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组建之后,汪若海的官厅就在王宵猎的官厅旁边,共在一个屋檐下。军中的大事公文,大部分先送到汪若海这里,进行处理之后,再分送各处。
看了一会公文,王宵猎信步来到参谋厅。见汪若海坐在那里,满脸愁容。
王宵猎道:“参谋,因何事烦恼?”
汪若海急忙站起身来,道:“陕西六万大军到了河中府,现在那里等着,有了船就要到晋州。他们六万人,住在河中府还了得?每天人吃马嚼,不知耗费多少粮食。我们为战争准备的粮草看看就要不够了。”
王宵猎沉默了一会。问道:“都督府有没有行文,说陕西诸将在河中府待多久?以后如何安排?”
汪若海道:“还没有。”
王宵猎怒道:“六万大军,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扔了过来!反倒要我们管他们吃喝,成何体统!明天,把陕西的三位将领叫来宣抚司,我亲自跟他们说!”
汪若海称是,心中惴惴。
来回走了几步,王宵猎沉声道:“赵都督手下要有兵马,调陕西诸将来,也说得过去。但是,不与我们商量,就这么把兵将调来,就太过分了!晋州方向,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他们?”
汪若海道:“实在没有地方了。我们在晋州、绛州一带有六个师,进攻太原的各个方向都安排了部队,就连预备队也很充足。他们六万人,军队情况我们又不熟悉,实在是很难安排了。”
王宵猎道:“现在六月中旬,给他们一个半月的时间,到晋州前线去。到了八月,进攻太原之战,便让他们做先锋好了。他们一定要来晋州,就是要打仗吗。”
汪若海忙道:“让他们做先锋,一旦战事不利,赵都督那里不好交待。”
王宵猎道:“交待什么?赵鼎不是要兵权吗?把兵权给他!陕西诸将做先锋,赵鼎做统帅,打得好还是不好,就看天意了。我们不要管,在后方布置兵力,按原计划前过!”
汪若海沉吟一会,道:“如此一来,只怕太原战役就提前了。”
王宵猎道:“提前就提前,反正已经准备好了。关键是提醒石州那里,让他们加快进度!”
说完,王宵猎叹了一口气道:“不如此,此事很难解决。赵鼎以枢密使都督诸路兵马,确实是我们的上级,怎么能够不听他的呢?到如今,他没有动我们的兵马,而只是调陕西诸将来,已经够给我王宵猎面子了。既然他没有把事情做绝,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说完,王宵猎想了一会,道:“多了六万兵马,需要的粮草不是小数,只能从襄、邓一带调集了。命令襄、邓等州把粮草运到方城,运到叶县后,再运到洛阳。从洛阳上船,运到河中府去。”
汪若海称是,没有多说。
现在是都督和宣抚争夺军权,王宵猎不开口,等人必须小谨慎,站稳立场,但不乱出主意。
在原地站了很久,王宵猎才对个椅子坐下。道:“作为边防大将,朝廷如此明目张胆地夺我兵权,我本该有很多办法应对。但我一向问心无愧,那些下作手段,怎么能够用呢?不用手段,就免不了要受气。哼,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说得容易,心里总是不痛快!”
汪若海小心问道:“宣抚意要如何?”
王宵猎道:“赵都督虽然用了些手段,但总是有节制,我们也不好过分了。陕西诸将的粮草,一定要备足。他们进攻太原,是胜是败是他们的造化,但后勤不能耽误了。”
汪若海点头称是。
其实,在王宵猎的心中,又何尝不觉得窝囊?但是窝囊又如何?自己终究是大宋的宣抚使,做着大宋的臣子,自然就要听从朝廷的管制。不管怎么说,幸亏赵鼎是个好人,两人矛盾并不激烈。
第二天,吴玠、刘锜和关师古三人,得了汪若海的传命,一起来到了宣抚司。
快到门口的时候,吴玠道:“我们去宣抚司,总要知会都督一声。要不然,以后不可交待。”
其余两人点头同意。
王宵猎召见三人,应该不会通知都督府。事后被赵鼎知道,怕是会很难看。
到了王宵猎的官厅,通报了一声,卫士让三人进去。
王宵猎从公案后站起身来,到三人道:“来,到这边坐。有些事情,需要跟你们讲清楚。”
到了旁边会客的地方,三人落座,亲兵上了茶来。
王宵猎道:“三位喝茶,不必拘束。我这个人,有话直说,你们不必见外。”
三人见王宵猎的面容严肃,不由觉得紧张。
王宵猎道:“在关中,你们拿了都督府的公文,六万大军开往河中府,我没有说什么。到了河中府,甚至你们三人到了洛阳,也没有一个字,没有来宣抚司,我怎么能忍?”
