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温度急转直下,离郑鸳儿第一次入府,也快一年了。
立冬当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青阳院外,孟芷音与周燕玉交替着受宠,不过周燕玉要更多一些。
因着周燕玉的缘故,郑鸳儿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曾经是郑鸳儿照顾周燕玉,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不过府里再没听说有女人怀孕的消息。
寻兰的肚子越来越大,一开始还时不时求侯爷让她回重华院,后来意识到没人理会她,她就放弃了,安安分分地待在桐花院东屋。
云娘搓着手进屋,在火炉上烤着手,又看向罗汉榻上缝制小袄的郑鸳儿:“主子,这件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完呀?”
郑鸳儿笑道:“快了,还有一侧袖子的毛边。”
“赶在十一月之前准能做好,到时候你让人送出去给小少爷。”
算起来,郑鸳儿也有四个月没见到元礼了。
郑鸳儿做这衣服是估摸着做的,也不知道元礼现在长多高了,会不会不合适。
不过每年冬天郑鸳儿都会给元礼做一件小袄,今年也不能例外,这是她做娘的心意。
云娘道:“那这个月手帕呢?主子打算绣什么花样?”
郑鸳儿顿了顿,摇头道:“不绣了。”
云娘不解:“主子每个月都要绣一块,这个月怎么不绣了?”
郑鸳儿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向窗外含苞待放的梅树。
前些日子,周燕玉偷偷来找了她一次。
周燕玉说侯爷表面上对她宠爱有加,但到底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连迟钝的周燕玉也意识到,侯爷大张旗鼓地连夜留宿在桐花院,为的是制衡孟氏。
京城的消息再也瞒不住,在青州城传开了。
曾经的孟知府孟满志当上了兵部侍郎,深受皇帝重用,他的大女婿谢立林也成了兵部员外郎。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孟氏一族要被重用了。
而孟氏如今除了二女儿嫁给了李玄,疑似站队五皇子以外,再没有其他迹象。
这就需要李玄明确立场。
倘若他扶孟氏上位,就算明目张胆地结盟孟氏,孟氏也要决定是否站队五皇子,或是放弃这个小女儿。
而当初孟氏一家离开得毅然决然,丝毫不顾忌这个小女儿,谁也无法确定扶孟芷音上位后,孟氏到底会做什么选择。
毕竟目前看来,孟氏更像是只听皇帝差遣的中立一派。
而李玄现在用周燕玉制衡孟氏,明显也是举棋不定。
或者说……他在等。
北边的战事迟迟没有传回捷报,不过也没有战败的消息。
李玄在等一个消息。
如果三皇子初战告捷,三皇子在朝堂中的势力水涨船高,李玄就要考虑到底该站在哪一边了。
而据周燕玉说,李玄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姜玉时不时带来飞鸽传书,李玄便更加不高兴。
郑鸳儿猜测,如今五皇子那边也发现了李玄的举棋不定,开始给他施压,逼他扶正孟芷音。
所以李玄才会烦躁。
而郑鸳儿也在等一个机会。
等李玄主动来找她、让她出院子的机会。
周燕玉上次来时还问她为什么不向侯爷低头,侯爷已经好几次问周燕玉有关郑鸳儿的事情了。
只要郑鸳儿道歉,李玄就能立刻解除她的禁闭。
可郑鸳儿偏不。
她现在的确可以轻轻松松离开,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在青阳院待了四个月,难道真是为了得到一个可笑的“教训”吗?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遭她没有白走。
郑鸳儿伸手接过飘进来的雪花。
雪花接触到手心的一瞬间化成一抹凉意。
郑鸳儿轻声道:“从明日开始,我的膳食减半。”
“如有人问,只说我病了。”
.
“又下大雪了。”
李玄站在门口,看着大片的雪花飘落,不由皱眉。
已经十月末了,北边还没传来消息。
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总要有个信吧?
还是说……一直有人按下不报?
“主子爷,您在书房待了一晚上,肯定乏了。咱们要不去桐花院散散心?”
李玄瞥了他一眼,不作声地折身回屋。
青枫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他又那句话说错了?之前侯爷乏了不都是去桐花院吗?
一扭脸就见姜玉匆匆走进来,直奔着屋里。
青枫连忙拉住他:“又是京城来的信吧?你现在去要触霉头!”
姜玉摇头,拿出怀里的帕子。
“是青阳院的帕子。”
青枫突然反应过来,自从三个月前秦嬷嬷第一次送来了一张帕子以后,侯爷就吩咐,只要是青阳院拿出来的帕子,都要过他的眼。
每个月的帕子都是月中送过来,但这个月偏偏迟了,月末才送来。
难道侯爷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
青枫眼睛转了转:“那你快送进去吧!”
姜玉敲门,李玄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快说快滚。”
姜玉奉上帕子,李玄立刻夺了过去。
“怎么才来?”
不等姜玉开口,李玄便盯着帕子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不是青阳院的。”
姜玉一愣:“回主子的话,这确实是青阳院的,是赵嬷嬷她从青阳院那小丫鬟手里接过,又亲自送来的。”
小丫鬟……
李玄脸色一沉:“这是小丫鬟的针脚,不是你郑主子的。”
“往日这个帕子都是你郑主子绣的,这个月迟了这么久,还换了人,你就没发觉吗?”
姜玉心中暗暗叫苦,连忙跪下:“是奴才失职。”
李玄将帕子摔在他头上:“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姜玉匆匆离开,没一会儿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郑鸳儿病了,据说是半个月前就开始减半餐食,手里的针线活都慢了下来。
昨日派小丫鬟给少爷送了一件小袄,半个袖子的毛边也缝歪了。
李玄心里一个咯噔。
缝歪了?
这是给元礼的衣服,郑鸳儿怎么会如此粗心草率?
只有一个可能……
郑鸳儿连重新缝制的力气都没了。
李玄猛地将茶杯甩了出去,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怒火:“滚!都给我滚!”
“主子病了你们都不知道,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满屋的下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跑到一半,又被李玄喊住。
李玄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更衣,我要去青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