下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轻咳了一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你是不是还想着反过来卖人伢子呢?”
“知我者,泉哥也。”齐薇衔摇头晃脑地说道。
褚泽漆不服气地轻哼:“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叫我一声泽哥。”
“梦里什么都有。”齐薇衔摊着手说道。
刘岱轩笑呵呵地看着三个小孩子说话,眼见嘴仗越发激烈,他连忙打圆场道:“狗弟与两位小友终究还是孩子,不适合参与买卖之事,不过你们若是坚持,我倒是可以帮忙卖掉柳营蕙。”
他顿了一下又道:“得到的钱全都归你们。”
齐薇衔摸了摸小下巴,觉得他的提议还是很不错的,她本意是让柳营蕙也体验一下被卖掉的痛苦,至于卖到哪里、谁去卖、又能卖多少钱,她其实都不在意。
不过她还是转头看向了两个小伙伴,询问道:“泉哥、泽泽,你们的想法呢?”
褚泽漆已经接受了她对自己的称呼,他笑着对刘岱轩拱了拱手:“一切都劳烦掌柜的了。”
“我虽只经营一家客栈,但人脉却比常人要多,不过是举手之事。”
刘岱轩站起身朝着柳营蕙走去,“趁着天未大亮,我就先将她带走了。”
齐薇衔从袖子里面摸出一颗药丸:“这是化功丸,只要吃进肚子,再深厚的内力片刻间都将化为乌有。”
她递给刘岱轩,脆生生地说道:“一炷香过后,大哥可以把这药喂给人伢子头头。”
刘岱轩目露惊讶。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柳营蕙奋力地挣扎了起来,看向齐薇衔的眼中全都是恨意。
齐薇衔怂巴巴地缩了缩小肩膀。
“这颗化功丸是你应得的,若不是我们不想沾染血腥,你这条命都不该留着。”褚泽漆笑着说道。
凌泉将齐薇衔拉到身后:“我们查过你的过往,年少时便开始买卖孩子,手上人命无数,曾经为了杀鸡儆猴,还生剥过带头逃跑小孩的皮!如今只不过是散了你的内功,已经是便宜你了!”
齐薇衔还是第一次他说这么多话,她偷偷感叹不愧是泉哥,就是靠谱!
她嘚嘚瑟瑟地从凌泉身后探出小脑袋,学舌道:“就是就是,已经很便宜你了,知足吧!”
柳营蕙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她,刘岱轩见状直接一个手刀将她给敲晕了。
“狗弟和两位小友忙了一晚,赶紧歇息歇息,等我处理完柳营蕙的事情,咱们再一起好好吃个饭。”
刘岱轩边说边拖着柳营蕙出了门。
三个小孩互相看了看,片刻之后全都朝着床榻的方向跑了过去。
凌泉不仅脚程快还能打,先一步霸占了整张榻。
褚泽漆见状连忙转身往反方向跑去,抢走了屋内唯一一张宽大的摇椅。
齐薇衔左看看右瞧瞧,见两人倒头就睡,甚至还打出一串小呼,她挠了挠小脑袋,小声嘀咕道:“算了算了,他俩是为帮我才忙了一夜,我就把舒服的地方让给他们吧!”
她边说边将茶杯拿到了一边,然后动作麻利地爬到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四仰八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