吴玠忙道:“我们前天才到洛阳,这几日商量,就要到宣抚司来。”
王宵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道:“都是大宋臣子,我跟你们讲话,从不说假话。一是一,二是二,希望你们也不要拿假话骗我!”
吴玠道:“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宣抚!”
王宵猎沉声道:“洛阳是我的地盘,从你们出河中府,我就知道你们要来!怎么,到了洛阳,还要准备几天再来宣抚司吗?你们准备什么?”
吴玠见王宵猎的脸铁黑,不敢再说话。
王宵猎是京西南北路、陕西路、河东路宣抚使,陕西诸将是不是其属下,其实很难说。不过王宵猎一直没有管他们,算是主动放弃。但在三人的眼里,王宵猎终是上级。
见三人不再说话,王宵猎道:“你们六万大军在河中府,如果跟你们一样,我也断几天粮如何?六万张嘴,你们不知道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吗?作为主将,把军队扔在河中,你们就敢放心来洛阳?他们没粮了怎么办?”
吴玠道:“宣抚宅心仁厚,岂会断我们的军粮?”
王宵猎冷笑一声:“我也有自己的军队,他们一样要吃粮!你们聚在河中府,就是吃了我的军粮!你们可知道,前线缺少军粮会怎么样吗?作为带军大将,应该知道。”
关师古道:“宣抚息怒。此事是我们太过草率了。”
王宵猎看着几人,过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你们是有都督府公文,就觉得万事大吉。但是,即使是要按照都督府公文办事,还要看地方有没有储备,能不能挪出粮草来。我不想与都督府闹翻,但也不能容许你们如此胡闹。搞乱了太原一战的军事部署,到时候跟谁说理去?明天,你们立即回河中府,准备去晋州前线。一个半月时间,你们六万大军要做好战争准备,进攻太原府。怎么布置,自然有都督决策!”
三人一惊。
刘锜道:“进攻太原府?我们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就好作战?”
王宵猎道:“没准备好打仗,那你们来做什么?作为军人,随时要做好战争的准备!要打仗了,能道敌人还给你们时间准备?一个半月,在路上你们可以准备,一到晋州,就要准备战斗!”
三人听了,不敢再说。
此时王宵猎的眼睛锐利,杀气腾腾,完全不似平常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吴玠道:“如此重大的事情,有没有知会都督?”
王宵猎道:“放心,你们离开之后,我会知会都督府。——我说话算话,不会跟你们一样!”
吴玠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王宵猎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可以走了。早早回去准备,不要耽误了。”
三人脑袋发蒙,只好离开宣抚司。
走在路上,关师古道:“这一下好了,我们来见了赵都督,惹恼了王宣抚。让我们进攻太原府,又没有说他的军队可以支援,一下子把我们推向了虎口。”
刘锜道:“太原府只有两万金军,要什么支援!”
关师古道:“两万金军,我们也不敢说必胜。富原之败,可是前车之鉴!”
吴玠道:“此事没有办法,只好去找都督,由他替我们拿主意。如果一定要攻太原,也没有办法。如果金军大举来援,王宣抚的部队总不能在旁边看着。”
沉默了一会,关师古道:“如果战局不利,该当如何?”
刘锜听了怒道:“我们六万兵马,还打不过太原府的两万金军?关总管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关师古道:“太原坚城,纵然两万守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来的。靖康年间金人攻太原,费了多少力气,安抚总不会忘记了。换了我们,又能够好多少?”
刘锜听了不语,露出忧愁之色。
六万对两万,听着兵力占忧,但是攻坚城又不一样了。更不要说,面对的还是向来强劲的金军。如果三人带领军队进攻太原,战事不力,可就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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