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天晚上,周燕玉便来了。
院门被敲响,月芽第一时间去叫主子,两人打开门缝往外一看,竟发现周燕玉扮成了小厮模样。
郑鸳儿愣了一下:“燕玉?你怎么这幅打扮?”
周燕玉一看到郑鸳儿,视线便模糊了,眼睛泛红,声音也带着哭腔:“姐姐,我来看你了,侯爷不让我们靠近竹林,我只好扮成这样才能过来。”
“你吃得好不好,我听说有奴才欺负你,都怪我来晚了。”
周燕玉伸手透过门缝。
郑鸳儿握住她的手,安抚一笑:“我一切都好,别被人发现你来看我,否则你也危险。”
周燕玉连忙摇头,眼睛一眨落下泪来:“姐姐,你在时还能护着我些,可你被幽禁,她们肯定想趁机对我下手,我好怕……”
“别怕,你再不济也是周家的女儿,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之前那场火只是一个意外,你若总想着那些事,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周燕玉还是咬着下唇眼泪不止。
那场大火,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甚至想和姐姐一同被关在里面,有姐姐在我身旁,我也不必这般担惊受怕了!”
郑鸳儿心中叹息,周燕玉胆子是小,但也无可厚非。
她思忖片刻,忽而握紧周燕玉的手:“你若是和我一同被关在这儿,我又该依靠谁去?”
周燕玉一愣。
“姐姐?我、我能帮得上你?”
“当然了,你不知道今日午后孟芷音来找我了,她想帮我,但我信不过她。”
周燕玉听到这话,连忙说:“姐姐做得对!自然是不能轻易信了她的!孟氏能做的我也能,姐姐有什么事就让我替姐姐做!千万不要给了孟氏可乘之机!”
郑鸳儿又道:“你说得正是,所以我才需要你在外面,有朝一日我若能出去,咱们姐妹也好互相扶持。”
周燕玉眼里渐渐燃起了斗志,她重重点头:“姐姐护了我那么久,如今也是我该报答姐姐的时候了。”
见周燕玉不再那般紧绷,郑鸳儿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掏出自己的两枚簪子,让周燕玉的下人带出去卖。
周燕玉二话不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取了下来,塞给郑鸳儿:“姐姐,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外面的有我替你打点。”
郑鸳儿摇头:“我知道你有体己,但你不要参与此事太多,否则被抓到会影响你。”
“你只管交给徐婆子和曹婆子就好,平日不要再来了。”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等你出来的那一日!”
看着周燕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郑鸳儿才转过身,却见月芽满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主子,咱们真能出去吗?”
月芽听到刚才郑鸳儿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升起希望。
看来主子还没有彻底失去希望!
月芽攥了攥拳头,只要主子想出去,无论如何,她也会尽力帮助主子。
郑鸳儿看着她充满活力的模样,不忍心告诉她方才只是自己安慰周燕玉的话。
不这么说,周燕玉怎么能打起精神来呢?
倘若周燕玉始终畏畏缩缩一蹶不振,陈氏就算一开始不敢对她动手,也会动心思。
毕竟能轻松解决一个对手,谁会不愿意呢?
只是这样的话,郑鸳儿反而不敢跟月芽说了。
月芽这样也好。
这院子里,有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就够了。
用完晚膳,郑鸳儿便去歇着了。
月芽几次嗫嚅都未能开口。之前主子用完饭都会在院子里走两圈,现在连走都不想走了。
罢了,主子……或许是没力气吧。
另一边挽春院,采霜正伺候着孟芷音洗漱。
采霜有些犹豫:“主子,咱们这么早就准备睡了,不等一等侯爷吗?奴才觉得主子今日的妆面格外好看,侯爷一定会喜欢。”
“再说……”
采霜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如今郑姨娘被幽禁起来,整个侯府就只有主子您能受宠了。”
“侯爷今晚一定会来看咱们。”
孟芷音笑容温婉:“我知道。”
她正是因为知道侯爷回来,所以才要洗掉这妆。
采霜不解,但主子既然吩咐,她做便是了。
夕阳将落,侯爷果然来了。
孟芷音正斜倚在榻上看书,李玄进屋时采霜正要通报,李玄却抬了抬手,站在门口望着孟芷音的背影。
许久,孟芷音才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满眼惊讶。
“侯爷!”
孟芷音嗔怪地看向采霜:“怎么侯爷来了也不说一声。”
李玄笑了一声:“是我不让她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那一刻,他才感觉孟芷音和郑鸳儿果真很像。
尤其两人的背影,他每每走进青阳院看见郑鸳儿坐在窗下看书,总是这般模样。
摇曳的烛光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温煦的光泽。
李玄恍然间看见了郑鸳儿。
只是孟芷音转过头来,他才猛然醒过来,原来是自己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李玄温声问。
孟芷音闻言将书翻过来给李玄看。
是《女训》。
李玄笑容一顿。
郑鸳儿就从来不会看这种书,上次连着三四日待在青阳院的书房思索对策,那几个书架被他翻了个遍。
不是食谱就是奇谈,一些讲有的没的破书,这种正经的东西,郑鸳儿一点都不会看。
孟芷音的书上还有标注,字体清秀,字如其人。
李玄又忍不住想到郑鸳儿,后者就绝不会批注。
若要动笔,也顶多是拿着笔在某一页食谱上画一个圈,然后让人第二日按这个来做菜。
从前相处时,郑鸳儿还算有些求知欲,常缠着他要认字读书。
现在是一点想学的念头都没了,一心扑在吃上。
可仔细想想,这也是李玄叮嘱她的,李玄嫌她太瘦,想让她好好补一补。可鸳儿不喜欢喝补药,于是抱着他的胳膊央求他不喝了,改成变着法地让膳房做好吃的给她。
李玄同意了,她才看起了食谱。
李玄突然有些头疼。
郑鸳儿明明已经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了,可他为什么还是感觉不舒服?
他想让郑鸳儿变得柔和,却也不希望她太柔和。
可郑鸳儿若真倔着性子忤逆他,他依旧不高兴。
“侯爷,妾身以为您今晚不会再来了,所以换了寝衣……”孟芷音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低头抬眸,眉目含春地望着他。
“侯爷不会怪妾身不懂礼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