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抱着怀里的孩子,跟随下人们一起跑。
迎面撞见了秦嬷嬷,对方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二话不说在前面引路。
“夫人呢?”秦嬷嬷低声问。
月芽咬着嘴唇忍泪道:“夫人不愿意离开。”
秦嬷嬷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云娘就在前面,待会儿你跟着她走,她会带你去见惜兰,到时候惜兰送你出城。”
“那你呢?”
秦嬷嬷回过头,“我去照料夫人。”
夫人对她们有恩,如今真是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离开。
月芽也想留下,但看了眼臂弯里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停住脚步。
她很快看到了云娘,云娘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好在怀里的小姐没有哭闹,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了城门口。
“惜兰,你知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样了?”月芽问道。
惜兰神色忧愁:“侯爷进宫时……把大少爷也带上了。”
月芽心中一个咯噔。
那大少爷岂不是会和侯爷同罪?
“别担心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好小姐。”
惜兰刚要送月芽上车,忽然城门口的守卫朝她们走来。
“城门封了,你们出不去了。”
守卫打量着两人。
惜兰忙掏出一包满当当的银子,悄悄塞给守卫。
可守卫却一把推了回来,又突然朝着惜兰身后下跪:“见过将军!”
惜兰和月芽僵硬地扭过头,只见郑央坐在马上,低头俯视着两人。
郑央下马走到两人面前,朝月芽伸出手:“给我吧。”
郑央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许久不曾休息了。
月芽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咬紧牙关不肯放。
月芽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人头落地,却不想郑央没有为难她,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襁褓。
“真乖。”
月芽愣了愣,抬起头,却见郑央满眼柔和。
“她和鸳儿长得很像,不是吗?”
月芽力道一松,郑央便动作轻柔地接过孩子。
“元礼刚出生那会儿可没她这么好看。”
“说起来,我和鸳儿也一直想要个女儿。”郑央眉眼带笑。
分明是脸上有疤的、雷厉风行的武将,可提起郑鸳儿,却又无比温柔。
相反,一脸菩萨像的侯爷心肠却宛若毒蛇。
月芽嗫嚅道:“夫人她……”
郑央温声道:“我已经去接过她了,元礼也在,你愿意继续照顾她吗?”
郑央的将军府和侯府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但却没有那种压得人喘不上气的胁迫感。
月芽看到郑鸳儿时,她正和元礼坐在一处说话。
月芽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大少爷还在、主子还在,自己怀里的小姐也还在。
直到郑鸳儿朝她招招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月芽,辛苦你了。”
郑鸳儿和郑央是如出一辙的温柔,月芽心说,原来这才叫神仙眷侣。
主子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就该和同样善良的人在一起。
元礼身体依旧是不大好,但已经能起来见人了。
郑鸳儿问月芽:“我们打算离开京城,回青州,找个小地方生活。”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月芽愣了愣。
她没想过主子要离开京城,都说京城是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别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进来,郑鸳儿却是想离开。
“奴才愿意!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愿一辈子追随主子!”
郑鸳儿笑了:“你不必再做奴才了。”
“跟我们离开,往后只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们便是一家人。”
“你母亲也在青州,若是愿意搬动,我们两家离得近一些也好。”
月芽眼睛一眨,留下两行泪水。
“我都听主子的。”
郑鸳儿笑着拍了拍月芽的手,又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门口的流莹提着包裹,没有进院。
两人遥遥地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显然已经回不到过去了,郑鸳儿只希望流莹今后一切都好。
午后,郑央来了。
一家三口坐在一处,郑央道:“我已经进宫见过圣上和三皇子。”
“圣上时日不多,打算本月就立太子。”
当初圣上觉察到五皇子的野心,身处那个位置的人,最恨被觊觎。
所以圣上以自己为饵,让李玄以为自己要立三皇子为太子,想看看五皇子是否会造反。
五皇子果然反了。
好在郑央和三皇子护驾成功。
曾经最不受关注的三皇子,如今却最让皇帝放心。
“等立储大典结束,我们就能走了。”郑央道。
郑鸳儿问:“三皇子愿意放你走吗?”
郑央笑道:“我从救下三皇子的那一天起,就跟他表明了我的志向。”
郑央不求建功立业,只求找回自己的家。
三皇子气他没有志向,郑央也只是笑笑。
他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郑鸳儿,如果连活着的意义都没了,要再大的权势又有什么用?
郑央揽过元礼,眼眶含着泪水笑道:“元礼,这些年苦了你了。”
元礼本想忍住泪水,可听到郑央的话,还是没控制住趴在父亲的怀里啜泣起来。
他误会爹爹了。
他以为爹爹不想要他了。
这些年,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很难,元礼怎么会以为爹过得很轻松呢?
安抚过元礼,郑央找了个借口和郑鸳儿单独走出门。
“李玄,还在天牢。”
听到李玄的名字,郑鸳儿心中一颤。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郑央又说:“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
“不,我不想见。”
郑鸳儿打断他的话,神色平静。
郑央顿了顿:“好。”
“鸳儿,我只希望你不要困住自己。”
“李玄已经是过去了,我希望你开心。”
郑央轻轻覆上郑央的肩膀。
郑鸳儿缓缓舒了一口气:“我明白。”
立储大典过后,郑家开始收拾行李。
周燕玉带着孩子来了。
郑央替侯府里的女人们求了恩典,不必跟着李玄一同赴死。
周燕玉从侯府出来后被安顿在将军府附近,近日周家派人来接她,她也准备带着孩子回南州了。
在离开之前,周燕玉来跟郑鸳儿告别。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周燕玉轻声道:“姐姐,我去见过侯爷了。”
“他跟我说了很多事,包括桐花院为何会走水。”
原来李玄是想让郑鸳儿有个帮手,所以故意将周燕玉置于危险之中。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周燕玉扯了扯嘴角。
“可我相信,我和姐姐的情谊不会作假,姐姐待我的感情亦是真的。”
“侯爷在时,帮衬了我家不少事,我如今回了南州也有一席之地。”
“姐姐若有事托我,我一定不负姐姐所望。”
周燕玉离开了。
郑家的行李也都搬上了马车。
“姐姐,咱们该走了。”月芽抱着孩子,探头喊了一声。
郑鸳儿应声:“好。”
她看了眼手中的信,是周燕玉带来的。
李玄会说些什么?他会悔过吗?会后悔曾经吗?
郑鸳儿沉默地注视着手中的信,一点点撕碎,撒在空中。
她对李玄没有任何期待,他到底会怎么想,郑鸳儿也不在意。
李玄已经是过去。
这场长达数年的噩梦,结束了。
她将会有新的生活。
她和郑央、元礼、还有女儿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